76信任这种事（一）

第二天一早，还是凌霄先在晨光中醒来。窗外的风轻轻拂过帘角，天色才刚刚泛白。他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人——路铭一睡得很沉，呼吸绵长，眉间却还残留着一丝疲惫。

大概是最近太辛苦了，又或许……昨晚他确实折腾得有点疯。

凌霄本想悄悄起床，趁清晨凉爽，去极地营地那边走走。但刚动了一下，衣襟就被人拽住了。路铭一的手还搭在他胸前，紧紧攥着他的睡衣领口，像是睡梦中也不肯放开。

凌霄无奈地笑了笑，只好重新躺回去，百无聊赖地盯着天花板发呆，指尖轻轻描着对方的手背。

“什么时间了？”一团黏糊的声音从怀里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刚醒的沙哑。

“还早，”凌霄低头亲了亲他额角，语气温柔，“再睡会儿。”

“不，还是快点起来。”路铭一话虽这么说，却连睁眼都显得勉强，整个人窝在被窝里不想动弹，语气却很坚持，“要回去……做最后一次治疗了。”

凌霄顿了顿。他原以为昨晚的恐慌发泄之后，路铭一今天会放松些，哪怕耽误一点时间也不会在意。可没想到，他还是这么急。

“这么着急吗？”凌霄语气里带了点无奈，“不在营地多住两天？”

“韩大夫很忙的。”路铭一终于挣扎着坐了起来，却不看他的眼睛，“早点完成治疗，我们也能早点回第九区。”

“行吧行吧。”凌霄叹了一口气，也从温暖的被窝里坐起来，靠过去帮他拉好外套的拉链，“自己是工作狂，也要拉我一起啊。”

路铭一哼了一声，没理他，却在穿鞋的时候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等以后，事情都结束了，我们可以再出来一趟。”

凌霄挑了下眉，眸中笑意一闪：“说好了啊，你不准赖账。”

两人收拾停当，吃了早饭后，便乘坐专属穿梭车离开极地营地，启程返回首都中心区。远处冰原在光影下泛着蓝白色的冷光，像是梦里才会出现的景色，渐渐被他们甩在了身后。

“基本没有问题。”韩彬核对完数据后，伸手虚扶了一把凌霄的手臂，帮助他从医疗舱中下来，“其实你连婚礼当天都能上场参加角斗士比武，说明身体早就差不多恢复了。”

“那当然。”凌霄踩上拖鞋，活动了下手腕，又重重地握了握韩彬的手，“这段时间真是多亏你们团队，辛苦了。”

“应该的。”韩彬摆了摆手，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他和凌霄几乎同时朝诊疗室外望去——等候区的椅子上，路铭一歪着头靠在那里，竟又睡着了，长睫投下淡淡的阴影，显得格外疲惫。

“这段时间，铭一也算是忙坏了。”韩彬轻声说着，顺手推开诊疗室的门，脚步也放得极轻。

凌霄却微微皱眉，心里莫名泛起一阵烦躁。他不明白，路铭一为什么明明累成这样，还坚持立刻赶回来。那种逼自己撑下去的执拗，叫人看了心疼。

“铭一。”韩彬走过去，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别着凉了，回家休息吧。”

他刚想转身，忽然“咦”了一声。等路铭一缓缓睁眼，他才蹙眉道：“你的信息素有些紊乱，是不是最近没睡好？或者压力太大了？”

凌霄心头一紧。作为人类，他感知不到这类的异常，只能从旁揣测。他立刻问：“会不会是前两天受了风寒？还没好透？”

“我没事。”路铭一揉了揉眼睛，像是想摆脱疲惫，低声说着，已经站起身准备离开。

“也有可能。”韩彬顺手拿出诊疗仪测了下他的体温，“不过现在倒是不烧……要不我安排人再给你做个检查？”

“不用了。”路铭一轻轻拉了拉凌霄的袖子，像是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大概就是太累了。”

可凌霄却没有动。他回握住那只拉着自己的手，掌心轻轻一紧，语气比刚才低了半分，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既然都来了医院，顺便查一下也没什么。我生病瞒着你的时候，你是怎么说我的来着？”

路铭一被他看了一眼，像是终于认输了，低低应了声：“那好吧。”

其实，路铭一的这份急切也并非无理。才刚把他送进综合诊疗室，凌霄那边的终端就响了起来，是第九区临时发来的紧急会议通知。

港口星的接驳口岸因为调度失误，导致两艘星舰在降落过程中发生擦碰事故，幸好反应及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事故影响了数十条货运线路，后续处置十分棘手。

与此同时，浴场星那边也传来警讯——潮汐能量场突发异常，触发了一场小规模海啸。虽然应急防线及时启动，但仍有不少游客受困，救援队正在全力搜救，初步统计已有数十人失联。

偏偏他和周烁此时都不在第九区，而代班主持事务的艾芙琳，又不是事故应对系统出身，调度经验有限，整片频道里都是焦头烂额的呼叫声。

凌霄盯着屏幕，一边翻阅事故资料，一边快速与各前线协调人通话指令。可脑海里却止不住地想：恐怕将来很难再有这样清闲的时光，和路铭一并肩躺在雪地小屋里度过短暂却平静的一夜。

诊疗室里，路铭一的初步检查也已接近尾声。接诊的是一位资历深厚的综合科医生，流程标准而娴熟——信息素浓度测评、血液样本、基础生命体征全部查了一遍，却依然没找到明显异常。

“看来我只是太累了。”路铭一低声说着，一边整理衣摆，从诊疗台上坐起。

“可你的状态的确不太对。”医生并没有放松警惕，而是皱眉记下数据，语气平静却不容忽视，“再详细跟我说说，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的身体反应。”

“也没什么特别的……”路铭一下意识摸了摸脖颈后贴着的阻隔贴，腺体微热，略有肿胀感。

他只道那只是昨晚一时情动的结果。顿了顿，复述道，“睡眠不好，入睡困难，但睡着了又总是醒不过来……可能就是焦虑吧，也没到吃药的程度。”

医生没说话，只是沉默着调出了另一套检查模板，将仪器切换到更高级别的内分泌与器官扫描模式。

“平躺，放松身体。”

“真的不用——”路铭一略显无奈，却还是照做了，闭上眼，长呼一口气。

诊疗仪“滴滴滴”地响着，操作台上的数值一行行变动。直到某一项数据跳出警戒阈值，医生的手忽然一顿，脸色也随之变了。

路铭一察觉到了，睁开眼看向她，声音带着几分试探：“怎么了？”

医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重新操作仪器，神色凝重地确认了一遍数据。良久，她才放下仪器，语气比方才冷静得多，却也更加郑重：“我需要你先保持冷静。”她顿了顿，“从数据来看，你怀孕了。孕期推算大约是三周半，还不到四周。”

路铭一的瞳孔微微收缩，整个人僵在诊疗床上，脑子像是被瞬间清空，只有那句“你怀孕了”在脑海中反复震响。

“……什么？”他下意识低声重复了一遍，声音发虚，“可是我……”

医生点开终端光屏，将一串被高亮标注的数值推到他面前，“我知道这对于男性β来说很少见。但我确认过三次，这不是假阳性。你的身体指标也处于典型的早孕反应区间。”

她的声音是专业而克制的，可在路铭一耳中，每一个字都像被放大成巨响。

“怎么会……”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就像医生所说，男性β自然受孕的概率几乎为零。他从未听说过身边有谁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因此和凌霄在一起时，根本没有考虑过避孕的问题——因为压根儿不觉得那是“必要”的。

可此刻，那串清晰无误的数据摆在眼前，不容他逃避。

“这也正是你激素水平出现紊乱的原因之一。”医生语气依然平稳，“而这只是开始。随着孕期推进，还可能出现一系列复杂甚至危险的生理反应。站在医学角度，我们通常——”

她顿了顿，话没说完。

因为她意识到，这不是一个“普通病人”。路铭一的身份、背景、伴侣、种族归属，都让这件事复杂得远远超出医疗范畴。这个决定，已经不是她能置喙的了。

最近的多愁善感，无法遏制的**，都得到了合理解释。

“我知道了。”路铭一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发紧，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平静，“我会认真考虑，但……这件事请你暂时保密。”

医生皱了皱眉，显然有些为难，“我理解你的感受，可是路先生——”

她斟酌着措辞，还是温声劝道：“还是尽快和你的伴侣、还有家人商量。如果决定留下这个孩子，必须尽早制定保胎方案，孩子早产的概率很高，分娩方式也需要详细规划。”

路铭一点了点头，却并未接话。他低头看着自己垂在膝上的双手，指节发白，身体微微颤抖。

他的脑子里很乱，乱到一句话都无法完整地思考。他甚至不敢去想凌霄会怎么看——

是意外？是麻烦？是负担？还是……威胁。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将那些情绪压回去。

“谢谢你，”他轻声道，“我会处理好的。”

医生望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迟疑，终究还是没再多说什么，只默默记下病历，将扫描结果转入加密存档。

孩子是63章怀上的，过程是六个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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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信任这种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