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桓指着一个方向，石头便开始朝着那个位置前行。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壬桓便停了下来。

“我看……还是不要去了吧？”少年这样建议道。

“这是为何？”石头摸不着头脑，不知少年何意。

“我怕你们一会儿受不了。”壬桓撇了撇嘴，但这个回答明显没有说服力。

“开什么玩笑，都走了一半了，那我不是白走了这么远。”玄齐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这里面就属他最为难受，没有灵力作为支撑，走这么崎岖的路终是太过勉强。

“那好吧，某些人可要坚持下去哦。”壬桓吹了一句口哨，示意石头继续前进。

又前行了数十步，元汐突然停了下来，姑娘脸色有些难看，嘴角喏了喏，但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接着又走了一段路，这会轮到石头驻足了。

“小师祖，咱们要不就不去了吧，也没啥好看的。”石头肥胖的脑袋转了过来，很是为难的模样，只是他的脸庞太大，这样的表情多少有些滑稽。

“听你这意思你们都知道是啥了？”玄齐更加好奇了，难道那边有什么见不得的物什？

“也对，你们有灵识……”玄齐回味过来。

“不过，你们都知道了，我怎么也该去看看吧。”

“可是……”

“由他去吧。”

石头还想再说什么，最后的元汐却这样说道。

“有些事你现在接触接触也好。”元汐给出了这样的理由。

就这样，几人朝着目标继续前进，在翻过半片山林之后，玄齐终是嗅到了一丝不一样气味。

空气中确实有些一缕淡淡的血腥气味，小祖十分不解，自己跑了这么远才闻得出来，壬桓那家伙是怎么做到隔着半个山头闻到的。

随着不断接近目标，血腥味也越来越浓烈，直到令人作呕。

三人屏住了气息，唯有玄齐不能闭气，所以他将直接面对最为浓烈的腥臭味。而小师祖最终还是未能忍受到最后，扶着一棵树干呕吐起来，之前吃下的灵果也被他吐了个一干二净。

“小师祖，你没事吧。”石头轻轻拍了拍玄齐的后背，又从储物袋中取出水袋来。

玄齐接过，胡乱漱了个口，脸色苍白无比。

“我看还是不要过去了，也没什么好看的。”石头再次提议道。

“去，咋不去？不去我不是白吐了？”玄齐的声音有些虚弱，但决心依旧没有改变，到了这一步，小师祖其实隐隐已经猜到了，现在，他好奇的不是那血腥的源头，而是元汐所说的那句话到底有何深意。

石头无奈，随手从头顶撇下一节树枝，勒去枝叶，做成一个简单的手杖。

“小师祖，这个你拿着，会好受些。”

“还是我石头最好了。”

休息了片刻，几人又开始前行，这一次没多久，便看到暗褐色血液不断从小山丘上往下流淌，弯弯曲曲的血流夹杂着些许碎肉，让人看的无比骇人。这血流之中有一小部分已经凝结成血块，而前面的血液依然在不断流淌。

玄齐抬头看了过去，只见那半山坡上一团巨大高耸的黑色毛发拦住了去路，而在它身边，一道凛冽的剑痕横跨山头，足足有数十丈距离。另一头，一只被斩断的厚重而粗壮的前肢正安静的躺在碎土上，依稀之间还能看到那锋利的长爪嵌进了一截断木之中，上面还沾染着不少血液。

“这是？”

“这是一头黑熊。”壬桓回答道。

“这么说也不准确，应该说这是一头黑熊精。”壬桓又做了补充。

“那它这是？”

“被人剖开了肚子，内丹已经被取走了，现在就剩下这些看起来没啥用的肉身。”壬桓用着最是平淡的语气说着最为冷血的战斗。

不，应该说是虐杀。

看着密密麻麻的虫蚁啃食着这庞大的身躯，还有那已经流淌出来部分内脏与血液的尸体，小祖一阵头皮发麻，然而更让他脊背发凉的是，仅仅只是为了它体内的一颗内丹，而这样的杀戮或许才刚刚开始。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玄齐不禁向自己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不要碰那血。”一声清脆而略显稚嫩的声音从林子深处传来，让玄齐的手悬在了半空。在看到地上的血尚有余温之时，小祖鬼使神差想要伸手触摸，却被这突然的轻喝制止。

而这个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仙草。

仙草用了传音，人尚在极远的地方。

玄齐不敢大意，立即收了回来，甚至还后退了好几步。仙草的出现给了他不小的惊喜，但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幕依旧让他心情难以平静。

无疑，三虚境的开启给了云界难以估量的机缘，这个时代是最好的时代，可是，如果站在三虚境的角度来看呢？

这或许是一场无法估量的巨大浩劫。

“为什么会是这样？”玄齐看着元汐问道，这张清冷而拒人千里之外的白皙脸颊，原本他最为抵触，但是现在，他渴望从她口中得到答案。

“修仙世界本就如此，”壬桓回答道，“你没有走出去，根本不知道这是一个怎样弱肉强食的世界。”

壬桓感触颇深，什么是机缘，就是抢夺别人没有能力吃下的来喂饱自己，当然，自己也很有可能成为别人的食物。

“原来是这样……”

玄齐似乎又想起那个丰神如玉的男子，他说这世间有一片最纯净的乐土，没有忧虑，没有悲伤，也没有杀戮。

原来师兄说的都是骗人的，修仙世界，不仅不是那纯净的乐土，更是充满杀戮人吃人的残酷世界。

玄齐颓然地靠着一根树干，这一刻，似乎全身没有了力气，这答案对他而言何其残酷，如果连师兄都不可信，那还能相信谁。

“小师祖，不是这样的，其实……”石头慌忙解释，可是无从开口，壬桓说的纵然不是全部，但也无可反驳，修仙界生存的铁律也是唯一的法则，那就是弱肉强食。

以至于他眼睁睁的看着少年的目光逐渐失去了光彩。

琉璃宫外，玄一站在少年曾无数次接触的石壁之上似有所感，不禁心中一痛。

他可以给他指引仙路，给予他无尽仙缘，却唯独无法兑现那世间的净土。

“虽然有些残酷，但现实就是如此，我知道琉璃宫外风清气爽，我也知道看云卷云舒对你而言会是多么惬意，师祖自然也知道，他可以给你一个没有忧虑的世界，可是，他不能。

“三虚境是目前能够可能破解你体内禁术的唯一机会，以前不曾出现，以后可能再不会有，你明白么？师祖为了你，费尽了心血。”

元汐的话让玄齐心头一震，为了能让自己重踏仙路，师兄已别无选择。

回过头来想想，师兄有一句话不曾有假，有师兄在，不会让你孤独。

有了元汐的开导，玄齐的心也逐渐开始平静下来，但情绪依旧不算高。他不知道在这接下来的路上，又将会目睹怎样杀戮。真神果是他此行的最终目标，可是面对这样的绝世珍宝，没有人可以按耐住内心的贪欲。

到时候又该会是怎样的一副场景？

玄齐想了很多，他知道这一路并不会顺利，可是从没考虑过同门相残的景象，如今在看到一只幼小的黑熊精只因为一颗尚未成熟的内丹而惨遭杀戮之时，他就能够料想到在这不久之后，三虚境必将血流成河。

“我不管师兄对你们要求了什么，但是，我是说如果，如果……事不可为，真神果不必强求。”玄齐平淡说道，现在，他竟是有些后悔来到这里了。

元汐微微皱起了眉头，片刻，姑娘回复了简单的几个字：“我知道分寸。”

玄齐就当作他们听明白了，不再过多讨论这个问题，现在他只想尽快结束这次毫无体验的探险。

“可算是找到你们了。”

就在玄齐还在思考接下来可能面对的各种情况之时，那一抹熟悉的浅蓝色花裙从一棵松树后边闪现而出，两根长长马尾在少女身后摇曳。

“仙草？”玄齐这才想起来，方才提醒自己不要触碰地上血液的人不正是仙草么？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仙草有些傲娇地昂起脑袋来，两个小酒窝笑得格外灿烂。

“这么巧的么？”玄齐吃惊道。

就在这时，林子深处又有了动静，只听到树叶唰唰唰的声音，还有树枝被踩断脆响，接着，从林子深处窜出两道身影，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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