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6日,上午08:44。
系统指引下,安鸩准时找到了蛇塔中心的胶囊电梯。
电梯仅供一人乘坐。
安鸩走进去,勉强原地转个身。这内部空间,倒不说更像一口棺材。
别说,还真别说。
胶囊闭合后,安鸩明显感觉自己的重心旋转了90度,身体被横了过来,背部、躯干和四肢被什么东西托举并钳住。
安鸩并不知道要去往哪层,她抬起头想看一看什么情况,忽然感觉脖子肌肉一酸。
抬眼,厢壁显示了几个字:【欢迎你,安鸩,准考证号:2777。】
安鸩一秒梦回高考。
身下传来低频的振动,推进音持续了半分钟,安鸩连人带胶囊一直平躺着,她正思考如何恢复站姿,不然怎么出去呢?
电梯厢缓缓停下,一行字跃现在胶囊内壁。
『请谨记,你的任务是进入并带回来有用的线索。』声音熟悉,是奥德赛。
一声气音,门开了。
胶囊之外,门外的世界变了,不是上次那条走廊,甚至根本不像在蛇塔中心。
而是在医院。
空气都变味了,鼻腔里溜进了微弱的消毒水味。
“让一让.....让一让......。”
身边有护士开道。医院的走廊外乱作一团,横七竖八躺着各种伤员。
有一位头靠在墙角,眼睛微睁一动不动,角膜刚刚开始发白,大概早已没了生息。
我、我又住院了?
安鸩看了看周围,自己躺在熟悉的茧型床里,周身插着输液管,被束缚的身体严重烧伤,一些部位已经看不出具体的形状。
她打开系统面板,查看异能选项。
所有异能全部默认关闭,变成了灰色的字。
考试这就开始了?
一如既往的猝不及防,每次开局轻则沉塘,重则住院。
茧床被推入走廊,物体朝着身后迅速滑走,天花上横着时间面板一闪而过。
「2999年11月11日,11:11」。
安鸩不会忘记,这正是零号事件的发生日。
这次升级试把人直接丢进陌生的过去,什么前因也不交待一下。
如此粗暴开篇?
一点适应的缓冲和心理准备也没有?
这样的安排安鸩很是愤怒,但灼疼的神经中断了她的思路,不能动怒,一动怒,身体更难受了。
沉寂片刻后,安鸩重新冷静下来,不能改变的就顺应其发展。
零号事件在现实中不能交流、探讨、提及,或许除了这样直白切入正题的开局,也没有更好的方式了吧。
安鸩被推入一间拥挤的等候病房。
房间里全是茧床,重伤的病人趟在茧床里,仅隔着一个的距离。有人半个大脑都裸露在外面,伤势超乎安鸩想象。
门外传来脚步声。
一位护士进门上前,透过茧床对讲机与她问话。
“能开口吗?姓名,地址,联系电话,如果可以请报给我,帮您联系你的家属。”
安鸩想出声,但不知如何作答,自己在这个世界肯定不叫这个名字。
口腔到咽喉充斥着蛋白质炙烤与焦碳的复杂味道,呼吸道重度灼烧,轻微振动就疼痛不已。
“我......我不......我不记得了......”安鸩的声音干涸而嘶哑。
她发觉自己非常困难才能发声,舌头顶上颚,控制着仅有的几块完好的肌肉,才吐出刚才的四个字。更没想到,短短几个字,几乎用光了全身的力气。
安鸩摊在床上痛苦喘息,额头上湿洇洇的全是虚汗。
虚汗过后是冷汗,汗液一出离到体表就被仪器迅速抽干。
“这一床现在是什么情况?”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来,转过身与护士低语。全程只闻其声,不见其面。
安鸩隔着茧床保护罩,隐约觉得那声音听上去有些熟悉。
护士回答:“又一个失忆的,已经一,二,三,”护士在房间里点了点,“......反正有意识的失忆占了很大比率,我也记不清第几个了。”
“有可能是创伤后应激障碍,我们负责救人。”
医生淡定回答了护士,转身来到安鸩的茧床。
安鸩瞪大眼睛,“方......方策?”
这想法刚冒出来,安鸩第一反应是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否则为什么满世界都是方策的脸。
安鸩闭上眼睛,重新睁开。
没错啊,是他。
虽然戴着口罩,但安鸩认得轮廓,而且喉结有颗痣。
安鸩眯着眼看着工作制服,白大褂胸前绣着中英文名,「方策 Albert Fang」。同样的刻字在他的钢笔上也有。
是他。如假包换。
他曾经是医生?
安鸩又回忆起方策说过,小时候想学医。原来是真话,不是信口开河的借口。
11月零号事件发生时,方策还是一名医生?
1月份的时候,他已经是戈谭的秘书了。
这中间经历了什么?
方策在茧床外侧哔了一下工作ID,屏幕上滚动着一行又一行五颜六色的数据,他的眉头微微抬高,眼睑眯起,映照在他的镜片上。
【疼痛指数】正常满格10,当前指数爆表,无法探测。
【炎症指数】正常满格10,当前指数爆表,无法探测。
【精神指数】当前指数5.5,状态良好。
【昏迷指数】正常满格10,当前指数—,无法探测。
......
“这人还能救,但情况很危险,多项指标异常,什么时候到她?”方策询问护士。
护士:“33间手术室齐开,所有主刀都问过了,进了这个房间,基本排在两小时之后。”
“分院那边怎么样?”
“稍好,但现在外面交通重度拥堵,过去,排上号,也要几个小时了。”
“去另一个房间看看有没有症状稍轻的,调换一下位置。”
方策打点完护士,转身插入一张卡,在茧床计算机上编辑新的输药配方。
机械手开始了居部清创工作。
很快,新的配方沿着输液管徐徐注入体内,安鸩感到丝丝凉意,缓解了周身龟裂的灼烧感,她刚要阖上眼休息一会儿,一声急促的推门声再度让她绷紧了神经。
透过茧床隔离,门外闪进一位黑色制服的特警人员,他巡视了每张茧床,最后来到了安鸩的床前,看着茧床里残缺不全的躯体,退后两步确认茧床内病人的档案,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虽然这位特警满面乌黑,但安鸩,已经认出了他。
“医生,她的情况......,”特警刚说一半,明显被什么哽住了,语气变得迟疑,“怎么是你?”
方策本来在看屏幕,抬起头。
“方律。”方策直接叫出对方的名字,然后继续低头,屏幕上跳动几行字,映上眼镜,“你第一天知道我在这家医院工作?这间病房未来24小时都是由我负责,”
说着,他站起身,“借过。”
二人交谈方式很冷漠。
方策给手示意让方律让道,自己自动侧过身,去了别的茧床前,又回头,侧过半张脸,“看到是我很奇怪吗?”
安鸩脑补:俩人是双胞胎。一个叫方策,一个叫方律。关系……冷。
方律指着安鸩的茧床,问:“里面是我的队友,我以公职人员身份询问你,她的情况怎么样了?”
方策坐在高椅上,抬头,低头,忙着手头的工作,平淡回答:“这里是医院。我以医生的身份提醒你,你的音量太大了,打扰其他病人休息,要么请降低你的分贝……
要么,请你出去。”
方律鼻孔扩张,提手扶着额头,压了压太阳穴,接着来到方策跟前,低声说:“我组成员全军覆没,她是唯一一个幸存者,是很重要的证人,必须给我活着。我现在急需要知道她的情况。能不能救,能救到什么程度。”
“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非常危险,很多指标已经爆表,测不出来的。我尽可能达到你的要求,但,我无法担保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方策侧脸看着方律,眼神让空气下降5度。
“你?”
两人的音量都压得极低,说话用的都是气音,但话语间剑拔弩张,仿佛下一秒就能打起来。
突然,一台茧床的警报声响起。
两人奔向安鸩的病床。
安鸩不知道怎么的,她觉得自己挺清醒的,但看着茧床之外的人乱作一团,护士推门,奔走而来就说,“方医生,帮你调到了位置,这位病人可以马上接受手术了。”
“太好了。我们走。”
方策和几名医护人员将安鸩的茧床推出门外。
急促的脚步声远离。
只剩安鸩和方律呆呆站在原地。
安鸩:我怎么站在这儿?我不是在茧房里吗?
她大惊失色,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半透明,一半物质。双手,是透明的,物质与非物质体相连的位置呈橙红色,如烧红的木炭,不时有火星在表面泵动。
天啊!我到底经历了什么?
同时,安鸩也注意到,自己视界的左下角多了一条细窄的色谱,有个光标在左右挪移。
安鸩抬头看着方律。
而方律的注意力都在门外,没一会儿,也追了出去。有个护士与他擦肩而过,折返回来拿东西。
显然,这房间里没有人看得到自己。
安鸩灵魂出窍了。
她穿过走廊,来到公共区域。
走廊到大厅堆满了伤员,犄角旮旯里都塞满了,床位明显不够。
叮!
电梯门打开,又有几台茧床被推了进来。延着自己刚刚来时的路线,被推进等候病房。
一晃而过,一台茧床里躺着的人很眼熟,安鸩通过杀马特发型认出了那是池旭。
方策从手术室折出来,正好接到池旭的茧床,他询问:“血压。”
“115/73 84。”医护报上当前数值。
“病人什么情况?”
“车床机器故障,左腕切断,左手没有找到。”
“手术室满了,先清创止血,防止感染,等病人清醒,联系他的家属。”
医生与医护人员边跑边交接病情。
安鸩追着茧床跑了一段路,瞄到池旭腕间的断口,停下了脚步,站在走廊中央,来来往往的疾步穿过她的身体。
池旭的事故与零号事件发生在同一天。
这天,市内多地发生了异常的时空耦合。
那么,林狸也是......?
念头刚刚在脑海闪现,安鸩迅速穿到了林狸的病床前。
林狸也躺在一台茧房中,她的身体在赛车事故中严重损毁,只剩一半的肉身,但所幸没有伤到要害器官,所以体征竟出其的平稳。
想必这时候,林狸已经获得了修愈的异能。
这仅是安鸩认识的两个人,她不认识的,还有更多。
安鸩走到大厅,找到一个无人的角落蹲下,闭上眼睛听着大堂电视正直播事故现场实况,画面中出现航拍的事故现场,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然而,类似的事故,并不止一起。
11月11日,银曜市多个车站先后发生爆炸事故,事故导致后续列车追尾,连锁反应不断。报道内容也在不断更新,不到十分钟,就更新一次。
事发车站数量从晨间的一,二,三,中午过后,统计数字最终停在了七。
七个站点位于零号环线上,它绕银曜市重要交通枢纽而建,线路呈现一个规则的圆形,首尾贯通,因此这起事故,共途径21个站点。
这就是现实中不能交流、讨论、提及的零号事件的真相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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