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零号事件·18

安鸩坐定,低下头,默不吱声。

坐在对面的人开了口。

那人十指交叉放在桌上,不急不缓的语速询问安鸩:“请详述一下你在厕所,发现这样物品的经过。”

安鸩停住几秒,思考了一下,问:“请问......怎么称呼您?”

“我叫范旗,是本次特殊作战部队指挥官副手。”

“范指挥,您好,今天我身体不舒服,闹肚子中途去了趟厕所。

冲水时,我听到有东西在敲水箱壁。水流很小,所以我翻开水箱盖查看,然后就发现有东西在里面。

哦对了,我先找到了一支。它们分别被固定在不同的水箱里。

发现后,我第一时间跟方队反应了情况。紧接才在Ai的科普下了解了5317相关情况。因为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就这些,我把我知道的情况都说了。”

提到5317时,安鸩刻意多思考了一会儿,她故意放慢语速,表情多少显得坦诚和无辜。

范旗听完没做什么评价,而是从桌下拿出一个手持播音机,按下了一个键。

播音机亮起,机器运转起来。

“那你听力应该很好,所以请告诉我,它在播放什么?”

安鸩立刻意识到,这是在测谎,自己成了被怀疑的对象。

“好的。”安鸩没慌,镇定地闭上眼睛,用耳朵仔细听辨。

播音机里发出的微弱电流音,吸入她的耳蜗后,在耳道内相互碰撞。

良久,安鸩睁开眼睛,淡淡皱眉,回道:“范指挥,你是不是放错带子了?我......什么也没听到。”

咔的一声,范旗关闭了播音机。他双眉抬高,身体后仰,不易察觉地收起下巴。

“嫌疑人找到了吗?”安鸩问。

范旗重新十指交叉,态度和缓道:“试管上除了你的指纹,没有发现任何人的指纹。Ai提供了时间数据,认为你有46.43%的可能性自导自演这出戏。你的队长方律也认为事有蹊跷。于是,才有了这次的面谈。”

安鸩在心里又给方律扣了几分。

范旗不置可否,“你还有愿意主动交待的吗?”

安鸩皱眉疑惑,摇头反问道:“知道的我已经讲的很明白了。你们还有哪里不够清楚?能问得再具体点吗?”

范旗身体微微后仰,说:“比如,谈一谈你的背景。”

背景?安鸩垂眸凝视着桌面,瞳孔放大。

这角色有什么背景?

她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这个角色的背景有问题。

但是,求助的机会用完了。

会议室有监控探头。探头的另一端可能连接着方律,方律的上级,以及范旗的上级。

策略得变,必须从被动询问,变成主动套话。

安鸩悠悠反问了一句:“所以?”她一侧的嘴角微微弯曲,看着天花板,荒诞地笑了笑,“我不明白,我的背景能有什么问题?”

由于激动,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眶开始泛红。

范旗不为所动,在桌上甩出一叠档案。

安鸩垂眸,盯着档案,上面的照片,与自己的工作ID一致。

文档按时间排序,每一组记录着自己的一段过去,将片段拼凑成完整的故事后,安鸩颅内地震。

范旗:“沈茜是你的现用名,我们查到你的曾用名——柳西。你是5317发明人助理柳千的亲姐姐。你们的父母离异,你随了母姓。而前段时间,柳千因5317畏罪自杀,你作为她姐姐,不可能毫不知情吧。”

安鸩回忆柳千的样子,刚才只是在求助环节一瞥而过。没留意这个女孩与自己在这个世界的ID长相是如此的相似。

“所以,你们就怀疑我,认为我自导自演?”

“别激动。我们需要你拿出不在场证明,因为前几天你都在休假,今天是复工第一天。”

这事儿让原角色做起来可能简单,但轮到安鸩自己,就无能为力。

范旗眉峰一提,说:“不论如何,你是需要避嫌的。我已经跟方律说过了,接下来,你需要接受24小时调查,今天你不能参与我们的行动。”

两名保镖站到了安鸩身后,就要将安鸩架起来。

安鸩迅速往左右各瞄一眼,下一秒,扯过两人的警棍,呈X交叉,戳中对方通电,蓝色电流让两名保镖迅速丧失作战能力。

范旗身后的保镖见状不对,正掏出远程电枪将要射击。

安鸩跃上会议桌,一脚蹬踹将枪踢飞,电枪击中想要避险的范旗。

范旗全身泛起电流,抽搐着倒下。

安鸩双腿钳住那名失手的警保镖,那人一开始还反抗,但无力挣脱已经成型的裸绞,很快便失去力量,晕厥过去。

20秒,仅用了20秒,会议室里四个人都被制服了。

安鸩从四人身上摸走有用的装备,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监控,躲入了探头的死角,静静地移到聆听门外动静。

自己本就有嫌疑,现在更加做坏了自己的身份,而走到这一步,安鸩实属无奈。她将门稍稍开一道缝,她魔形成范旗的样子,捂着胳膊从会议室里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

门廊有把守,但看到是范旗,只是点头。

安鸩趁机加快步伐,边跑边扯下身上一切与定位有关系的装备。

事件已朝着失控的方向横冲直撞。

然而,吊诡的是,视界左下角的【冒险指数】仅仅只是在绿橙的区间徘徊游移,只当安鸩袭警那一刻,才首次窜到了红色区域。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前面的发展,从自己的角度理解相当离谱,然而事实上,并没有偏离原剧本。原剧本里,柳西被约谈也是在11月11日真实发生过的,只是结果不同。

安鸩终于明白奥德赛有句话的真正含义。

『这是由你们神经回路相似性和匹配度决定的,不是传送到谁的身上都能成立。』

那一日,柳西也发现了试管。

自己扮演的竟然是5317案中人的亲姐姐,且可以说是事件知情人之一。

安鸩回忆第一回在医院。

那时,方律说,“她必须活着,她是很重要的证人。”

原来,是这个意思。

安鸩边思考边从消防通道疾步下楼,听到下层传来脚步声,栏杆扶手向下透视,有新的增援浩浩荡荡地正在上楼。

带头的人眼尖,一眼看到了安鸩。“范指挥!”

“怎么样了,范指挥?”带头的关切道。

安鸩靠在墙角,喘着粗气显得很虚弱,一言不发地指了指楼梯往上的方向,接着冲这帮人摆了摆手,让他们别理自己。

“好的,我知道了。您注意安全。”

队长带队往上走。

待那群人离自己远去,安鸩立即起身,急速狂奔下楼,这次改走安全通道,记忆里这里通往一条连廊,可以从另一栋行政大楼离开。

安鸩双脚疾走,始终抬头,目光锁定天花板,以最快时间标记廊道的监控,并及时撤入探头拍不到的死角,然而,一个转角,却一不留神踢倒了一个水桶。

水刚要撒出,就被安鸩扶正。

保洁在旁边拖地,往这里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安鸩双手扶着水桶,尴尬地笑了笑,起身,拐了个弯的功夫,魔形成那位保洁的样子,顺利一路穿过连廊,从另一座楼的安全楼梯出了车站。

柳西与这案子有关系吗?

知情人?帮凶?

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以上答案或许有一个人可以回答——姚顺。

安鸩下一步就是去找他。

而且,必须赶在所有人之前。

视界左下角,【冒险指数】的游标似乎恒定在了红色区域。

从逃亡那刻开始,冒险指数就再也回不到正常的位置了。

而安鸩余光瞥到,离自己不远不近的位置,那个盖着兜帽的红猎警也发现了自己。

安鸩假装没看到那个碍事鬼。

————————

上午07:05。

一个逼仄而黑暗的单间。

突然响起的闹铃。

被窝里的人拱了两下。

一只男人的手从被子里摸了出来,那手摸到了手机后,将闹铃盲按了取消。

这好像是第四次响起来了,前三次是怎么没声音的,姚顺也记不清了。

桌上的月历显示,他今天不上班。

是啊,下棋人怎会背负棋子的命运。

安鸩从床头拿起姚顺的手机,设定了07:06分钟的闹钟。

然后,重新放回床头。

姚顺住在一间最多6平方的隔间里,墙上贴满5317的图纸、动漫海报和手绘的七芒星图案。这空间密不透风,连窗子也没有,没有空调,没有风扇,垃圾桶里倾斜着沉着些许汤的泡面桶,桶壁挂着焦红的油渍。

上厕所要下楼再走二十分钟,到最近的公共厕所解决。

这配置四舍五入比不了坐牢,租金还不便宜。

07:06,手机闹钟准时响了起来。

安鸩听到被窝里发出一声叹息,姚顺又闷了几秒,伸出手,再次从被窝里摸了出来,顺着闹铃的音源……

但这次不同。

姚顺怔住,他摸到了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捏了捏,缩了回去。

那只手,正握着自己的手机。

手机闹铃仍在叫唤。

但姚顺已经不困了,他惊醒,猛地揭开被子,几乎原地起跳,弹到床角。

“你是谁!”他迅速从枕边摸出一副眼镜戴上,看清了安鸩的样子。

“柳......柳西,怎么是你?”

柳西是自己的曾用名,安鸩心领神会,姚顺认得自己的旧身份,知道自己是柳千的姐姐。

她必须进一步缩小扮演者与人物原型的差距,才能无限接近人物真实的结局。

姚顺用眼神速度打量了安鸩,“你在执行任务?”

“可不是拖你的福吗?”

安鸩拿出手机,点了几下,翻出相册粉色试管的那一张,然后将屏幕对准姚顺,问:“是你放的?”

姚顺瞳孔缩小,毛孔收紧,紧张道:“你、你是怎么发现的?”

安鸩回答了一句反话:“想得真全面啊。为了避免被第一时间被怀疑,还特地选择了女厕。”

姚顺的嘴角闪过半秒的癫狂,又旋即消失,看起来是演不下去了。

“你可以的。”他说。

看他得意的样子,安鸩从身后拿出一沓图纸扔在他的被子上,图纸反弹滑了下来,一张又一张的图纸散落了一床。

上面呈现着5317的另一种版本的设计稿。

新的设计稿需要与列车底部的构造结合,且改装极为隐蔽。姚顺将引力井核心组件掩藏在列车常规零固件之下,乍看与列车原本设计融为一体。

当位于列车底部的引力井设定达到充电次数的条件后,试管推入,聚变自动开始。

零号事件的真相就此揭开面纱。

“剩下几组都装在哪儿了?”安鸩厉声问,而她的背后藏着另一部手机。

“几组?哪来的几组?我不知道。”姚顺揣着明白装糊涂。

但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儿茶酚胺出卖了自己。

“你的目的是什么?陷害监狱里的那个人?确实,魏图安现在的罪名是学术不端,很可能调查调查就无罪释放了。”

安鸩这么说,并非空口无凭,她从AI那边看到的魏图安版5317图纸,与姚顺的改装版本是不同的。

魏图安的版本更像是实验阶段的测试品,而姚顺的图纸已是可以落地的方案。

这点能说明,姚顺对引力井的了解和研究比魏图安更透彻。

姚顺:“他活该!魏图安是活该!财迷心窍,剽窃学术成果,还不要脸地大肆宣扬,申请专利。我知道他都打点好了,也知道他能没事,最后会出来,但我就是在设障,我不能让这种人活得太顺。”

姚顺的表情突然悲伤,嘴唇颤抖继续道,“但是柳千,我没想过她会自杀......警方已经结案了,请原谅我,什么都做不了。”

面对姚顺的煽情,安鸩丝毫不心软。“我最后问你一次,另外几个引力井,分别在哪儿?”她从后腰拔出枪,咔咔上膛指着姚顺的脑袋。

姚顺看着头顶的枪口,反问:“你不是柳千的姐姐,你难道没有感情的吗?”

“感情?父母很早就把我俩拆开了,我不知道什么是感情。”安鸩的态度很坚决,“另外几个在哪儿?”

“你跟千儿一点也不一样,你太冷血了,像个机器。”

“那你又是什么?你这样做,柳千就能回来吗?你是不是以为现在时间还早。不,你错了。”安鸩拿起姚顺的手机,甩到他面前。“我把你的手机往前调整了一个小时,实际时间已经八点了。你应该知道吧,八点以后,意味着什么。”

姚顺没感到威胁,反而更加铁了心,眼神坚固得像水泥。

安鸩猛然懂了,自己没戳到他的痛处。甚至,当姚顺听到时间被提前了以后,表情偏巧露出一丝窃喜。

那是一种阴谋即将得逞的人,才会出现的表情和身体语言。

但安鸩也不能让他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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