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料布遮上,上梁擦拭的自然还是周奇略,他搬来了梯子,在梁上擦得飞快,擦好,又是周奇略把塑料布拉到院子。
院子里有水井,这是岑今雨最满意的地方,不用去外边挑水,让他们做卫生又快又轻松。岑今雨拿了两块布进去,跟周奇略一起擦拭屋子。岑今雨擦好桌椅,发现周奇略一个人把衣柜挪动了。这衣柜虽然小,但实木的重量可不含糊。
“周奇略,你的力气好大。”岑今雨夸道。
周奇略没应声,拿着扫把把衣柜底下的灰层扫掉,等地板干了,他再把衣柜搬回原地。
现在他先去擦各种家具,他速度快,整个屋子三分之二的地方都是擦的。岑今雨跟他合作过过砍树,这是两人第二次合作,真别说,跟周奇略干活真轻松。她都做好了今天要累死累活的准备了。
“周奇略,我带了手电筒,我给你照下角落。”
“你往右边照。”
“周奇略,你说李大爷眼睛快瞎了,还要不要装灯?”
“装,下午过来装。”
“我们要不要给李大爷理下头发。”
“理。”
“我不会理发啊。”
“随便理,剃短就行。”
“要不要给李大爷买个墨镜。”
“这里能买到墨镜吗?”
“也是,但李大爷一边眼睛看不见了。你布给我,我给你投一投。”
“左边刘海留着。走过去点,挡住我了。”
“锅好大,我搬不动。”
“我来。”
“边边角角洗不干净怎么办?”
“我来。”
“周奇略,真看不出你很会干家务活。”
“只要脑子不笨,都能干好。”
“你意思说我脑子笨了?”
“你笨不笨我不知道,懒惰是肯定了。”
“胡说!我干活从不偷懒。”
“对,就是经常很累。”
“累不是很正常吗?”她在城里时,最重的活就是学校的卫生了。
“嗯,你不懒惰。”你是娇气。
“哼。”
李大锅靠着墙壁,也不知在想什么。
有周奇略,好像一切都变得很轻松。岑今雨大约9点到李大锅家,这会已经把他家里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了,还给院门屋檐给清洗一番。
“亮晶晶的。”岑今雨看着干干净净的大院,心情更好了,她毫不吝啬地表扬周奇略。
“周奇略你太厉害了,感觉没什么东西能难倒你,有句话怎么说,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说的就是你。”
周奇略转头盯着岑今雨,面带说不清的微笑:“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岑今雨闭上嘴巴,她是不是说错话了,她别过头不敢跟周奇略对视,对方的眼睛,对方的笑容,叫她无所适从,感觉脸又要发烫了。
周奇略无声地清清嗓子,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甩出一根烟,走到院门口抽起来,腾起的烟雾被风一吹就散了。周奇略依靠在院门,抬头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屋子已经收拾干净了,时间也到了中午,李大锅说什么都要留两人吃饭。岑今雨看着家徒四壁的屋子,拉着周奇略就走。
“李大爷,下午我们来给您装灯。”
走在回家的路上,岑今雨说着李大锅的事。
李大锅,原名李朋义,地主家的小儿子,上头父母兄姐全都死了,下一代据说逃了几个出去,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在哪里?
“周奇略,李大爷看着七老八十,其实还没六十岁。眼睛差不多瞎了,真是可怜。”
周奇略没回应,就静静听着,两人都是高个的,后面看如青松挺拔刚正不阿,两人中间还能至少能再站三个人。
周奇略停下来,转向岑今雨,面色不愉:“岑今雨你可以再站远点,多练练嗓子。”
岑今雨停下来,低头小声辩解:“我能听得见。”
“你听个嘚,一会近一会远,你跟我弹簧啊。”
“哪有一会。”她前面聊起兴了,没注意距离,这不赶紧分开吗?
周奇略可没耐心跟岑今雨扯皮,食指一弯,朝岑今雨勾一勾:“过来。”
岑今雨挪了一步,见周奇略还在朝自己勾手指,又挪了一步,然后又挪了一步。
周奇略本来有点烦躁,见状直接笑了,不生气那种,甚至还有点宠溺:“你可以慢慢挪,我倒想知道是你速度快还是蜗牛速度快?”
岑今雨停下来:“周奇略你怪怪的,变脸比天气还快。”
“我还可以更快。”周奇略摸了根烟含在嘴里,斜眼看过来时带着几分邪气。
“因为那天看到我裸.体,所以一直害羞。”
轰,岑今雨的脸一下爆红:“哪有人像你这么直接。”
周奇略心想我再不把这事挑明,你至少要在我面前别扭一个月。
岑今雨又小声咕哝了一句:“你那天明明有穿衣服,这样说的好像我很那个。”
周奇略真的没想逗岑今雨,但对方的反应实在太有意思,一会一个情绪,一会一个反应,像含羞草,碰一下就马上给个反应。
周奇略大跨步走到岑今雨面前,低头诱哄:“你那天是不是都看清了?”
岑今雨很快反驳:“什么看清了,你别污蔑我,我只是看见了。”
“脑子很清晰吗?还能记得当时发生的事啊,怪不得。”最后三个字在岑今雨的耳边低喃。
岑今雨捂着耳朵想后退,却被周奇略拉住了。
“退什么退,你不是说我们是好朋友吗?难道你对我有什么邪念。”
“胡说!”刚刚还扭扭捏捏的岑今雨一下立正站好,脖子高扬,脊背笔直,“我们当然是好朋友。
如果不是脸红,大概更有说服力。但岑今雨一直是个内心强大的人,很快就自洽了。
几分钟后,岑今雨故作轻松地问道:“所以我们是好朋友了。”
周奇略的嘴角压下来了。
“这可是你说的,好朋友就要同进同退哦。你怎么不开心了,不会不认你刚才的话吧。”
周奇略瞪了她一眼:“你当我是你,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岑今雨高兴了,朝周奇略的胳膊轻轻一锤:“好朋友一生走。”说完脚步轻快地走在前头,留下身后一脸难看的周奇略。
好朋友一生走,周奇略在嘴里琢磨这句话,后牙差点咬碎了。
岑今雨走了几步回头问:“你下午要不要给李大爷洗个澡。”
“洗什么洗,他没手没脚还是不能动荡。”
干嘛忽然变得这么冲,岑今雨不悦:“他眼睛瞎啊,快瞎跟瞎没差别。”
“你在他身上闻到什么难闻的味道吗?”
“虽然李大爷年纪不小,但好歹是个男的,我怎么能凑人身上闻呢。”
那天晚上抱我倒是抱得挺紧,那时候怎么不说男女授受不亲。这话周奇略也只敢放在心里,说出来的话,岑今雨能躲自己一年。
“他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房间里看不见的角落确实落了灰层,但能碰到的地方都收拾得很干净,比外面眼明的人干净整洁多了。”
周奇略这样说了,岑今雨自然相信。
“那我们只要给李大爷装个电灯就可以了,我还得跟村里说下李大爷的眼睛快看不见了。”
“这事不要说。”
“为什么?”岑今雨不解。
“他成份本来就尴尬,又是孤寡老人,再让人知道他是瞎子,定会被人欺负得更厉害。他在这村里是有仇人的,你该懂。”
岑今雨马上就听懂周奇略的话:“周奇略看不出你这人心这么细,平常看你凶巴巴的只知道打人。”
周奇略瞥她一眼:“今天的卫生是鬼陪你做的。”
“对对对,是你。就是脾气大,动不动就生气。”
周奇略这次被气笑了,他动不动就生气?在他的人生里不服就打,没有生气。
吃过午饭,岑今雨惦记着李大锅的事,早早就跑过来敲门。
周奇略的房子与她家差不多,屋内摆着两张床,没有单独的客厅。
门开着,岑今雨走到门口直接喊:“周奇略。”
没见人,倒是梁兴发在。
梁兴发跟周奇略东西没分那么细,甚至梁兴发一开始为了表示友好,还主动给周奇略煮饭,承担家务。但周奇略一直冷冷的,梁兴发的一腔热情也冷了下来,两人保持着生疏的舍友关系。
岑今雨又喊了一遍,还是没见周奇略出来。
梁兴发走过来:“他刚刚出去了。”
“哦。”岑今雨说着就要走开。
梁兴发叫住了她:“你跟他在谈对象吗?”
岑今雨反问他:“关你什么事?”
梁兴发有一张正气凌然的脸,此刻对着岑今雨好声劝道:“我知道你们女同志觉得周奇略长得好,但我跟他天天相处,知道他是什么性格?”
“哦,我是什么性格?我怎么不知道。”周奇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梁兴发也没想到被当事人听到,脸色尴尬,但很快镇定下来。
“我没有额外意思,同为知青,我关心下岑今雨同志的感情问题。”
周奇略走进来用力推了梁兴发一下,梁兴发那体格哪里能经得周奇略一推,直接一个屁股墩坐到了地上。
“你是谁?关心别人的感情问题,书记都没管得宽。”
“周奇略!”梁兴发一脸愤怒地站起来,“我是关心落后同志,岑今雨是女同志,天真不懂事,就不该被你这样的混混祸害。”
门都开着,隔壁的章秋柳自听到这边的声音,走过来时正好听到梁兴发这一句,脸刷地沉下来。
又是岑今雨。
梁兴发看到章秋柳,自觉找到同伴,对着章秋柳说道:“秋柳你来了,你来说说。同为知青,我关心下岑今雨不过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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