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季安回道自己的小院后，也开始闷闷不乐起来。

这个顾淮明，简直莫名其妙，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来道歉，还是来拱火。怎么自己如今才发现，他做事拖泥带水的，让人好不痛快。

程季安越想越气，恶狠狠地拔了院子里的几株杂草撒气。

“这是做什么呢。”

程季安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大白天的怎么在自家院子里听见了李知远的声音，她连忙转身，只见李知远正端端正正地站在她身后同她说话，小枝则在后面，一脸为难地给她行了个礼。

“你是从哪冒出来的，这是我家院子。”

程季安十分惊讶，连礼节也顾不上了。

“我同你家小姐在院中说说话，你先下去吧。”李知远对小枝吩咐道，自然地仿佛在自家院中一般。

“你是从哪进来的，可是见过我父亲了？”程季安实在好奇。

“阿季你对自家的宅子还不大熟悉啊，”李知远一脸调侃，“这侍郎府自是不会只有一个正门，其中一扇侧门又恰好在你院中。”

李知远自顾自地坐了下来，“我打算一会再去前面拜访程大人，先来这边看看你，就是不知道你何时对园艺感兴趣了？”

程季安不睬他的玩笑话，“你没和顾家碰上吧？”

李知远摇摇头，“我来时他们应当已经走了，前门那里我瞧过了，没什么人。”

小枝给两人端了茶水来，又给程季安穿上了披风，赶紧默默退下了。

程季安今日情绪不高，不想没话找话，捧了茶杯，静静地坐在凳子上，对着地上的草屑发呆，说来也奇怪，虽然她和李知远相识不久，不过和他这么安静地呆着，她倒不觉得尴尬。

程季安正出神着，就听见李知远问道，“他来找你了？”

程季安点点头。

“是来道歉的？”

程季安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李知远不解道，“这是什么意思？”

程季安转过身，对他发起了牢骚，“他说他是来道歉的，希望我看在乡试前他辛苦为我忍受一切的份上，再给他一次机会。”

李知远听了大笑出声，半天都没停下。

程季安觉得顾淮明这话傻透了，被李知远这么笑了有些难为情，“你还笑，都是你这个表弟说出来的荒唐话。”

李知远见她有些不自在，敛了敛笑容，“都是旁支的远亲了，我和他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我看你们这些男子，做什么都有自己的理由，都是我们这些小女子的错，耽误了你们的大好前程。”

李知远连忙告饶，“都是他顾淮明这般，才叫我也受了连累，要我说，男子遇到此等事情，要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手起刀落，否则就应该叫他看看什么叫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说着他又凑近了几分，“阿季，你可千万不要心软啊。”

程季安瞪了他一眼，见他一副搞怪的模样，笑出了声。

“我之前送你的东西看到了吗？”李知远瞄了一眼她的手腕，没有瞧见镯子。

“收到了，我很喜欢，不过这几天收拾东西，我便没有带着。”程季安笑盈盈地回道。

“嗯，你喜欢便好，这个镯子制得仓促，日后我再送你些更好的。”

两人这般对视着，一时间居然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最后还是李知远先挪开了视线，掩饰般地拿起茶杯，着急忙慌地喝了几口。

“你怎么了？耳朵怎么红了？茶水太烫了吗，我让丫鬟换点温的来，许是我怕冷，最近让他们备的茶水也比往常热上几分。”

李知远似是被水呛到，咳嗽了几声，来不及阻止要起身的程季安，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朝她摇摇头。

程季安见他摇头，便停下了脚步，顺便替他拍了拍背，“你慢一点喝，怎么像小孩子一样啊，喝水还会呛到。”

“我没事了，不用这么大张旗鼓的。”

李知远终于顺过了气，能够开口说话，他牵过程季安，让她重新坐下，“等你把院子收拾好后，侧门那里也安排上值守的丫鬟，我便再让人时常给你送些新鲜玩意，让你冬天里也好解解闷。前几日听闻几位娘娘喜食金橘，京中进了一小批水果，等过几日，我送点来给你尝尝。”

程季安很是心动，不过到底是在京城，不比平江，她担心世子这般作风，会不会过于惹眼，被有心之人瞧见，他们可就说不清楚了。

“知远哥哥，会不会不大好，若是被人知道了……”程季安有些为难的抿了抿嘴。

“不会的，京中女眷，在外订了东西找人送上门的多得很，我又不是亲自来送，没人会注意的，旁人只当姑娘家喜欢这些罢了，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吧。”

李知远送之前，便想好了要如何安排，生怕程季安不答应，连借口都替她找好了。

程季安想了想，还是没有抵挡住诱惑，“既然这样，我便不客气啦。”

她刚想拿起茶杯，却发现李知远刚才一直牵着她，并未松开。

两人视线交汇，李知远笑了笑，“方才太着急了，”

“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去拜会程大人了，王安。”李知远朝远处喊道。

“世子。”

程季安今日一直未曾见到他，还以为李知远独自来此，没想到王安一直候在远处。

李知远带着王安朝正院的方向去了，程季安连忙拦住了他，“知远哥哥，你不去正门吗？”

“我有事要问程大人，不过不方便让人瞧见，记得别和人说我今天来程府的事。”

程季安点点头，没再多问。

送走了顾家一家人后，陈氏就领着人接着去忙了，程瑾闲来无事，便坐在花厅看看书，打发打发时间，因为接近中午，陈氏觉得没人会来，便将此处的人都遣到东院干活去了，所以李知远一路走来，颇为顺利，正和了他的心意，没什么人看见他过来。

等他到了门口时，程瑾仍然没有觉察。

李知远清了清嗓子，“程大人。”

程瑾见李知远悄无声息的就进到府中，吓了一跳，赶紧起身行礼，“世子，府中因为我们刚搬来，事情繁多，所以人手也不大足，连世子来了都没人通禀一声，实在失礼，还望世子海涵。”

李知远托了程瑾一把，“程大人不必多礼，是我失礼在先，只是此次登门，越少人知晓越好，这才没有让门房通禀，特意从侧门进来的。”

程瑾拱了拱手，“世子请上座。”

“平江一别，仿佛就在昨日，只是京中事忙，一直未有机会再同程大人相见，还没有机会恭喜程大人出任户部侍郎一职。”

程瑾笑了笑，“世子哪里的话，多亏世子在平江期间鼎力相助，才能让下官有机会进京面圣，得圣上赏识啊。”

“程大人不必自谦，以您的能力，便是没有此事，以您在平江的一番作为，调任京中，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李知远端起茶，轻轻地吹了吹茶水。

“不过，户部事情繁杂，不知程大人对此了解多少呢。”

“下官初来乍到，对此知之甚少，只在拿到文书那日略略问了吏部的主事几句，不知世子可愿指点一二，为下官解惑？”程瑾试探道。

李知远对程瑾的问话很是满意，不枉他在太子面前替他作保。

“谈不上指点，只是如今人人都知，户部尚书王大人年事已高，待程大人赴任后，需要处理的事情怕是多而杂，不过事情一多，自然有个轻重缓急。”

程瑾抬眼看了看李知远，“敢问世子，近日可是有什么优先需要处理的？为人臣子，自当早日替陛下分忧。”

李知远拿起杯盖轻轻拨了拨茶水，瞧着茶叶说道，“今年清明前后，漳州送来的贡茶茶饼不光图案残破，茶叶更是以次充好，陛下大怒，不过彼时雪灾刚过，和买一事也闹得很大，百姓受苦，陛下不忍因为口腹之欲而大动干戈，便将此事搁置了，只私下派了身边的人暗中在京调查。”

“一番查探之下，却发现近几年，赐给王公贵族的茶叶不少也有问题，只是这些茶叶，很多人得了不舍得喝，一直留在家中；又或者碍于皇家赏赐，不便声张言明。”

程瑾见李知远说着说着停了下来，低声问道，“敢问世子，这些事论起来算是皇家内府的事，同户部……”

“自我回京后，便接了陛下和太子的旨意，接着查探此事，几月来，京中大大小小茶庄明里暗里都有调查，却发现，有些茶税不太对劲，收上来的茶叶颇为蹊跷，程大人，此事一向归户部管辖，我虽有权调查，却不好太过直接，此事事关重大，还望程大人替陛下分忧啊。”

程瑾低着头，没有回答他。能在皇家贡品和京城中作出此等事情的人，身份地位怕是都不一般，现在看来，皇帝应当是想彻查此事，思量许久才给他定下了这个职位，至于情况究竟如何，怕是只能等到他上任之后一点一点地再摸清楚了。

“多谢世子提点，下官上任后定会了解具体情况，若真有问题，必会向陛下禀明。”

该说的李知远已经都说过了，希望程瑾能在这位子上站稳脚跟，不要被轻易拖下水。

李知远点点头，“如此甚好，那就不打扰程大人了。”

说完便起身告辞，又回到了澄安堂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