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贵女宴

阳春三月,柳絮如雪扑在鎏金朱漆门上。陆昭虞捏着请柬的指尖沁出薄汗,珊瑚珠串在腕间轻晃,映得请柬上的烫金牡丹愈发娇艳——这是京中贵女之首徐清禾的及笄宴,明里暗里却透着对她这个"女宰相"的打量。

"娘子,祝你玩的开心。"燕野鹤替她披上织金披风,狼首纹银扣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她被逗得轻笑,伸手替他整理领口。将他送的狼齿耳坠又紧了紧——那是用他猎到的第一头雪狼犬齿磨成,比寻常女子的珍珠耳坠多出几分冷冽。

徐府花厅里,熏香混着胭脂味扑面而来。陆昭虞一进门,便听见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她今日刻意穿了燕野鹤送的石榴红云锦裙,腰间系着狼齿药囊,倒比寻常贵女多了几分英气。

"陆相果然风采过人。"徐清禾笑着迎上来,指尖却在触到她裙角时微微顿住,"只是这狼齿配饰......倒像是北疆的蛮子风气。"

厅中贵女们掩唇而笑。陆昭虞看见她们腕间的翡翠镯子、头上的累丝金凤,忽然想起扬州瘟疫时,这些人捐的旧衣上还带着樟脑味。"徐小姐可知,"她轻轻抚过药囊,"这狼齿曾救过三十七个伤兵的命,比黄金还金贵。"

话音刚落,燕野鹤的声音从厅外传来:"某倒觉得,比黄金贵的是我家娘子的医术。"他大步流星走进来,玄色铠甲上还沾着未褪的征尘,腰间悬着陆昭虞新制的金疮药囊,"诸位小姐若有个头疼脑热,尽管开口,我家娘子的药,比太医院的灵验十倍。"

贵女们的笑意僵在脸上。徐清禾的脸色更是难看,她腕间的东珠手串在烛火下泛着微光,却比陆昭虞耳坠的狼齿黯淡许多。"将军说笑了,"她勉强维持笑容,"我们这些闺中女子,哪用得着这些......"

"怎么用不着?"燕野鹤忽然从怀里掏出个锦盒,里面是晒干的玫瑰花瓣和茯苓,"这是我家娘子新制的养颜粉,无香无毒,比你们用的铅粉好多了。前几日太后用了,还说脸上的细纹都淡了。"

陆昭虞愣了愣,想起昨夜他在药房帮忙晒花瓣时,说"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家娘子的好"。此刻见他像展示战利品般捧着锦盒,心底忽然漫过暖意。

"呀,这不是太子殿下送的琉璃盏吗?"有贵女忽然指着陆昭虞身后的博古架,"听说太子出征前,特意让人从库房里挑的......"

厅内气氛骤然微妙。燕野鹤的眉峰一蹙,却见陆昭虞抬手取下琉璃盏,指尖抚过盏身的缠枝纹:"这盏确实漂亮,不过前日被我用来泡药了——太子殿下说,等他凯旋,要拿胡人的宝石换我新制的醒酒汤。"

贵女们面面相觑,徐清禾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陆昭虞忽然轻笑,从袖中取出个纸包:"诸位若不嫌弃,这是我自制的避蚊香粉,夏日里撒在帐中,比熏艾管用。"

燕野鹤看着她分发香粉的模样,忽然想起北疆的军帐——她总是这样,把珍贵的药材分成小份,送给士兵们的妻小。此刻阳光透过花窗落在她发间,将她耳坠的狼齿映得温润如玉,比任何珠宝都动人。

"陆相这般贤淑,难怪将军疼惜。"徐清禾咬着牙说完,却见燕野鹤忽然握住陆昭虞的手,将枚狼齿戒指套进她无名指。

"不是疼惜,是心悦。"他声音里带着北疆的直爽,"我家娘子是天上的星,地上的风,是我燕野鹤这辈子最得意的'战利品'。"

陆昭虞的脸腾地红了,却在看见贵女们震惊的表情时,忽然反手握住他的手:"将军说错了,你才是我的'战利品'——从北疆猎来的雪狼,只听我一人的话。"

花厅里的熏香忽然显得俗气,唯有陆昭虞发间的红绳轻轻晃动,银铃声响混着燕野鹤的低笑,织成最动人的情语。那些嫉妒的目光、试探的言辞,在这对璧人眼中,不过是春日里的柳絮,轻轻一吹,便散了。

燕野鹤坐在外面等着陆昭虞燕野鹤倚着徐府游廊的朱漆柱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狼首刀柄。鎏金瓦当漏下碎金般的阳光,将他铠甲上的鳞纹映得明暗交错,唯有耳坠上的狼齿坠子随呼吸轻晃,泛着冷冽的光——那是与陆昭虞耳坠成对的物件,用同一只雪狼的犬齿磨成。

他忽然想起北疆的风。那时他还是个糙汉子,裹着兽皮在雪地里追着狼群跑,哪想过有一天会穿着簇新的玄色织金战袍,候在这飘满胭脂香的贵女宴外。掌心还留着昨夜在药房帮忙晒花瓣时的触感,她的指尖掠过他手背,温温软软地说:"晒干的玫瑰要筛三遍,茯苓得切薄片......"他当时满脑子都是她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哪里记得住药材的讲究。

花厅里忽然传来细碎的笑声。燕野鹤抬眼望去,透过雕花窗格,能看见陆昭虞的石榴红裙角闪过。她此刻定是端着茶盏,用那双总是沾着药香的手,轻轻拨弄茶沫——就像那日在军帐里,她替受伤的士兵裹伤时那样专注。他喉间忽然发紧,下意识摸向腰间的金疮药囊,那是她熬夜缝制的,针脚细密得能让北疆绣娘汗颜。

"燕将军。"

清冽的女声惊破思绪。燕野鹤转身,见徐府的管事嬷嬷捧着漆盘立在月洞门处,盘中琉璃盏盛着碧螺春,茶面上浮着朵将开未开的白牡丹。

"我家小姐说,将军辛苦了,请用茶。"嬷嬷笑得得体,眼角却扫过他铠甲上未褪的征尘,"听闻将军刚从北疆回来,这茶......可还合口味?"

燕野鹤挑眉,伸手接过茶盏却不饮,指腹摩挲着盏沿的缠枝纹:"北疆人喝茶用粗陶碗,抓把砖茶煮得酽黑,能看见茶叶在碗底打滚。"他忽然将茶盏凑近鼻尖,"这茶太香,像掺了胭脂水粉。"

嬷嬷的笑意僵在脸上。燕野鹤忽然想起陆昭虞说过,徐清禾曾在春宴上用掺了麝香的香粉陷害侍郎家的庶女,眼底的冷意更浓。他指尖微动,盏中茶汤忽然泛起涟漪,几片白牡丹花瓣竟在水中舒展开来,露出藏在花蕊中的细小银针。

"嬷嬷这茶......"他忽然松手,琉璃盏坠在青石板上碎成齑粉,茶汤蜿蜒成血色小溪,银针在阳光下泛着幽蓝,"是想请我尝尝北疆的'见血封喉'?"

嬷嬷脸色骤变,踉跄着后退两步,袖口滑落处露出半枚青色胎记——正是北疆暗桩"青蚺"的标记。燕野鹤靴底碾过银针,咔嗒声惊飞廊下的雀儿,他腰间狼首刀已出鞘三寸,寒芒映得嬷嬷面如土色。

"燕野鹤!"

陆昭虞的呼声从花厅传来。他抬头,见她正撩着裙摆奔来,发间银铃乱响,石榴红裙角沾着星点茶渍。她跑到近前,先抓住他的手查看是否有伤,待确认无恙后,才转身看向嬷嬷:"徐小姐的及笄宴,竟有这般待客之道?"

嬷嬷扑通跪下,浑身发抖说不出话。陆昭虞目光扫过地上的银针,忽然从袖中取出个白玉瓶,倒出颗赤色药丸丢给嬷嬷:"三日内服下,可解你体内蛊毒。"她声音清冷,却藏着怒意,"回去告诉徐清禾,若再让我发现她用南疆巫蛊害人......"

"我家娘子说话,你可听清楚了?"燕野鹤忽然揽住她的腰,铠甲鳞片蹭过她裙上的云纹,"再敢动歪心思,本将军的狼首刀,可不长眼。"

嬷嬷连滚带爬地逃走了。陆昭虞叹口气,抬头正对上燕野鹤灼灼的目光。他指尖拂过她发间的碎花瓣,忽然轻笑出声:"方才在花厅,是不是又把那些贵女气得咬牙?"

"你倒是知道。"陆昭虞无奈摇头,从袖中取出个油纸包,"徐清禾故意让人提起太子送的琉璃盏,想坐实我与皇室的私情......"她忽然展开油纸,里面是半块被掰碎的茯苓饼,"结果我把太子送的蜜渍金桔分给了她们,说这玩意泡水治咳嗽最灵。"

燕野鹤大笑,声如洪钟震得游廊下的紫藤花簌簌落。他忽然低头,鼻尖几乎触到她的:"我家娘子果然聪明。"呼吸间混着她发间的玫瑰香,比北疆的雪更让他心颤,"不过下次再遇着这般腌臢事,只管叫我——我的刀,除了杀敌,还能为你砍尽这京中流言。"

陆昭虞的脸微微发烫,却在看见他铠甲上的征尘时,伸手替他拂去肩头花瓣:"你啊,刚打完仗就来陪我赴宴,也不知换身干净衣裳。"

"北疆的雪狼,哪需要扮成京中的金丝雀?"燕野鹤忽然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狼齿戒指硌得她掌心发痒,"再说了......"他忽然压低声音,带着北疆汉子的直爽与温柔,"我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看见,你陆昭虞的身后,站着个能为你踏平山海的燕野鹤。"

风穿过游廊,卷起满地紫藤花。陆昭虞望着他眼中倒映的自己,忽然想起那年在北疆,他背着她穿过漫天风雪,狼皮大氅裹住两人,他说:"等打完这场仗,我带你去看雪狼崖的极光,比京中的烟花还好看。"

此刻阳光正好,她踮脚替他摘下鬓间的花瓣,轻声说:"极光虽好,却不及你眼中的星光。"

燕野鹤忽然弯腰将她抱起,铠甲与云锦相擦出声。陆昭虞惊呼一声,忙搂住他的脖子,耳坠上的狼齿蹭过他下巴:"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带你回家。"他大步穿过庭院,惊起一池锦鲤,"反正宴也赴了,气也出了......"他低头看她惊慌又羞恼的模样,眼底笑意更浓,"我家娘子的药庐还缺两味药材,不如......我们今晚就去后山猎狼?"

"燕野鹤!"陆昭虞又气又笑,却在他怀中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远处传来徐府仆人的惊呼声,她忽然将脸埋进他颈间,闻着他身上混着硝烟与松脂的气息,忽然觉得这京中最华贵的府邸,都不如北疆那顶简陋的军帐温暖。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燕野鹤走过鎏金朱漆门时,狼首刀鞘轻叩门框,发出清越的声响。门内的胭脂香被晚风卷散,门外的天地辽阔,正如他此刻的心境——只要怀中这人在,何处不是 freely 的江湖?

宴罢归家时,马车里还弥漫着玫瑰香粉的甜腻。燕野鹤忽然揽住她腰,将她抵在车壁上,狼齿戒指擦过她锁骨:"娘子今日这般风光,某却想......"

"想什么?"她抬眼望他,却见他眼底燃着灼灼野火。

"想把你藏在帐中,只用这红绳......"他扯下她发间的红绳,在她耳边轻笑,"绑住你这只让全京城都眼红的小凤凰。"

陆昭虞的笑声混着车外的马蹄声,惊飞了檐下的春燕。她忽然明白,这世间最珍贵的,从来不是琉璃盏、东珠串,而是眼前人眼中的星光,是狼齿与红绳交织的,永不褪色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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