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这欲仙阁内,脂粉扑面,香气萦绕。
宁兰因戴着帷帽,身后跟着翩翩,两个人做贼似的,偷偷溜进这里看花魁,想一睹仙资。
“小姐小姐,我们在这二楼是最佳的观赏位,这花魁娘子花隐远近闻名,今日是花魁例行表演,会与那伶人之首谢端同台。”
翩翩心下雀跃。
宁兰因见翩翩这副模样,心下起了好奇:“翩翩,你说花魁与伶人相比,谁,更胜一筹呢?”
“这……”翩翩有些为难,“婢子说不出谁更胜一筹,但玉柔姐姐识人众多,或许玉柔姐姐心中有数呢。”
宁兰因没让玉柔跟着。
玉柔往日一副柔弱的模样,从未说过重话,但她最懂分寸,断会劝阻她们来欲仙阁。
“那便姑且等一等吧。”
丝竹声此起彼伏,花魁娘子缓缓登场,台下喊声不断。面容半遮,媚眼如丝,身段妖娆,一举一动摄人心魄。舞姿翩翩,仪态万千,不愧有着花魁娘子的尊称。
此情此景,当真是令人舒适极了。
一段红绸从上空飘落,谪仙般的人儿,顺着红绸而下,衣袂随风摆动,落在中心的舞台上,为花魁娘子弹琴演奏。
“哇,小姐小姐,这就是伶人之首——谢端公子。”
翩翩捂住自己止不住笑容的嘴。
宁兰因有感:“这世上果真不缺貌美之人,东陌皇子,长姐,还有这伶人。”
还有……她的父亲宁玉。
笑着笑着宁兰因的神色便淡了下来,有些怅然,微微失神。
人声鼎沸之际,她拿起帷帽,起身离开。
下楼时,她们与上来的柳葙黎擦身而过。
“殿下,这上心坊的东家与您相约在此地,却没告知具体位置,属下已经查到了,在天字号二房。”
裕安在鼻尖抬手挥去这满屋的脂粉气,引着柳葙黎往三楼去。
将天字号房门打开,哪有什么人在。
“人呢?”
柳葙黎冷冷看着裕安。
“……”
……
无人的巷子内
宁兰因大咧咧的坐在地上,单手扶着太阳穴,看着拦在前方的云继,无语至极。
云继作为赌坊云继作为赌坊的东家,不管天天有事没事,只要看到翩翩就贴过来问东问西,没话找话。
而云继仗着是宁远期的挚友,宁兰因看在哥哥的份上,得给他点面子。
要不然宁兰因就让翩翩把他赶走了。
“翩翩,手下留情,轻点轻点。”这不,把翩翩惹恼了,又动手揍他。
吵吵闹闹的。
“哎呀,翩翩,我可是弃了他人来找你的,你最近一直待在相府,都不出来见我。”云继在翩翩身后,语气幽怨。
“起开,狗皮膏药,你跟过肩摔见一面要不要啊?”翩翩瞪了他一眼。
宁兰因叹了口气:“翩翩,该回去了。”
“好嘞,小姐。”
翩翩扭头对云继警告道:“离我家小姐远点,不许跟过来。”
云继眼看她们要走,对着背影扯着嗓子喊:“宁二妹妹,你想知道的事,有眉目了。”
宁兰因顿住了脚,旋身道:“翩翩,上心坊走一趟。”
……
会客间内,云继眼巴巴盯着翩翩出去关上门。
宁兰因屈指敲敲桌面,吸引他的注意力过来开口:“讲讲吧,云坊主。”
云继清了下嗓子,道“你托我查那药都谁那里有,我查到了。”
“如何?”
云继转头看向赌坊对面,起身来到了窗边。
他拿着折扇一指:“呐,就只有人家那儿有,眼熟吧!”
宁兰因跟了过来,心想:废话,东陌皇子柳葙黎,我当然知道他有。
柳葙黎心有所感,朝宁兰因的方向望过来。
宁兰因旋身离开了窗边,云继也蹲下躲着他的视线。
宁兰因问:“只有他有?”
云继:“只有他有。”
“行吧。”宁兰因口头嘟囔着话。
云继没听清:“什么?”
宁兰因看了眼云继,似笑非笑:“你今日毁了柳葙黎的约吧。”
“你如何得知?”
“不重要,冤有头,债有主。你的债,要来了,我的冤,总不能白受。”
宁兰因说完,开门带着翩翩离开。
“殿下看什么呢?”
裕安好奇的把头探出窗外去,柳葙黎收回了目光,“我们要找的人就在对面。”
“什么!”
窗棂被裕安重重击了一掌。
转眼间,裕安的身影就出现在茶楼楼下,云继也摇着手里的折扇,出现在门口。
好死不死,两座楼的大门正对着,云继眼尖,先发现了裕安的身影。
他打开折扇,遮住了面庞,试图悄悄的混入人群离开。
裕安发现了人,抬起手,指着云继道:“好啊你,敢晾着小爷,你给我站住。”
裕安带着怒气,朝云继而来,云继见自己身影暴露,反而不急。
裕安的眼里窜着火气,抬手来捉人,失了轻重。
云继被他捏着肩,感到一丝痛意,他蹙眉,握着扇柄敲了裕安的手腕,似是轻飘飘的用了巧劲将裕安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挑开。
只有裕安手腕间的剧痛告诉他,他的手腕脱臼了!
云继嘴上挂着笑,似是不知,似是无意,他看着裕安把脱臼的手腕接好,才道:“年轻人,别那么大火气,走吧,你家主子该等急了。”
门扉被人从门外推开,嬉皮笑脸的云继出现,摇着折扇在柳葙黎面前落座。
他抬手刚想从桌上取了茶杯来自己斟茶,却发现这杯子不知何时被人放到了远处,他一个也用不到。
云继抬眼,对面的柳葙黎依旧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
云继自知无趣,便道:“东陌皇子,到北洲寻一蛊盒。”
他顿了顿,小有兴致看着柳葙黎道:“这盒子的渊源,怕是要从西邑说起,对吧。”
柳葙黎掀起眼帘,沉寂的黑眸闪过一丝杀意。
云继轻笑,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再卖关子:“这盒子是人家的陪嫁,偶然间被人窃回了西邑,本是要从西邑归还给东陌才是,却因机缘巧合,被我们北洲的人捡了去,兜兜转转,这盒子最后的踪迹便是出现在了北洲皇宫之中,再多的,我可就不知道了。”
他意有所指,一切归于平静。
柳葙黎神色莫辩,道:“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讲的……呵。”
他轻笑,点到为止:“我们的交易到此结束,裕安,送客。”
“不必了。”云继起身,行至门前,最后看了一眼端坐的人。
这场交易,倒是给了他意外的惊喜。
……
弯弯的月牙,吊在树梢,满夜静谧。
睡觉前,宁兰因坐在床上,里衣单薄,她身上裹了被子,将玉柔喊来。
“玉柔,对于东陌七皇子柳葙黎,你了解多少?”
“回小姐,东陌七皇子的母家是自西邑圣族所出,与东陌联姻,缔结盟约,以保两国和平。其母在七皇子还小时逝世,具体是哪一年,奴婢不知。东陌还有一位大皇子乃继后所出,母家势力庞大。”
“六岁往后,七皇子鲜少透露出踪迹,直至三国之约履行。”
宁兰因道:“母族西邑,那巫蛊之术,这七皇子也略通对吧?”
“按理是说的通的。”玉柔回道。
宁兰因嘀咕:“没跑了,这个坏心肝的,我见他的第一眼就没感觉错,他不是个好相与的,哼。”
玉柔在一旁不做声。
宁兰因心里藏着事,很晚才睡着。
第二日一早,宁兰因去将军府找了趟李业书。
正值春分时节,宁兰因让他组个踏青小宴,将华京中有头有脸的贵人们请过来,柳葙黎那里也收到了将军府的请帖,日子就定在半月后。
宁兰因待在相府,静待佳音。
半月的日子眨眼度过。
华京郊外湖畔,众人聚在一起,等人到齐,再三三两两结伴游玩。
宁兰因与李业书凑在一块。
她在刚来的时候,便将到场的所有人看了一番,她道:“表兄,人脉挺广啊,这世家公子,王府郡主,连容娴公主你都请的过来啊。”
李业书看着不远处的容娴公主。回道:“这容娴公主,与各府王爷同一等,本不在邀约行列之中,她是与慧阳郡主一同来的。”
宁兰因又四周打量了一圈,再没有什么特别的人出现。
柳葙黎并未前来赴宴。
宁兰因和李业书相伴,欣赏郊外美丽动人的景色,呼吸新鲜的空气,整个人融入这闲适的大自然,身心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啪!
一声耳光传来,令宁兰因等人循声望去。
树林中,隐匿着几个人的身影,一蓝袍男子领头,主仆六人与地上跪着的素衣男子对峙。
再靠近些,他们的对话渐渐清晰。
“下贱的东西,被老子看上是你的福气,混在以色侍人的伶馆,还在老子面前装上清高了。”蓝衣男子一把掰过谢端扭向一旁的脸。
清冷的面容,定定的盯着面前的王成昭。
王成昭被谢端谢端貌美的面容惊到,但又被他冷冰冰的眼神和无所谓的态度激怒。
他从手下那里拿来带刺的鞭子,凶恶的向谢端抽去。
几鞭下去,谢端身上的衣衫破了口子,微微渗出血来,脸上也挂了彩。
恍若昨日才见到的谪仙般地人儿,如今竟任人欺凌。
玉柔对宁兰因耳语:“小姐,那蓝衣男子是户部侍郎的庶子王成昭,最近他姨娘在他爹跟前颇为受宠,华京中的后宅家眷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为人蠢笨,只是在华京中仗着权势,做了许多坏事。”
王成昭还要再次挥鞭教训谢端。
李业书看不下去,向前冲去,被宁兰因拦了下来:“别去。”
宁兰因扭头去看李业书,这架势,竟是非要见义勇为不可的模样,想走是走不脱了。
她叹了口气,对李业书道:“表兄不宜出面,我去吧。表兄留在这里,其他人跟着过去。”
语毕。
宁兰因将玉柔留下,带着翩翩和其他下人过去了。
“住手。”宁兰因扬声阻止王成昭的鞭子挥下。
她嘴角带着笑,走到谢端的身旁,接着说:“户部侍郎家的儿子,真真是好雅兴,与这伶人纠缠在一起。我这外眼人看来便是你在仗势欺人,侍郎的家风清名,怕是不想被谣言毁为一旦吧。”
华京城中,容色昳丽的美人,王成昭见过不少,如今出现在他面前的美人属众人翘楚。
可惜了,他对女人不感兴趣。又听美人道:“不若及时止损,好保全侍郎的官场声名。”
宁兰因示意翩翩将谢端从地上扶起,站在她身后。
翩翩将谢端扶起,微顿了一下,将谢端与宁兰因不动声色的隔开。
王成昭看着来人搅他好事,面色不善,暗含威胁:“你这黄毛丫头,既已知晓我仗了谁的势,你就不怕,我将你一同处理?”
王成昭身后的一个小厮悄然抬脚溜走。
宁兰因笑了笑:“既如此,论起仗势欺人,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王成昭见这丫头一点都不怕,心里便有了忌惮,这华京城中,卧虎藏龙。
“管你是谁。碍了我的事,就留不得。”
王成昭是蠢,但不傻,知晓招惹了贵人的话,拼一拼不如从根源除去。
他对宁兰因起了一瞬间的杀意。
宁兰因觉察到了,但并不认为王成昭能够近她的身。
既然他不依不饶,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上强硬手段了。
宁兰因挥手。
将军府的侍从上前,双方动起了手。
将军府出来的都是练家子,王成昭他们渐落下风。
王成昭不断往身后看去,等溜走的侍从搬救兵过来。
但他等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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