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权势和金钱的诱惑,昔日的兄弟情谊不堪一击,更何况季忠奎的心中也早已惦记上了他的义嫂。正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何况是有心为之。
季忠奎出面检举穆天南在与蛮夷交战中曾私自放走蛮王的妻子和幼子,其实那只不过是蛮夷一个普通的妇人与她刚出生的孩子,接下来便是各方的证据,甚至找出了穆天南与蛮王的亲笔信,一时间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穆天南通敌。
穆天南百口莫辩,皇帝也没有给他辩说的机会。
所有的证据呈到御书房时,皇帝连翻看都没有翻看,便直接下令抄家,显赫尊贵的大将军府顿时鸡犬不宁。
夜深人静时,官兵如土匪般举着火把闯入大将军府,见人便杀,从将军府内传出的哭喊声,求救声响彻整个夜空,惊醒熟睡的人,那一夜,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穆天南死战不敌终被擒获,妻子赫连月将儿子、女儿托付给总管秦福后便欲到外面看望丈夫,不想被人堵在内室中,堵她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每日喊她嫂嫂的义弟季忠奎。
季忠奎一改往日的恭敬,露出豺狼心性,对义嫂举止轻薄,欲加羞辱。
赫连月不堪被他侮辱,一头撞死在床沿上,即便这样,也没能逃过被人羞辱的命运。
季忠奎丧心病狂到连她的尸身也不放过,内室中发生的一切被跑回的小穆煜看到,奋力挣脱管家的钳制想要救回母亲,然而,不到十岁的孩童如何扭得过常年习武的管家……
家中遭难,母亲受辱,父亲生死不明,面对如此巨变,男孩难以承受,最后口吐鲜血昏死在管家的怀中……
赵青瑶平静的听着故事,任讲故事的人在自己面前失声落泪,禽兽不如的父亲却生出仙子般心善的女儿,是多么的讽刺,不知老天是故意还是有意。
季兰的情绪慢慢的平静下来,她望着赵青瑶,却不理解她为何还能如此的平静。
她的父皇为了自己的私欲陷害忠良,乱杀无辜,她难道一点也不愧疚吗?一点负罪感也没有吗?是她看错人了吗?平阳王府与朝廷已经势如水火,她为何还能如此平静的在小院中,她到底知不知道,一旦平阳王真的反了,她便没有了活路。
赵青瑶不说话的给季兰的杯中添些水。
“公主为何还会如此平静?”季兰不解,甚至有些生气,赵青瑶不该这么平静的,她应该羞愧,内心充满负罪感……至少,至少不能像现在这般平静,否则,她还能算是人吗?
赵青瑶平静询问:“夫人以为我当如何?”
面前的女子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怎样的环境才会养成这样的性子,她身上没有作为公主的高傲,骄纵,带着几分平和宁静,平静的几近冷漠,距离你如此的近,又似离你那般遥远,季兰望着赵青瑶的平静的容颜,喃喃地道:“至少不是现在这样!”
赵青瑶解释:“大将军于我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对于他的遭遇我很同情,但也只是同情。”
“可公主现在毕竟是王妃!”这些事就像扎在煜哥哥心中的一把剑,稍微动一动便能要了他的命,而身为他的妻子,知道了他那样不堪的经历,为何还能如此冷静?
还是说她的心里根本就没有煜哥哥,所以才会如此理智的认为这只是陌生人的事情,她唯有表示同情。
季兰看向赵青瑶,眼中不再有同情和怜悯,在她眼里,这位大隋的公主和她的父皇一样,都是无情之人。
“你既来找我,就应该知道很快就不是了!”季兰今日与她说这么多,无非认为她的王妃之位将要不保,不过认为她也是个可怜人罢了。
“你……”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却为何还能如此坦然,季兰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眼前人的态度,忍不住问道:“你难道一点也不恨吗?”
赵青瑶不答反问:“夫人心中可有恨?”她要恨谁,恨原来的赵青瑶还是恨皇帝赵庆,亦或者恨穆煜。
她占了赵青瑶的身子,却不是赵青瑶招来的她,让她恨一个已经死了的可怜人吗?她实在恨不起来,也觉着十分的没意思
恨皇帝?呵,感觉皇帝这人实在不值得她一恨……
至于穆煜,她只认为他做了他该做的事情,至于恩怨,是他与赵庆女儿赵青瑶之间的恩怨,实在和她没有关系。
“我……”季兰喃喃沉思片刻,猛然间抬头,坚定的道:“不,我不恨煜哥哥,我只恨苍天无眼,令苦命人备受艰难!”
见季兰如此激动的反应,赵青瑶试探道:“你……很爱他?”
季兰自嘲:“爱……爱他又能怎样,他恨我入骨,我们终究是有缘无分。”
见季兰如此申请,赵青瑶宽慰:“你,毕竟和你父亲不一样,那件事和你没有关系。”
季兰落寞的摇头:“没关系,怎么能没关系呢,我是季忠奎的女儿,这是任何人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即便我曾经是煜哥哥的未婚妻,可我始终是季忠奎的女儿,是他的女儿。”季兰说着落下两行清泪,父亲与爱人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其中苦涩也只有她自己才能体会。
季兰走后不久,小院中又来了一位访客,不是别人,正是如她一般从东华城中“逃出”的李柔。
李柔来见她,仍旧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看上去更加的温顺了。
在赵青瑶看来,李柔之所以能如此温顺的来见她这个“王妃”,无非是发现她这个公主不是真正的对手,她真正要对付的人应该是北漠的赫连王妃,还有穆煜曾经的未婚妻,他心中的无价宝季兰。
李柔来访,美其名曰是来看望东华城的故人。
客居他乡,她们应该相互扶持,所以特来告诉她这个故人一个秘密。
李柔从她的父亲邳州太守李道云那里得知,平阳王一旦起兵,第一个被用来祭旗的便是她这位大隋公主。说是来告诉她秘密,无非是想看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
当然,赵青瑶并未让李柔如愿,死在意料之中,李柔只不过让她知道了自己最后是如何死的,这点消息,在她心中实在是激不起半点波澜,所以李柔是兴致勃勃的来,了无意趣的走。
夜晚,赵青瑶斜靠着窗户注视天空悬挂的一轮弯月。
平阳王回到北漠已半月有余,加之在路上的十多天,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想必赵庆早已知道穆煜已经逃脱,朝廷与藩王的战争一触即发,她的死期也不远了吧。
祭旗,穆煜留着她这条命不过是为了在起兵的时候拿她祭旗罢了,至此,她也想通了在西郊山上他为何拒绝她的提议。
先是鹣鲽情深,再是忍痛割爱,更是不得已杀之。
在外人看来,平阳王如此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皇帝的逼迫不得已而为之。
皇帝欺人太甚,君不君,臣则不必再臣,舆论倾向于平阳王,如此,堂而皇之的起兵,也算是出师有名,正所谓,无道昏君,群起而攻之,人人得而诛之。
房门猛然间被人推开,赵青瑶转过身,见是云汐,心中有疑,这丫头一向稳重,此刻如此慌张,难道是……赵青瑶想到有可能是穆煜起兵的事,不觉皱眉,不至于这么快吧!
“公主!秦总管要见您。”云汐神色慌张,快步走近。
莫不是真的就在今晚?赵青瑶看了眼云汐问道:“知道是什么事吗?”
“像是季侧妃出事了。”云汐担忧的望着赵青瑶,这季侧妃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来过她们的院子才出事,王爷若是怪罪下来,她们如何说得清楚。
不是起兵的事,赵青瑶不觉微松了口气,她还真不想穆煜在此刻起兵,不是她怕死,而是她还没有安排好身后事,云汐和织锦两个丫头还没有脱离平阳王府。
赵青瑶明白云汐担心的是什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说着先于云汐走出房间。
“老奴见过王妃!”福伯见赵青瑶走进客厅,恭敬见礼。
“福伯请起!”赵青瑶走近,伸手轻扶了下福伯的左臂:“福伯这么晚来见凤羽,可是有什么事?”
“王妃,季侧妃想见王妃最后一面,王爷请王妃移步兰院。”
最后一面?赵青瑶不着声色的看了眼福伯,只见他面色平静,目光深沉,停顿了一下道:“烦请福伯带路!”
福伯引着赵青瑶走到季兰的房门前便带着云汐一起退了回去。
赵青瑶推开房门,昏暗的灯光下是一对相拥的男女。
男人面对房门跪在地上,眼睛注视着怀里的女人,看不清他的面色。
女人脸色苍白的躺睡在男人怀里,嘴角还有残留的血迹。听到推门声,微微睁开眼睛,见到来人,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赵青瑶怎么也想不到,下午还在自己院中坐着聊天的人,此刻竟是如此虚弱的躺在那里,只残留一丝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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