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敲打着“第七颗糖”的玻璃窗,晕开了窗外城市的霓虹,将世界涂抹成一片模糊而冰冷的光斑。晚上十点,街面已鲜有行人,只有湿漉漉的柏油路反射着孤寂的灯光。
孟知许仔细地将最后一只擦得锃亮的玻璃杯倒扣在架子上,动作轻柔,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专注。店内暖黄色的灯光将她笼罩,空气里弥漫着黄油、烤杏仁和香草荚交融的甜暖气息,像一层无形的、柔软的堡垒,将雨夜的寒气和喧嚣彻底隔绝。背景里低回的巴哈无伴奏大提琴组曲,是她精心计算过的音量,足以抚慰心灵,却不会打扰思绪。
对她而言,这家店不仅是谋生之所,更是她用了六年时间,一砖一瓦构建起来的诺亚方舟。在这里,一切都有精确的配方和稳定的温度,糖分的结晶、奶油的打发、面团的发酵,都在可控的范围内进行,最终呈现为令人安心的、确定的甜美。这甜美,是她对抗外部世界无常与混乱的武器。
就在她准备熄掉门口“营业中”的灯牌时,店门被有些粗暴地推开,撞响了门楣上的铜铃,发出一串急促而惊慌的脆响。
一股裹挟着雨腥和冰冷寒气的风率先涌入,紧接着,是一个高大的身影。他穿着一身深色的赛车服,肩头和发梢都湿透了,水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滚落。他带来了一种与店内格格不入的气场——一种属于速度、竞争和户外广阔天地的躁动与疲惫。他的眼神像被雨水洗过的燧石,锐利,却蒙着一层显而易见的挫败与烦躁。
孟知许的心下意识地收紧。这种带着“速度”标签的闯入者,总能轻易触发她内心深处最敏感的那根神经。她几乎能闻到那若有若无的、属于赛道和汽油的危险气息,这让她本能地想要退缩。
男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唐突,站在门口,雨水在他脚下积成一小滩暗色。他扫了一眼几乎空无一人的店铺,目光最后落在孟知许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
“抱歉……还营业吗?”他的声音低沉,带着雨夜的沙哑。
孟知许抿了抿唇,职业素养让她压下心头的不适。“准备打烊了。”她顿了顿,看到他眼底深藏的疲惫,像一只被雨淋湿的、找不到归途的猛兽。鬼使神差地,她指了指靠窗的位置,“不过,你可以坐一会儿,等雨小些再走。那里有毛巾。”
她转身从消毒柜里取出一条干净的温热毛巾,递过去。
男人愣了一下,接过毛巾,低声道:“谢谢。”他走到窗边坐下,高大的身躯似乎一时无法适应这方过于精致安静的空间,显得有些拘谨。他用毛巾胡乱地擦着头发,动作间带着一种属于运动员的、不拘小节的力量感。
孟知许沉默地操作着咖啡机,为他接了一杯温水。然后,她打开冷藏柜,没有选择菜单上那些色彩缤纷的招牌甜点,而是端出了一份小巧的、深蓝色的慕斯。它表面光滑如镜,点缀着细碎的银粉,宛如静谧的夜空。
“这个,请你的。”她将慕斯和水放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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