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轴转动的声响惊醒了凝固的时间。周昭槐迅速抽回缠着墨绿丝线的左手，指节在羊毛毯边缘擦出淡红的痕。许景恩扛着槲寄生花环闯进来时，温霜言正盯着投影画面里那个偷拍自己的少年——原来前几天在橱窗画心的午后，梧桐树后藏着的镜头早已将悸动定格。

“惊喜派对！”何秋妍抖落围巾上的水滴，推门而入，

“秋天?你们怎么来了!”温霜言探了个头出来，发现是何秋妍后很是震惊，

“这矮子买完漫画知道你在周昭槐这，火急火燎跑过来了”许景恩顺手帮何秋妍摘下围巾放进包里，温霜言这才看到许景恩手上拎着女孩子专属的超粉色包包，

“别站外面了，进来吧。”周昭槐随手拿出两双拖鞋，

圣诞彩灯在玻璃窗上投下斑斓的光晕，温霜言蜷缩在懒人沙发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挂在胸前的姜饼人挂件。

“要不要玩真心话大冒险？”许景恩突然将槲寄生抛到茶几上，金属包装纸在木纹桌面划出细碎的声响。他歪头看向正在调整圣诞树灯带的周昭槐，上翘的眼尾藏着狡黠，“周昭槐，敢不敢？”

我倒要看看你小子到底有什么瞒着我。

何秋妍从帆布包里掏出汽水瓶的动作快得像变魔术，玻璃瓶底磕在桌面发出清响时，温霜言才注意到她今天涂了圣诞限定的草莓红指甲。旋转的瓶身在所有人屏息中缓缓停住，正对着许景恩

“我选大冒险。”许景恩闭眼的瞬间，温霜言看见周昭槐低头掩去嘴角的笑意，

“给微信列表……第三个男生发信息表白”何秋妍拿出签文，指了指许景恩放在一旁的手机，

许景恩颤颤巍巍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看到第三个人是谁后，瞳孔猛的一缩，随后又放心似的松了口气，手指在键盘上敲打着，最后点了发送。

「景:我喜欢你周昭槐酱～」

震动声响起时，少年举起手机的姿势堪称优雅，屏幕蓝光映亮他眼尾的小痣：

“收到你的表白了。”

“欸你丫的，来来来，第二轮，我还就不信了”

二十秒后，

“怎么又是我?”许景恩更绝望了，“我选真心话。”

“欸我去趟卫生间，马上来。”何秋妍挥了挥手，

温霜言望着何秋妍消失在磨砂玻璃后的剪影，突然被周昭槐塞来温热的陶瓷杯。白桃乌龙蒸腾的雾气里，她听见自己问：“用几个词形容秋天？”

许景恩耳朵突然蔓上一丝可疑的红晕，

“呃…何秋妍吗…嗯…可爱，漂亮，善良，有时候笨笨的，眼睛挺大的……呃……”许景恩就这么结结巴巴的说了一大堆，直到何秋妍回来，何秋妍将手上的水胡乱呼在许景恩身上，

“欸你们刚刚问他什么了？”她歪了歪头，

“问他:用几个词形容秋天”

“你说什么了？”何秋妍眼睛亮晶晶的，

许景恩开口，答案却和刚才截然不同:

“矮，笨，傻，”他利索的说完，留下温霜言和周昭槐怔楞的表情，

“?许景恩你什么意思？”何秋妍刚刚端起热可可喝了一口，听见许景恩这么一说，差点气的把热可可喷他脸上，

圣诞树顶端的伯利恒之星突然闪烁，将周昭槐眼底的狡黠照得无所遁形。许景恩盯着旋转的汽水瓶，喉结滚动的频率与温霜言腕间银链晃动的节奏莫名契合。

瓶口最后指向了何秋妍，

“真心话。”何秋妍报复性瞪了许景恩一眼，

“那就…用几个词形容一下许景恩?”周昭槐的手指无规律的敲击这茶几，

何秋妍咽下棉花糖的瞬间，许景恩后颈突然沁出冷汗。

“笨!蠢!白痴!长得高脑子是摆设，光有眼睛不会看，瞎!”何秋妍每吐一个词就往许景恩的方向挪一寸，指甲几乎戳进他锁骨处的猫爪创可贴。温霜言瞥见她藏在背后的左手正死死攥着许景恩的围巾流苏。

许景恩突然伸手抹掉她嘴角糖霜：“这么生气？”指尖残留的薄荷湿巾味道，与何秋妍发间草莓香波纠缠成暧昧的漩涡。少女触电般弹开的动作撞翻热可可，棕褐色液体在羊毛毯上洇出心形痕迹。

周昭槐举起手机抓拍的手僵在半空。温霜言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发现许景恩手机屏保竟是何秋妍速写本上的自画像——画中人耳后别着草莓发卡，正是此刻随主人动作摇晃的那枚。

“继续！”何秋妍抢过汽水瓶奋力旋转，塑料与玻璃摩擦出刺耳鸣响。

瓶口缓缓停在温霜言面前时，槲寄生上的铃铛无风自响。周昭槐突然倾身挡住投影仪光线，影子将她整个笼住：“选大冒险。”他低沉的声线裹着热可可的甜腻，指尖若有似无地摩挲她腕间红绳。

“那就大冒险……”温霜言像是受了蛊惑

何秋妍摸出张皱巴巴的签文：“和左手边的人……”她突然瞪大双眼，纸条边缘的咖啡渍正在吞噬关键信息。许景恩夺过纸条的瞬间，温霜言看见他通红的耳尖几乎要滴出血来。

“十指相扣直到游戏结束！”许景恩脱口而出的刹那，周昭槐已经扣住温霜言的手。少年掌心的薄茧擦过她指缝，那是常年握笔留下的印记。

温霜言的脸红的不成样子，她用余光轻轻一瞥，少年的脸上云淡风轻，但泛红的耳尖却出卖了他内心的紧张。

何秋妍的起哄声被蓝牙音箱流淌的《Last Christmas》淹没。许景恩摸出震动的手机，锁屏显示着23通未接来电提醒。当他抬头望向正与周昭槐较劲的何秋妍时，藏在相册加密文件夹里的67张照片，正在云存储里悄悄同步。

暖气片在墙角发出橘色微光，周昭槐的银质吊坠正在温霜言指尖摇晃。许景恩掷出的可乐瓶第七次旋转时，槲寄生花环的影子恰好爬上少年眉骨，将他瞳孔切割成两半——一半盛着此刻跃动的暖炉火光，另一半沉在2018年9月7日的雨幕里。

周昭槐盯着瓶口，突然笑了笑，“真心话吧。”，

许景恩马上在内心奸笑起来，终于轮到你小子了，不枉我用何秋妍一年单身换你一次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何秋妍:感觉背后凉凉的。

许景恩故作深沉的咳嗽了一下:

“咳…你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时候!”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温霜言睫毛颤了颤，盯着自己和周昭槐十指相扣的手，

周昭槐低下头想了想，看见二人紧牵着的手，嘴角微微上扬，“2018年9月7日，”他牵着温霜言的手不经意紧了紧，抬头时眼神里难得带上了一丝认真，

“什么东西?”许景恩震惊的从沙发上蹦起来，“18年?那不就……五年级?疯了？你情窦初开开这么早?”许景恩掰着手指算了算时间，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周昭槐，

温霜言听到时间也是一愣，想将手抽离出来，却反被对方牵的更紧，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周昭槐看了眼温霜言，欲言又止，

玩了十轮，几人终于舍得结束游戏。

温霜言再一次将目光投向她和周昭槐紧牵的手，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奇怪的想法窜入脑海:

要是能一直牵着就好了……

“游戏结束了，还在牵吗？”许景恩瞥了眼两个人藏在桌子后的手，

“是还想牵吧？”何秋妍笑嘻嘻补刀，

温霜言听到这话，触电般的将周昭槐的手甩开，周昭槐的手一个“不小心”敲到桌角，被撞的位置马上发起红痕。温霜言看着红痕满是心疼，投去歉意的目光，

“没事，不疼……”周昭槐甩了甩手，轻声回复，“反正我想牵”第二句话冷不丁蹦了出来，温霜言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隔了几秒突然知道了周昭槐这话的意思，脸马上开始发烫。

暮色在窗外洇开时，温霜言发现手上还残留着周昭槐的温度。方才玩游戏时他牵得太久，此刻松开手，倒感觉有点空落落的。她无意识摩挲着手腕，余光里周昭槐正在给手机插充电线，冷白灯光斜切过他挺直的鼻梁，睫毛在眼睑投下细密的影子。

“留下来吃饭吧。”他忽然开口，目光掠过温霜言泛红的耳尖，最后落在许景恩乱糟糟的蘑菇头上。

许景恩收拾东西的手一顿，随即震惊的抬头，

“你他妈还会做饭???”

何秋妍用一种看弱智的眼神瞥了许景恩一眼，

“根据上周五家政课观察记录，周昭槐处理鳜鱼去鳞手法比生物老师熟练三倍。”

最后许景恩为了看周昭槐笑话，义无反顾的选择留下来吃饭。

厨房很快传来葱油爆香的声响。许景恩扒着门框偷看，被周昭槐反手甩来的锅盖差点砸中脑门。“操！这颠勺姿势比食堂大妈还专业！”他揉着鼻子惊呼。温霜言倚在流理台边递调料瓶，看周昭槐手腕轻抖，糖醋汁在空中划出琥珀色弧线，酸甜气息裹着热气扑在她鼻尖。

“尝尝咸淡。”他突然舀起半勺汤递到她唇边。温霜言怔住时，他已将汤匙转了个方向送进自己口中，喉结滚动带起微不可察的笑意：“看来不用加盐了。”

餐桌上，松鼠鳜鱼金黄的尾巴还在滋滋冒油，许景恩的筷子已经戳进第四块糖醋排骨。“姓周的你这手艺能嫁了！”他满嘴油光地举起可乐杯，被何秋妍用筷子敲了下手背：

“许景恩你吃饭能不能少说点话!”

瓷勺磕在碗沿的脆响惊醒了凝滞的空气。温霜言盯着碗中微微晃动的月牙形桂花蜜，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周昭槐搭在桌沿的指尖——那里还沾着糯米粉，像是落在雪地上的细碎星光。

“尝尝？第一次做这个。”

银勺突然横亘在视线中央，周昭槐手腕悬停的角度让汤汁恰好蓄成半透明的琥珀。温霜言嗅到醪糟发酵的微酸混着新碾桂花的甜，恍惚想起上周料理教室的黄昏，自己隔着玻璃偷看他揉糯米团时，喉结上沾着的那粒雪白粉屑。

温霜言就着他手腕喝汤的瞬间，暖气管突然发出嗡鸣。周昭槐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青瓷碗沿，那里用釉下彩绘着霜花纹路，与她校服第二颗纽扣的浮雕如出一辙。

“好吃，很甜”

窗外的风突然掀开笔记本，纸页翻动的声响像振翅的鸽群。

泛黄的实验记录在灯光下铺展：

【12.17 醪糟发酵过度，酸】

【12.19 圆子开裂，重新调整糯米粉比例】

【12.21 枸杞放太早，煮烂了】

字迹从工整到潦草，在圣诞节那页突然变得笨拙——【加蜂蜜时手抖，太甜。小冰块说好吃，怀疑在安慰我。】

周昭槐就这么心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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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