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苦海面无表情地掰手指：“一，二，三……八！这已经是我第八次了！”

他憋着眼泪痛苦地锤着胸口：“我不会再也出不去了吧……我好想不夜城豆腐西施家的小汤圆，我错了，我以后去调查鬼气一定先做好准备，再也不什么都不知道地就进来了！”

师战狂还没缓过劲儿来，有点头晕脑花，撑着李克生的肩膀揉着眉心：“哎哟，最后身边全是人在尖叫，给我刺激得头都疼了。”

霍小丹没说话，抱着演算笔在旁边不停地演算，也不理人了。

谢苦海叹了口气：“新娘从一开始就已经决定了要自燃了，无论我再怎么尝试改变她最后她都还是一意孤行要自燃，我第四次轮回能成功救下她也不是靠劝她的，而是我直接动手抢亲把她带走了，但我救了她之后粉色花雾还是包裹了我，进了第五次轮回。”

“我感觉她应当根本就不在意这场婚宴，她在意的像是她自燃这件事本身……”

桑林一想了想，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便是除了强行制止她以外的任何方式都没有办法阻止她自燃了。”

他抬眼：“那我们就换个方法吧。”

李克生探头：“什么方法？”

桑林一道：“让她自己放弃自燃。”

*

门口传来声响，新娘在一瞬间回头：“谁？！”

而这一回头，她看见了门口排排站着的五个人。

新娘肉眼可见地脸上露出了些疑惑。

随即她冷淡地回过头：“客人们走错了，三楼不允许客人进入，请下楼罢。”

而桑林一直接开口道：“我们知道你打算做什么。”

新娘捏着眉笔的手微微一抖，随即她笑了一声，慢悠悠放下笔：“客人在说些什么？”

桑林一直白地和她摊开来说：“我们知道你打算自燃血脉。”

新娘猛地睁大了眼睛，嘴唇紧紧抿住。

桑林一继续道：“我们劝你，最好放弃这个想法。”

新娘冷冷地转身，用着审视的眼神看着他们，语气冰冷：“……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这并不重要。”桑林一和她对视，“你只需要知道，因为你的自燃，你妹妹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新娘沉默片刻，忽地笑了一声，随后讽刺道：“孟月螺？呵……月螺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的，你们拿她来劝我，倒正好是我最不需要担心的地方。”

“而且，恰恰正是因为我要死了，她才会有更好的未来……浮鲛族伤害谁都不会伤害她的。”

新娘以为桑林一的意思是，要她活下去保护孟月螺，以免族内欺压修为低下的孟月螺。

但实际上，桑林一很清楚孟月螺的地位其实并不算低。

他和霍小丹在船舱底层遇见孟月螺时，虽然那名龙子带着孟月螺来找吃的，并说族内忘记了给她准备早食，但浮鲛族其实并没有欺压她。

恰恰相反，孟月螺在族内的地位也许不比她姐姐低。

倒也多亏了绣夫人，桑林一看出来孟月螺身上所穿衣物很是昂贵，用料非凡。

但真正让桑林一确信孟月螺身份不低的原因其实是她身边的那位龙子。

浮鲛族与龙族交好，但龙族到底是帝王一族，若是孟月螺在族内并不受宠，浮鲛族不可能会任由她和龙子交好，毕竟孟月螺修为低下，接近龙子的机会让给族内其他妖不是更好？

但恰恰相反，孟月螺和那名龙子看起来已是多年玩伴，很是熟稔，后来赶来告知孟月螺让她去找新娘的侍女也对龙子和孟月螺待在一起的情况表现得非常寻常，说明浮鲛族默认、甚至可能是故意让孟月螺和龙子交好的。

浮鲛族并没有亏待孟月螺，甚至格外照顾她。

新娘的话也恰恰印证了这一点，浮鲛族本就没有亏待过孟月螺，她又何必为了保护孟月螺而留下来？

但桑林一的本意，却也并非是用孟月螺在族内被欺压来让新娘回心转意。

“浮鲛族自然会好好对待孟月螺……甚至你死之后，他们会对孟月螺更好。”桑林一话锋一转，“但，不就正是因为浮鲛族会好好对待她，你才更需要留下来吗？”

新娘陷入了沉默。

桑林一也不再开口，一时之间，屋内一片死寂的沉默。

他们都看得出来，新娘的确被说动了，她神情犹豫。

她的目光落在桑林一身上，满是打量和警惕，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你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桑林一只是轻轻摇头：“你活下去了。才是真正的反抗。”

新娘再度沉默。

而这一次她思考得很快，她平复了心情，面容重新恢复冷淡：“……你们走吧。”

桑林一明白继续说下去也没什么用了，主动转身：“希望你能好好考虑。”

随后便和其他几人一起出了房间，回到了一楼大厅。

李克生脑子转不过来了：“谁给我解释解释啊？我怎么一句话都没听懂？桑兄你跟新娘那个对峙的氛围，我都不敢插嘴了。”

桑林一却只是摇了摇头，指了指旁边祭坛里的燃香：“过会儿再跟你们解释吧，现在我们该去看婚礼了。”

几人再次来到了船面上。

又一次百鸟朝凤，谢苦海面无表情：“……我真的快听吐了、看吐了。”

旁边才只是看第二次表演的师战狂和李克生倒还挺高兴，毕竟这种大场面还能免费再看第二次，赚了赚了。

“天门开，洞心启——”

“风月同起，日月共耀——”

又一次，新娘和新郎出现在了船面两侧。

新娘慢慢往前走着。

“今朝会，好梦长留——”

忽地，新娘停了脚步，随后自顾自掀了盖头。

她侧身，看向了宾客席处的某个地方。

桑林一注意着她的眼神，发现她正看着孟月螺。

而孟月螺和她对视，微微怔愣，似乎是不明白姐姐为什么忽然自己掀了盖头看着自己。

随后，新娘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随后不顾浮鲛族族长的呼喊声，再度抛下盖头，跃入无忧河中！

大火冲天，新娘再次自燃而死。

粉色大雾又一次袭来，散去后，众人再度回到了婚宴大厅。

谢苦海要崩溃了：“第九次了！！第九次！！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去人家婚宴了！！！谢从青以后别想让我给他当伴郎鬼！！”

师战狂叹了口气，安慰他：“没事儿，说不定还有第十次呢，怎么样，这么想是不是舒服点了？”

谢苦海：“……没有！！”

他无奈地蹲了下来，抱着头：“救下新娘是没有用的……先不说她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话，自顾自一心一意就是要死，光是我已经救过她了但幻境还在继续，就说明阵眼根本不是她……我们就算阻止了她的自燃，幻境也不会结束的。”

“所以，我们上一次并没有打算阻止她自燃。”桑林一弯腰朝他伸手。

谢苦海愣了愣，犹豫着撑着他的手站了起来：“……什么？”

桑林一这才向他们慢慢解释起来：“我们上一次直接去找新娘，目的其实并不完全是为了劝她放弃自燃。更重要的，是从她那里确认幻境的阵眼。”

“真正的阵眼，是新娘的妹妹孟月螺。”

谢苦海震惊地问他：“……您是怎么在短短两次轮回里找到幻境核心的？”

这时，从很久之前就不再说话的霍小丹忽然举起了手中的罗盘：“仙十殿科技，掌门，时代变了。”

霍小丹抱着罗盘：“我在目睹第一次幻境失败后就在不停演算，后面发现所有的线索全部都指向了一个人——那就是孟月螺。”

“她看似是个根本不重要的边缘人物，但实际上每一个关键点她都有参与。”

霍小丹打开了备忘录，挨个点出来她觉得有蹊跷的地方：

“第一，本场婚宴的主角，也就是新娘，是她的双生姐姐，关系非凡，并且姐妹之间身份差距格外悬殊，姐姐是天才妹妹却是废物……她们之间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以及姐姐明明是天才却要早早外嫁，妹妹是废材却和龙子关系密切，每一点都有疑点。”

“第二，龙族受邀前来参加浮鲛族的婚宴，十分隆重，是本次宴席中最重要的宾客，而其中地位不低的龙子却和孟月螺关系格外密切，形影不离。”

“第三，我想我们应该都忽略了一个其实非常重要的关键节点……那就是我们第一次幻境时，新娘的侍女找到了孟月螺，并让她去见了新娘，二人在进行了一番谈话后婚礼才开始。”

“姐妹在这期间到底说了些什么？这是否关乎到姐姐自燃？”

“孟月螺在每一个关键的地方都有出现，而目前世上的幻境阵法除却最主流的解法，也就是找到幻境中最明显的关键节点对其进行改变来破阵外，也有另外一种解法。”

“那便是找到所有线索的联系点进行改变。”

“也就是孟月螺。”

霍小丹说着，补充道：“第二种解法是我师傅研究出来的，现在世间多用的是我师祖，也就是天机道人那套，其实我师傅的还要更加泛用一点。”

谢苦海听懂了，不由得竖起拇指：“仙十殿……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