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叙诚都这么说了，她反而不好直接离开，而且猫砂都没处理完。

钟毓灵认命，但在穿鞋之前，她还有一个小小的疑问：“我穿这个？丛总不会在意吗？”

“你们丛总没那么计较，连双拖鞋都买不起。”周叙诚眼皮子都没抬，漫不经心道，“丛筠以前是我嫂子，这以前是我堂哥的房子，今天是他把我叫过来喂猫的。”

“哦。”想不到丛筠跟周叙诚还有这层关系，那合作不是很好谈吗？

周叙诚显然不知道她脑子里还在想工作，把猫放下来，跟她一起处理猫砂。

他动作很麻利，手掌很大，手背隐有青筋，手指修长分明，干起活儿来极具观赏性。

钟毓灵忽略夸他手的冲动，见状不由得问道：“你好熟练，以前没听过你说养猫啊？”

周叙诚挑着眉，轻描淡写道：“这猫本来是我们三个一起养的，他们人多势众，我抢不过，结婚以后就自动变成他们的了。不过他们离了以后，我觉得我还能再争取一下。”

“……”

猫猫被放在一旁，不知何时已经爬上茶几，趁大人不注意，偷偷摸摸干坏事。

它把爪子放杯具旁边，慢慢蹭，慢慢推，一下就要掉地上。

周叙诚眼疾手快，伸手拖住茶具：“这你带过来的？”

“对。”钟毓灵见状一阵心惊。

“找个地方放好，大公主就爱闯祸。”周叙诚把猫拎过来教训它。

“放哪里啊？”钟毓灵在领导家里，也不好乱摸乱动。

“放抽屉，到时候说一声就行。”周叙诚把茶几抽屉打开，让钟毓灵把茶具放进去，但两人同时看见了抽屉里的东西。

——两盒避孕套，旁边还有几个散装，超薄、颗粒。

钟毓灵：“……”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她大概知道不在客厅安监控的原因了。

周叙诚浑不在意，淡声道：“看来你们丛总离复婚不远了。”

钟毓灵：“……嗯。”

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在感又没了。

“你给我，我放厨房柜子里。”周叙诚还算体贴，拿着盒子，朝厨房走去。

男人面不改色，心中却满是无语。

他们两个就不能在卧室干这种事吗？

被迫发现了领导的秘密，钟毓灵的心还是有点扑通扑通的。

她不继续在客厅逗留，干脆去了猫房，在领导的监督下工作。

周叙诚进来，她也周总周总地喊，客套又本分，到了点就溜，把他抛之脑后。

她得避着他点儿，不然跟他经历的尴尬事有点多了，她可能会把他杀人灭口。

*

丛筠出差回来，钟毓灵只见过她几回，没有任何异样，安安稳稳度过了一个礼拜。

工作照常进行，丛筠下午把客户部的人叫过去开了个会。

大会议室里的人差不多到齐，丛筠直接开始说明情况：“致行的案子大家应该都有了解，我们和致行合作多年，这个项目原本是给尚策。但我听到确切消息，致行的周总可能终止跟我们的合作，打算找其它同行pitch。”

丛筠停下来，眼神专门在江一薇及她的下属脸上转了一圈：“我有必要提醒一下一部的人，致行的年费占一部业绩的20%，要是丢了单子，一部下半年的经费会砍掉一半。”

钟毓灵早就知道，低着头，安安静静坐在位子上不说话。

丛筠话锋又一转：“但还好，我拉下脸向周总求情，他答应重新给尚策一个机会，这个项目一部暂时不用跟了，二部三部内部比一下。”

到嘴的鸭子飞了，有不少人的目光聚集在江一薇身上。致行的案子被丛筠内定给了她，没想到她拿不住，剩下的几个客户总监根本没做准备。

江一薇在这时候不会让人看她笑话：“项目能被我们公司的人拿下就行，正好我之前也叫人做过准备，现在可以给大家做一个基础的分享。”

……

江一薇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坐在办公室，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没顾及旁边有人，就着温水吃了片药，听见关切声只摆摆手。

她原本还怀疑周叙诚不知道她送礼，只是单纯认为提案不合适。

但刚才丛筠私下把她叫过去说了一顿，江一薇心里大概就有底了。

丛筠直言，一部不再跟案是她的决定，她得给周叙诚一个交代，不能轻飘飘当做无事发生。

但能不能争取是江一薇的事。

送礼这种事是维护客户的常见流程，但还未合作就先送大礼，性质会悄然发生变化，跟贿赂没什么区别。

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完全看人，但结果看来，周叙诚不喜这套。

江一薇知道这件事是自己操作不当，她要尽快给出一个态度。

她当断则断，对钟毓灵道：“Lindsay，你联系一下致行的人，问问周总什么时候有时间，我登门道歉。”

钟毓灵心知肚明，但什么也没问，点头：“好。”

她也没准备礼品，瓜田李下，这时候最好空手上门。

钟毓灵回到工位，内心不禁吐槽，这么敏感又尴尬的事情，处理起来真的很棘手。

她坐在工位上，问人要了周叙诚助理的电话，挤出笑音，打了过去：“喂，徐助理您好，我是尚策公关的钟毓灵，因为前期我们江总监在沟通中有不当之处，需当面郑重向周总致歉并说明，能恳请您帮忙安排一个15分钟左右的见面时间吗？”

徐茹卉听见江总监就知道她要干什么，嗓音温和，拒绝：“抱歉，周总最近都没有时间。”

钟毓灵坚持不懈：“您看是否方便帮我递一句话，或者告诉我一个可能的时间点我再来恳请？任何时间地点，只要周总方便，我们都可以过去。”

徐茹卉还是那句话，语调依旧温和：“抱歉，周总最近都没有时间。”

话音落地，电话“嘀——”的一声，猝不及防被挂了。

钟毓灵：“……”

如果甲方老板拒绝跟己方见面，这是她能处理的吗？

江一薇还真把她当无所不能的下属了？

钟毓灵琢磨琢磨，拿起手机，找到熟悉的头像，点进去，打开朋友圈，一无所获。

最近的一条是奥运会，再近的一条是两年前。

男人何必如此神秘？

发发日常不好吗？

钟毓灵点开打字框，犹豫、反复、纠结，都写在脸上。

她之前一个月没理他，一开口就是工作上请他帮忙，而且是他不太想干的事，她做不到强人所难。

毕竟当初，她也没告诉他江一薇送礼的事，把工作和私事划得开开的，现在又主动找他，这算什么？

钟毓灵放下手机，打算另外想办法。

但下一秒，周叙诚先给她发了消息：【你想说什么，要这么长时间？】

钟毓灵问他：【你在干嘛，很忙吗】

周叙诚：【不忙，我只在想你的名字为什么突然变这么长】

不忙还不见人，他在看她笑话吗？

钟毓灵憋屈得没脾气：【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周叙诚眉峰一挑，持不同看法：【是么，我觉得挺好笑】

她猜想徐助理向他汇报过了，不然不会这么巧。

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钟毓灵阴阳他：【冷笑话大王】

周叙诚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又问她：【你要跟我说什么？】

钟毓灵半点没犹豫：【没什么】

她不至于为这点事求他，还没到那个时候。

更何况，如果这点小事都靠他，那他们也不会联系这么长时间。

一直找人帮忙是会被厌烦的，钟毓灵深谙此理。

她身体一瘫，靠在椅子上，躺了两秒，又开始打电话。

徐茹卉不知道老板在跟谁发消息，继续汇报工作：“还有，前台说，质量监督局的两位同志已经到了，在会议室等您进行例行检查。”

周叙诚跟尚策交流的是致行的新运动服饰项目，但致行的主营产品是运动器械，质量监督局是例行检查。

“好，我现在过去。”周叙诚把手机放西装外套内侧口袋里，没有再回消息的打算。

他既不是救世主，也不是活雷锋，没有爱帮忙的喜好。

随她去。

钟毓灵按正常流程走。

江一薇一会儿过来问情况，她如实告知：“周总没空，不过我有问过致行的人，周总一般晚上六点半出公司，工作日会住在公司附近的小区，休息时间一般会在公司附近的网球俱乐部打球。”

去人家家里拜访太过唐突，但在公司楼下或者俱乐部未尝不可，钟毓灵把决定权留给江一薇。

周叙诚不好接近的名声在外，雷厉风行的一个人，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见到他，江一薇没有过多为难钟毓灵。

江一薇抬手看了下表，快速做好决定：“我跟肖然对接工作的时候你也在，六点的时候，你跟着我去。”

她点头：“好。”

钟毓灵确实是跟着江一薇和肖然对接过，叫上她也无可厚非。

但Sunny路过46楼，给她带了咖啡和点心，将二人对话听得清楚，不由得问道：“你不做点心理准备？”

做什么心理准备两人心知肚明，并不是担心挨骂，而是担心江一薇拿她背锅。

钟毓灵接过奶茶道谢，开玩笑一般：“为领导当牛做马是我的本分。”

内部背锅只是一个处理方式，但她知道江一薇不会这么做，推卸责任很容易弄巧成拙。

金源大厦楼下有咖啡厅，江一薇和钟毓灵坐在那儿等。

钟毓灵没动几口，只拿勺子有一下没一下搅着咖啡，把拉花搅得乱七八糟。

周叙诚果然是个守时的男人，六点三十三，他准时出现在了一楼大厅。

男人身形挺拔，双腿修长，气质出众，神态懒散，一眼望过去格外突出。

江一薇赶忙起身，钟毓灵离她几步远，微低头，眼观鼻鼻观心，打算见机行事。

领导处于如此尴尬的场合，她最好能不在场就不在场。

周叙诚的眼神在钟毓灵脸上转了一圈，没做声，听江一薇道歉：“这件事完全是我个人的错误判断，我的本意是想表达对您和团队的感谢，但我采用的方式有些过度，让下属用了最普遍的感谢方式，严重玷污了双方的合作关系，非常抱歉。”

江一薇想得明白，她当然可以让钟毓灵背锅，但不找借口、主动担责还能让周叙诚高看她一眼。

周叙诚睨了背后的女生一眼。

钟毓灵能怎么办呢？她只是个“没脑子”、“只会听领导话”的小喽啰。

女生低着头，脸上露出严肃又懊悔的神情，把自己当成聋子和瞎子。

江一薇继续道：“我们公司非常珍视与致行的合作，我们部门也一直为这个项目全力以赴，恳请您能给我们部门一个机会，希望能用专业的服务来证明价值。当然，无论您和致行做出怎样的决定，我都完全理解。”

一阵安静过后，没有人做声，钟毓灵忍不住抬起了头，对上一双深邃又促狭的眼。

她轻吸鼻子，抿了下唇缓解尴尬。

下一秒，周叙诚嗓音恢复冷淡：“说完了吗？”

江一薇不再多言：“说完了。”

“行，我知道了。”周叙诚不置可否，长腿一迈，大步向前走了。

钟毓灵看着他背影，心里有点惴惴不安。

她一是担心合作到底能不能成，二是成为卑劣事件的帮凶，多少有点心虚。

那礼确实是从她手里送出去的。

这件事情处理完，钟毓灵也不用回公司，往地铁站走去。

她的车没有沪牌，早晚高峰都限行，过了七点才能开，她干脆把车放公司。

路灯闪烁，旁边疲惫的下班族来来往往，钟毓灵脸上也带了一抹倦色。

忽然，旁边的车按了两下喇叭，将她惊醒。

钟毓灵回头。

车窗降下，周叙诚坐在后座上，语调低沉道：“这边不能停车，上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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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