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别怕,我会带你走的。”

郭文韬快要气死了。

他现在被蒲熠星锁在一个后厨柜子里,旁边是锅碗瓢盆抹布洗洁精汤勺打蛋器,甚至还放了一斤剥开一半的蒜。外面是通天的吵闹,桌子椅子被打翻的声音,身体砸在墙上的声音,路人的尖叫和男人的怒吼。

郭文韬咣咣砸门,“蒲熠星!放老子出去!老子比你能打!”

当然没有人理他。

“或者你把这袋蒜拿出去也可以!”

依旧没有人理他。

耳朵边传来齐思钧冷淡的声音,“文韬你冷静一下,民.警已经接到报.警了,我们和民.警一起来了,很快就到。”

郭文韬泪流满面,“我要杀了蒲熠星。”

郭文韬跟在蒲熠星后面进餐厅的时候,场面还是个偶像剧。

蒲熠星跟郭文韬说这是他经常来吃的餐厅,郭文韬知道他在撒谎,那个搬来还没一会儿还一天天跟个茧一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日三餐是露水和空气的男人,说他会经常来餐厅吃饭,郭文韬会信吗?不会。郭文韬会想到从来不来餐厅吃饭的人来了之后是什么后果吗?也不会。

郭文韬不是没见过□□火拼啊仇人见面啊这样的场面,他不仅见过还参加过还参加过很多,也眼睁睁见过那种一根筷子戳进眼珠子当场毙命的大场面。

郭文韬以为来了他也不怕,但他没想到可怕的不是对面,而是蒲熠星。

他只是个北大的普通学生,他自己都快忘了,蒲熠星还记得很牢。

刚和蒲熠星面对面坐下,郭文韬就看见了角落里的男人。

从进门一直盯到现在,不是喜欢就是有仇。

“文韬,喜欢吃什么?我请你吧,算我跟你道歉。”蒲熠星背对着那个男人的方向,男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蒲熠星的后背。

郭文韬觉得蒲熠星的姿色不至于此,多半是有仇。

“没事,你随便点吧。”郭文韬眼神扫过整个餐厅,看着这个方向的人真不少,看上去像是有规模地等了蒲熠星好几天了。十多个左右,郭文韬心想,能打。

可以,但没必要。

郭文韬伸手合上了蒲熠星手里的菜单,“我们换个地方吧。”

蒲熠星抬头,“怎么了?”

郭文韬的余光瞟到那个男的已经站起来了,反手又翻开了菜单,“没事,你继续看吧。”

郭文韬心里揣摩着蒲熠星是惹了多少麻烦,以至于就随便吃个饭都能赶上报仇的。这个时候走也来不及了,郭文韬把手放到耳后,摁了三下通讯器,这是暗号,意思是有危险。人工siri齐思钧接得很快,“我们现在过来吗?”

郭文韬沉默。

那边再没出声,齐思钧明白这是按兵不动的意思。

“哗啦。”桌子上的碗筷架掉了下去。

蒲熠星抬起头。

男人越过桌子走到了郭文韬背后,双手一伸撑在了桌子上,把郭文韬整个拢进了怀里。

郭文韬背上的寒毛一下子就竖起来了。

蒲熠星站起来,“甄木偶!”

姓甄,郭文韬一惊,伸手摁了一下通讯器,那边传来齐思钧的声音,“我听到了”。

甄木偶在郭文韬头顶上笑得有些渗人,“蒲熠星啊,新钓的马子吗?现在喜欢男孩子了?”

郭文韬握紧了手边的叉子。

齐思钧还是很了解郭文韬的,镇定剂一般的声音马上传来,“文韬你忍住,不能动手,不能让蒲熠星看出来”。

郭文韬微微呼出一口气,慢慢松开了握着叉子的手。那个甄木偶再多说一句话我就把他眼珠子叉出来,郭文韬在心里对齐思钧说,你拦不住我。

但蒲熠星没给郭文韬机会,郭文韬心里的暴躁还没抒泄完,蒲熠星跨上椅子,一脚踩在桌子上,一脚就蹬上了甄木偶的鼻梁骨。

背后一声惨叫,郭文韬身边一松。就着这个空档,蒲熠星拉起郭文韬的手就跑。

“去哪?”郭文韬喊。

蒲熠星没说话,直冲着后厨就去了。

郭文韬有种不祥的预感。

甄木偶的兄弟们这个时候也不只是看着了,店里的人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已经吓得四散奔逃,蒲熠星跑得飞快,就几秒,郭文韬被紧握的手腕就已经被薄汗覆盖,不知道是因为蒲熠星滚烫的手心还是郭文韬快要被拧断的手腕。背后是一片混乱,郭文韬想挣却挣不出来,“蒲熠…”,话没说完被蒲熠星扔进了后厨。

后厨漫天的油烟里也是嘈杂不堪,蒲熠星不由分说把郭文韬塞进了下面的柜子里,“你呆着别动,我马上回来。”

“不是……”

关门落锁一气呵成,蒲熠星都没听郭文韬说半句话。

“蒲熠星!”郭文韬咣咣砸门,“蒲熠星!有人吗?开门!”

外面一阵尖叫和哄吵,交响乐一样的脚步声从郭文韬柜门前经过,但没有人停下来。

“蒲熠星你个王八羔子给爷开门!”

“嘴巴放干净点。”齐思钧在耳边呵斥。

郭文韬哭了好久了,眼泪都快流干了。

“小齐哥……”郭文韬一边呜咽着,一边用脚把那袋洋葱踢远,整个人缩在角落里,“小齐哥你们来…嗝…了吗?我他妈的…呜呜…受不了了。”

“人民.警.察别说脏话,”齐思钧还在教育,“我们已经最快了。”

“你们两个…嗝…就不能先来吗?一定要和民.警一起来,你们…嗝…就不关心我。”

郭文韬抱住自己的双腿,把头埋进膝盖里。

他弱小,他可怜,他无助,他想杀了蒲熠星。

“我们还有……”

面前的门哗啦一下开了,蒲熠星白得发光的脸探了进来。郭文韬把牙都要咬掉了,才忍住没一巴掌糊上去。

很有可能是因为逆着光的蒲熠星实在好看,皱眉间双眸里混着混沌和清明,额角上像是受伤了,一块浅淡的血迹像点缀一样。

“文韬你没事……你怎么哭了?!”

“我……”

蒲熠星抓住郭文韬的脸就是一顿揉搓,手忙脚乱地擦掉文韬的眼泪,用手怕脏用袖子管怕擦着疼,一顿手忙脚乱,蹭得郭文韬整张脸不得安生,“别怕别怕,是我不好,现在没事了,你别怕,哎呦,别哭啊,不哭了不哭了,我都解决了,不哭了。”

“你……”

他妈的三个字还没出来,蒲熠星就站起来张开双手转了个天女散花的圈。

“担心我吗?我没事啊,你看好好的,只有一点擦伤,不用担心,别哭了,我很……”

“里面有袋蒜。”

蒲熠星的手垂了下来,“有袋蒜啊……”

郭文韬推开蒲熠星站起来。

郭文韬人还没站稳,外面忽然传来呼啸的警铃和纷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餐厅大门被打开的声音。

蒲熠星眼疾手快地关上了后厨的门,插销落锁,这动作该死地熟悉,郭文韬没能阻止就被拉到墙边,背重重地敲在了墙上。

“又干嘛?!”

“警.察!”

郭文韬翻了个白眼就要走,被蒲熠星狠狠地摁在了墙上。

蒲熠星不比郭文韬高,但罩在郭文韬身上却是巨大的一片阴影,逆着光的眼神里甚至有点凶狠,蒲熠星压低声音,“可能对你来说警.察不算什么,你觉得我们占理,但是对我来说不是。这件事情很复杂,要比你能想象到的复杂很多,我以后跟你解释,总的来说就是,我不能见警.察,我不能出去,更不能跟你一起出去,会害了你的。”

看着蒲熠星真挚的眼神,郭文韬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一团棉花塞在了喉口,被吞下口的话语浸湿,黏得喘不过气。

蒲熠星的眉峰凌厉,盯着的时候总觉得压迫,郭文韬用目光描摹着眼前人双眸间混着山水的注视。他在杀人时,是不是也是这样的眼神,郭文韬忽然想。蒲熠星额角的伤口不深,隐隐吊着几滴血珠,鲜红色的,刺得郭文韬想要闭上眼睛。

那样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世界里就只会剩下耳边传来的,齐思钧和周峻纬靠近目标的声音。

齐思钧和周峻纬进门的时候,餐厅里一片狼藉,有伤得严重的打手躺在地上,还有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店员缩在角落,一地都是破碎的餐具和摔坏的桌椅。

民.警迅速处理地上的伤员和受惊的群众,齐思钧和周峻纬对视一眼,齐思钧一个眼神,示意厨房,周峻纬点头,放低脚步,在周围民.警的嘈杂声里一步一步逼近厨房。

“我们来了。”齐思钧摁住耳后的通讯器。

“我们来了。”耳边传来齐思钧的声音,郭文韬浑身一抖。

蒲熠星握住郭文韬的肩膀,轻轻晃了晃,低声安慰,“别怕,我会带你走的。”

郭文韬闭上了眼睛。耳边是蒲熠星的呼吸声,齐思钧给手枪上膛的声音,和周峻纬一步步靠近的脚步声,混在一起,都那么轻,一下下却炸得像惊雷。

周峻纬靠近了厨房门,门上有一个透明的玻璃窗,透过玻璃窗,他看见了大敞的地柜和滚落一地的不锈钢盆。

周峻纬转身靠在门边的墙上,闭上眼睛。

他猜郭文韬现在和他一样,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紧紧地闭着双眼,他就在自己的背后,一墙之隔。周峻纬几乎能感受到郭文韬的心跳,时快时慢,他知道郭文韬在想什么,他背后的人和面前的人把他夹在中间,一人一墙却无处依靠,这种感觉周峻纬最清楚不过。周峻纬慢慢睁开了眼睛,远处的齐思钧像光一样瞬间让眼前一片清明。情绪的翻涌一向是一瞬间的事,周峻纬好想笑,然后他就笑了,笑得温暖到无可救药。

齐思钧被他笑得莫名其妙,皱着眉挥手示意可以开始了。

周峻纬点头,转过身,视线穿过玻璃窗口,枪口对上了紧闭的门锁。

闭着眼睛的郭文韬实在好看。

泪痕还挂在眼角,睫毛颤得一下下在蒲熠星心口上挠,眼角嘴角都是红红的,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小猫。

郭文韬忽然睁开了眼睛。

枪口靠在门上的声音很轻,但受过训练的郭文韬听得一清二楚。

郭文韬猛地推开蒲熠星,反客为主转身把蒲熠星压在墙上,他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像在跟自己怄气。

“蒲……唔!”

蒲熠星以为郭文韬被吓到了,心下只害怕郭文韬会发出什么声音引来警察的关注,双手被郭文韬制住,情急之下脑子左边的弦搭在了右边的弦上,抬头吻上了郭文韬的嘴唇。

双唇相撞的一瞬间,郭文韬正好对上了周峻纬从窗口探进来的眼神。

那一瞬间,他在周峻纬的眼里看完了人生百态。

就这么一秒,门里门外三个人都死机了。

周峻纬瞬间消失在了窗口。

郭文韬猛地推开了蒲熠星,背狠狠地撞在了货架上,他听见蛋液掉在地上的声音,清脆的瓢盆声和粘稠的液体滴落的声音。

蒲熠星反应极快,拉起惊魂未定的郭文韬,打开了后厨的通风窗,“出去。”

郭文韬看了看静静的厨房门,他能听到周围民.警往厨房赶来的声音,但周峻纬却没有进来。

郭文韬的眼神沉了下来。

“快啊!”蒲熠星催他。

郭文韬听见了耳后传来齐思钧的一声呼唤,“峻纬”,周围的声音纷杂,听不清这两个字里都是怎样的情绪。

郭文韬关掉了通讯器,跳了下去,转身向蒲熠星伸出了手。

蒲熠星蹲在通风口上笑,“不用。”

当蒲熠星平稳地落在郭文韬身边时,厨房的门被撞开了。

郭文韬隐约听见周峻纬在叫他的名字,但蒲熠星已经拉起了他的手。

“跟我走。”

郭文韬再没回头。

“文韬把通讯器关了。”齐思钧听到耳边信号中断的提醒,“刚才怎么了?”

周峻纬靠在墙上,十几个民.警从他和齐思钧中间穿过,冲进厨房,像洪流一样,直到空荡荡的餐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里面没人了。”周峻纬对最后的民.警说了一句,那厢怀疑地看了周峻纬一眼,还是进了厨房。

“里面没人吗?”齐思钧问。

周峻纬点了点头。

“刚才就没有吗?”

“刚才有。”

齐思钧皱起了眉头,“我不理解。”

周峻纬的脑子里闪过了刚才在窗口看见的场景,郭文韬眼里的惊愕和紧贴的双唇。

他也不理解。

“你为什么不进去?”齐思钧朝周峻纬走过来。

周峻纬看着齐思钧背在背后的手,他能猜到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是怎么紧紧地握住枪把,直到手心里的汗浸湿了合钢的外壳。

周峻纬直起身,两人之间只剩下一个手枪的距离。

“要对我开枪吗?”周峻纬话里带笑。

“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齐思钧压低声音,“你是他们的内线吗?”

“他们?”

“蒲熠星。不要拖延时间。”

周峻纬伸手抓住齐思钧背后的枪和手,意料之中的火热和汗湿。齐思钧有心想挣,但角力不如周峻纬,手和枪都被包在温凉的手心里,自身也像贪恋一样,不肯再动。

“如果我是内线,你会对我开枪吗?”周峻纬凑近齐思钧的耳边。

齐思钧没有说话。

“你不会。”周峻纬代替齐思钧做了回答。

周峻纬说对了,更该死的是,周峻纬也知道自己说对了。

“如果我是内线,你会逮捕我吗?”周峻纬这一次没有给齐思钧回答的机会,“你不会。你会包庇我,会帮我隐瞒,会瞒着文韬,会瞒着明明,会瞒到实在没有办法瞒下去为止。”周峻纬顿了顿,“因为你爱我,你放弃一切也会护我周全。”

齐思钧闭上了眼睛,他能感觉得到周峻纬的气息一下一下打在他的耳廓上。

“所以我刚才没进去,我放他走了。”

周峻纬的声音低沉得像恶魔的低吟。

“现在,你能理解了吗?”

警车里放着轻音乐,邵明明昏昏欲睡地挨着靠垫,时不时抬头看看餐厅里绰绰的人影。

手机上的新闻软件已经第一时间刊登了这起恶**件,照片里还有自己坐着的这辆警车,描述是“寻仇”,邵明明笑了笑,要是有这么简单,自己也不会坐在这里了。

忽然,邵明明直起了后背。

颈后枪管的冰凉像无数细密的针一样刺进了神经。

背后的声音熟悉又可怕。

“别出声,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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