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郞、郎昭将军。”
眼前的军士连对他行礼都是哆哆嗦嗦的,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汗,嘴唇都是白色的。
郎昭见他快要晕倒的样子,想上前扶他一下,却不想这人如惊弓的鸟,郎昭还只是将手抬了一下,他就往后跳开了。
“你——”
郎昭不知道怎么处理这样的状况,这些天来营里的将士们看到他都是这样,避之唯恐不及。若不是郎国公的军令压着,只怕这些军士们早就离自己十万八千里远了。
他有些泄气,之前他还很自信地以为,他和这些兵士相处了这么久,即使身份暴露了,也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没想到——
“你们在害怕什么?”
穿着黄色道袍的男子越过这些军士,走了过来。郎昭看去,他记得郎国公说过这人是叫“昌宣”。
郎昭向他拱手道:“昌宣大人。”
“嗯。”他点了下头表示受礼了。
昌宣转向其他对着他行礼的兵士们道:“我看你们倒是不怕我呀,我会仙术,也会杀人,你们怎么不怕我呢?”
那些兵士们埋着头互相望了几眼,昌宣看着他们的样子,点了刚才在郎昭面前要跳开的人:“你说,你为何不怕我却怕郎昭将军?”
“大人这——”他有些犹豫地直起身看着昌宣。
“说,这是我的命令。”
他的声音带着不可抗拒的威势,迫得这人一连串地说了出来:“因为郎昭将军他是妖······”
这话说完,这人才反应过来,马上往郎昭看了一眼,但连对方的神情都未看清,又低下了头,而其他的军士在听到他的话后,那是将他们的内心都说了出来,也都跟着将头埋得更低了。
“大人!”
郎昭惊呼着,眼瞧着昌宣将自己的佩剑抽出,如一阵风一般将它架到了刚答他的军士身上。
那军士感受到脖子上传来的森冷寒意,浑身犯憷,特别是对上昌宣冰冷的眼神,他连腿都在打颤了。
昌宣如同一条毒蛇,缠上他的脖子,冷冷地开口道:“你现在觉得我跟你们的郎昭将军比,谁更可怕?”
“你你你是大人你!”他唯恐自己说慢了,那剑就将他的脖子割开了。
昌宣把架在他脖子上的剑移开了,那军士现在看他的眼神比之前看郎昭的还要畏惧,甚至是身体都不自觉地想往旁边避,但他又怕惹怒昌宣,只得在原地哆嗦着。
昌宣回到了郎昭身边,重新对着这些军士说道:“我希望你们这些穿着兵甲的记得刚才那一幕,善恶不是单凭种族就能简单区分的。你们日后要见到的修仙人和妖还会有更多,难道碰到每一个和你们一样的人都会信任吗,见到的每一只妖都要杀了吗,那大岐那边的不都是和你们一样的人族吗,你们是要和他们一起杀了郎昭将军?”
昌宣双眼从他们身上一一掠过后,再次说道:“我听你们的元帅说过,郎昭将军从小便和你们呆在一起,这么多年下来,他是个什么性格,会不会杀人,你们不应该比谁都清楚吗?怎么反而更信任我这一个没和你们待过几天的人?”
他的这番话,让整个营中的人们反思起自己来,越是反思,想起近日自己对郎昭的种种行为,也就越是羞愧。
郎昭十分感激他为自己说的这番话,十分恭敬地谢他道:“大人,多谢。”
“不用。”昌宣摆手道,“你我既在同一营里,便应当是值得托付性命的战友,无故怀疑你,那绝非战士所为。”
郎昭被他的气度所折服,想起之前同李慕缨对阵时,也是他将自己从李慕缨的红绫下救出。
关于李慕缨,郎昭看向了军中最大那个军帐的方向,却娴姐好像很喜欢那个女孩子来着。
“爹爹,我就要那个李慕缨嘛~”郎却娴抱住郎国公的右臂不肯撒手,还左右晃着,“我们军中都是些五大三粗的男人,我平时想说个体己话也不行,歌都的那些小姐们又嫌我举止粗俗,现在难得有个和我一样的女将,爹爹你就帮人家把她抢过来嘛~”
郎国公用力想将自己的手抽出,却始终不行,一低头还见自己女儿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他的心又软了:“不是爹爹不想帮你,只是她毕竟是李溪的养女······”
“养女怎么了?!”郎却娴听他这么一说,将手松开了,走了几步向前,朗声说道自己的想法,“那李溪再怎么也是个男人,能有我懂女孩子吗?只要她能来我营里,我会让她忘了李溪的!”
“话倒也不是这么讲的······”
郎却娴转过身来,再次冲他撒娇道:“爹爹~人家就想要那个妹妹嘛~”
郎国公心里只能默默叹一口气,李慕缨那孩子又不是玩具什么的,哪能是他想抢过来就能抢过来的。
郎却娴继续劝说她父亲道:“而且那个妹妹那么厉害,如果能让她归顺我们,那也是我们的助力呀!”
郎国公却就这点反驳她道:“她那么厉害,这营里有谁能抓住她吗?”
“额······”
这是个好问题,郎却娴确实没有想到这里。
“国公大人和小姐无需担心,我有一计可擒住那李溪的养女。”
父女二人的眼睛一起望向那撩起帐门的人。
那是一位头上用木簪束发的道士,他黄色的道袍上还绣着一个八卦。他走到郎国公和郎却娴身前,行礼道:“古先参见国公大人、却娴小姐。”
郎国公让他先起来,而后问他道:“你刚才听见我们的话了?”
“啊,抱歉。我刚才正要进来时,恰巧听见了,还望国公大人恕罪。”
“没关系。”郎却娴却是代他父亲说道,“你先说说你有什么办法呢?”
“小姐,这并不难。”说着,他拿出了一青瓷药瓶来,“古先最擅长的便是唤雨术和炼毒,那李慕缨再怎么也只是个**凡胎的凡人,只需要我将这药融进我唤来的雨里,不怕擒不住她。”
郎国公父女二人听了他的话却是大惊,尤其是郎国公连忙就问他道:“这药普通人吃了会怎样?”
他答道:“这药会使修仙人失力,普通人吃了若过了五日还未服用解药便会丧命。”
郎国公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不行!”郎却娴比她父亲还要抢先一步叫停道,“我们只是奉大王令,降服周暨即可,怎可伤城中百姓的性命?”
古先听了她的话,依然不在意,只是冷漠地开口:“小姐,我这办法可是如今最有效的。”
“那也不行!”
“好了!”郎国公出声呵止,不让他们在这事上纠结,“古先,你现在来找本帅,应该还有其他的事吧。”
“对。”
虽然对于郎国公父女不认可自己法子的态度有些不满,但古先想了想,有了别的念头,决定还是先不与他们争执了。他拍了两下手,在门外等候的军士将绑着的人带了进来,扔在了郎国公脚前。
“这是?”郎却娴上前看了一眼,只见这人面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脸肿的活像只猪。
古先说道:“自上次与大岐交战后,这人便鬼鬼祟祟地往世子营中打探,我抓了他后,给他喂了真言散,他招了供,说他是李溪派来的探子。”
“咦——”郎却娴极其嫌弃地踢了他一脚,见他真如死猪一样瘫在地上,动也不动,指着他望向古先问道,“他这是已经死了?”
“没有,真言散会使他丧失神智,国公大人和小姐想问他什么都可以。”
郎却娴觉得好玩了起来,看了自己父亲一眼,对方点了下头,她便再次踢了那男人一脚后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给李溪做探子?”
瘫在地上的人老实地答道:“我叫孙涂,给李溪办事是为了荣华富贵。”
“啧,我们郎家军难道不能给你钱和军功,你非得背叛我们?”
“我在军中已经呆了七八年,却依然是个小喽啰,我孙涂也不比别的人差。既然郎国公不识货,我自应该去找看得起我的人。”
“你!”
郎却娴刚要上前给他来一刀,却被郎国公的手臂拦下了:“我记得你孙涂,你这人惯会投机倒把、油腔滑调,我军中不需要你这样的人。”
说完,他本想让人把这货拉出去砍了,但转念一想,他既是对方的探子,应当知道些李溪的情况,问他道:“关于李溪,你知道多少?”
“李溪,他的养女,嘿嘿。”谁知他提起这个,脸上突然露出极其猥琐的表情来,“他的养女真好看呀,和郎却娴那女的一样好看,嘿嘿,要是我能睡到她——”
郎却娴一脚差点把他的头给踹下来,她整个人被气得发抖:“爹爹,这人实在是恶心,把他交给我吧,我定会从他嘴里撬出更多的话来。”
郎国公听了他刚才的污言秽语,面上亦全是怒气,但他对着自己的女儿,还是放缓了些声音:“却娴,爹爹怕他还会说出刚才的那些话来,你——”
“没关系的。”郎却娴压抑了下心中的怒火,向郎国公说道,“那些话女儿在歌都时已经听过很多了,没关系的。”
郎国公心里再次叹了口气,他就只有这一个女儿,他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交给她,但他没有办法去改变世人对她的看法,那就像是如影随形的冷刀一般,时刻都会在他女儿身上割开口子来,就算郎却娴说她已经不在意了,但刚才她愤怒的表情不正说明了她还是痛着的吗。
他想起来李慕缨,那个和她女儿一样步上只有男人舞台的女孩子,也许,他真的该为了自己的孩子,将她的同类抢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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