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曹一田让其他人先回家，留下来的就只有：他本人、李晓龙两人。

刚过晚上11点，李晓龙伸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道：“曹队，我先睡会儿啊，你自己慢慢研究吧。”

曹一田望向白板的照片，陷入沉思。这件案子让他想到一件震惊全国连环刑事案件——E市滨湖连环杀人案。

追溯时间，那个已经是十几年的案件，曾号称全国十大悬案之一。去年3月上旬，警方无意间通过其宗亲的DNA才得以破获。正式抓捕了犯罪嫌疑人贾某时，人们才发觉犯罪是一个看上去并不起眼的菜贩子，甚至在周围人眼里他是个非常“老实憨厚”的人。

累累罪恶，桩桩件件共计14起。贾某被警察从菜市场带走的那一刻起，周围认识贾某的人甚至不敢相信他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还以为警察抓错了人。

和罗火沟发现的尸块一样，E市滨湖连环杀人案的被害人皆为女性。要不是十几年前残留在被害者体内的罪犯DNA被保存下来，想必这个案子一辈子也破不了。

而今，科学技术和刑侦手段在进步，犯罪分子的犯罪手段也在进步。罗火沟案的犯罪分子必然是有意避开监控。经过下午又一轮精密的尸检反馈：受害者身上并未留下犯罪分子的DNA，甚至在每个被害人的指甲都被捡的干干净净，并未留下任何人体皮肤组织。甚至包括抛尸地点都选择，想来都是严丝合缝的周密计划。

可为什么这一次犯罪分子要将放尸块的行李箱放在稍微有些“显眼”的地方，若是罪犯往深山或者河边再走一走，尸块并不一定能快速的被发现？

尸体被发现的越晚，那么罪犯的身份便越难以追踪。曹一田点燃一根烟，若有所思的看着白板上的尸块照片。

这5具尸块切割的非常整齐，并非像其他陈年案宗中的分尸案那样。无论是激情犯罪，还是预谋犯罪，分尸案大都是将尸体胡乱肢解后抛尸。但罗火沟案的这5具尸块的切割手法惊人的一致，从摆放次序上就可瞧得出惊人的一致，除此从尸体的脚踝、腕部、躯干等尸块的切割手法来看，凶手都极为注重细节，尺寸几乎分毫不差。

曹一田心里还有一个以待证实的问题：这五具尸体的身高，体重是否一致？当然这个问题，需要他明天前往法医科室去问问。

此间，办公室里响起了李晓龙的鼾声，像极了穿墙的电钻。曹一田不由的笑起来，这电钻声在旁，即使能因疲惫而萌生的一点点倦意，都会被这声音吵的烟消云散。

罗火沟案的罪犯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又或者说不是一个人？而是多人犯罪？

可若是多人犯罪，对于细节的把控不可能做到如此精细。所以，此案单独作案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思及于此，曹一田想到E市滨湖连环杀人案的罪犯，那是一个看上去瘦小干瘪的中年男人，被抓时51岁，他的第一起案子的犯罪时间是34岁。当年几乎E市滨湖区所有的男子都参与的DNA检测比对，但并没有查到犯罪所居住的小镇，更有人揣测犯罪嫌疑人并不是E市的人。

可直到去年将犯罪分子抓捕归案后，大家这才惊讶的发现E市滨湖连环杀人案的罪犯就在他们身边，甚至他会在菜市场对每个人露出憨厚的、人畜无害的笑容。

E市滨湖连环杀人案的犯罪分子有家庭有孩子，在菜市场买菜的收入稳定，不存在报复社会的前因。但其作案动机仅仅是为了发泄和寻找刺激。

几乎所有刑事案件的犯罪分子在被抓捕后都露出一副冤屈的表情，他们中不乏看似非常老实的面孔。直到铁证如山的事实摆在他们面前时，他们这才不得不认罪伏诛。

不论出于何种目的犯罪，当这些人和蔼可亲的面具被撕下来的时候，就会露出尖锐的獠牙，丑陋怪诞且恶心……

办公室灯火通明，窗外暮色沉沉，看墙上的时钟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二十分，可外面依旧是车水马龙。

曹一田决定暂时不想案子，放空一下。他起身，看向窗外繁华的街道，C市公安局刑侦队最大的优点就是位置不错，出了大门，有一条繁华的商业街，还有一条美食街。

下午和范斯吃的那一顿，胃里也消化的差不多了。曹一田的胃有了份隐隐的饥饿感，刑侦队的工作就这样，遇到大的案子时，加班是常事，饥饿感也是比正常上下班时来的强烈。

曹一田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李晓龙，决定还是不叫醒他，回头给他带一份宵夜。

待他走出公安局大门，便闻到街道上香飘四溢的各类小吃。街上依旧人头攒动，C市的夜生活丰富多彩，人群中神色斐然者众多。

穿过繁华的商业街，来到美食街区。

忽然，曹一田看到了一个熟悉多身影，那人好像是法医李洁，却又不太像李洁的风格。

曹一田不由的停下脚步，仔细观察。

此刻的李洁早已取消黑框眼镜，身穿一套白色碎花镶嵌的萝莉服，扎着两个高马尾辫，看上去像十几岁的小姑娘。正言语爽利的感谢榜一大哥刷的礼物。

触碰到曹一田的目光，李洁略显慌张，随即赶忙找个理由便匆匆下播了。

“你好啊，曹队！”李洁热情的招呼，曹一田不禁恍然，果然人没认错，但衣着风格和平素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印象中白天的李洁，一副态度极其严谨的学究模样，她自始至终都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即使到了冬季也只是在黑色的西装外再添一套黑色的羽绒服，带着一副黑框眼镜，好像除了黑色，身上是不会有其他颜色的点缀。

见曹一田愣神，李洁略感尴尬的解释道：“先申明，我不是缺钱，做直播就是单纯的爱好，二次元爱好。”

放下话筒，李洁继续解释道：“平时我都在家直播。今天刚好家里来人，我就出来了……没想到这么晚，还能遇到局里的人。曹队，你可要替我保密哟！”

曹一田点了点头算是承诺下来。

李洁笑里带着些皮，和她那一身萝莉装造极为贴合，倒是与她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模样完全不搭。若不是李洁自行打招呼，曹一田都以为她有个双胞胎的姊妹。

想到下午的尸检也是由李洁科室完成的，曹一田问道：“李洁，罗火沟案的那五具尸体……”

李洁连忙打断道：“曹队，我已经下班了哟！”

见曹一田面露尴尬神色，李洁笑道：“我们法医的工作常年和尸体打交道，所以我必须要从工作中分裂出另一个我释放压力。工作中我是一个人，下了班我可能就是另一个人了。所以，曹队有什么要问的事情，明天问上班的我吧。”

对此，曹一田点点头表示认同。

人如果长期处于高压状态，便会在潜意识里分裂出另一个自我去分散这部分压力值，甚至可以跳脱出原本的情绪，去冷静的观看自己所面临的问题。

当然，这并不一定就是心理学上的多重人格，也绝非精神方面的疾病。而是，人在面对不同的环境，便会和动物一样，改变自身去适应环境。

李洁打开便携式音响的拉杆，再将拍摄用的工具也尽数收纳起来。曹一田帮着收纳了一些琐碎的物品。

“曹队，是要回家吗？”

“不是，刚从局里出来，找点东西吃。”

“我准备回家了，那就明天见！”

“好的，明天见。”

同李洁分开后，曹一田去了一家经常吃的面馆，这家店的面非常劲道，面量给的也足。今天饿的厉害，他一口气炫了两大碗。随即，给李晓龙也打包了一份炒米饭，面好是好，带回去肯定会坨住的。

看着周围高楼大厦的灯红酒绿，男男女女形色有之。他们白天或西装革履，或安静恬淡。但在夜色和酒精的加持下，也许会放浪形骸，也许会任性自我……

曹一田猛然想到一件事，白天和晚上是不一样的。他一拍脑门，迅速向局里跑去。

李晓龙睡的天昏地暗，曹一田一到办公室，就猛然摇醒李晓龙道：“走，陪我去看看现场。”

李晓龙睡懵了，他揉着惺忪的睡眼道：“啊？干啥！上班了吗？去哪儿？”

“陪我去罗火沟看看！快点儿！”曹一田大声道。

这一声惊的李晓龙清醒不少，他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凌晨刚过。

“疯了吗？你没看这都几点了！”

“你别磨叽了，赶紧起来。”

“不是，大哥，我们已经下班了。局里不会给我们开加班工资的！你脑子是不是有包嗦！我要回家了。”

“家什么家！你又没老婆！”

“你…你也是光棍一个…有什么好说的。”

“别你你你的了，明天，你的三顿饭我包了。”

“真的？”

“绝对真的。今晚我还给你带了份炒饭！”说着，曹一田晃了晃手里提的盒饭。

“是不是曹家面馆的炒饭？”

“是的。”

“成交！不过，曹队，亲爱的老曹，你究竟想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