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的教室弥漫着困倦的气息，韩祁予又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出现在教室里，刚坐下把脸埋进臂弯，后脑勺就被人用课本轻轻拍了一下。

“哟，韩大学霸这是通宵修仙了？”周茴叼着袋装豆浆，手指戳了戳她支棱起来的呆毛。赵艺昕难得提早到校，闻言回头吹了声口哨：“该不会是梦见——”

“闭嘴！”韩祁予猛地抬头，眼底泛着淡淡的青黑，“初三凭什么要早读？七点二十到校是人干的事？”她声音压得极低，像只炸毛的猫。

“叮——”

课代表周语走上讲台，马尾辫随着步伐轻晃：“请大家翻开语文书，岳阳楼记。”话音刚落，教室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哀叹。韩祁予绝望地把额头抵在课桌上，课本“啪”地摊开盖住脑袋：“杀了我吧......”

“要杀谁啊？”

清冽的嗓音贴着耳畔响起，韩祁予浑身一颤。课本滑落的瞬间，她看见江之冰的米色长裙出现在视线里——老师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手里还抱着课本。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那双裸色细跟鞋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没没没！”韩祁予立马坐直，下吓得手里的书差点飞出去了，“我是说...语文太美妙了！”她手忙脚乱地翻开书，纸张哗啦作响，“您看！我连注释都预习了！”

江之冰微微俯身，发丝垂落在韩祁予的课本上。茉莉混着墨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惊得少女屏住了呼吸。“注释第三行，”她的指尖点在某个通假字上，“‘属予作文以记之’的‘属’，你标的是zhǔ还是shǔ？”

韩祁予盯着那截莹白的指甲，喉咙发紧。昨晚梦里亲吻过的手指此刻正点在她的罪证上——那个被胡乱画圈的“属”字旁边，赫然写着硕大的“shǔ”。

“等会再找你算账。”江之冰直起身时裙摆扫过课桌，“站起来读吧，某些同学站着比较清醒。”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韩祁予泛红的耳尖，转身走向讲台。晨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粉笔灰在光束中起舞，像一场无声的雪。

韩祁予慢吞吞地站起来，课本竖在面前充当屏障。当朗读声如潮水般涌起时，她透过纸张边缘看见江之冰倚在窗边，正用红笔在课本上画着什么。

“老韩，你到底怎么惹江老师了？” 赵艺昕伸长脖子，凑到韩祁予耳边，声音里满是好奇与担忧。

韩祁予一脸茫然，无奈地耸耸肩：“我哪知道啊！我真的什么都没干。话说你们，怎么都不提醒我她来了？” 她眉头紧皱，眼神里透着懊恼。

“冤枉啊！” 赵艺昕急得直摆手，“我刚明明扯了你好几下袖子，可你跟被施了定身咒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韩祁予只觉得一阵晕眩，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了。整个早读课，她如坐针毡，心思全在江之冰身上。那支在课本上写写画画的红笔，每落下一笔，都像敲在她的心上；转身时飘动的裙摆，每一次晃动，都让她心跳漏拍。她满心都是江之冰等会儿找她算账的画面，神经紧绷得快要断掉。

好在，早读结束，江之冰抱着课本径直离开教室。韩祁予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刚放下一半，却听周茴慢悠悠地来了一句：“第一节是语文课哦。”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让韩祁予刚缓过来的身子又僵住了。她只觉得眼前一黑，仿佛又掉进了冰窖，满心绝望：“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在劫难逃了……”

早读课间的教室像被按下了启动键，语数英课代表抱着一摞摞试卷刚跨进门槛，沉睡的空气瞬间沸腾起来。

韩祁予从语文课代表手里接过答题卡时，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边缘褶皱。65 分的鲜红数字撞进眼帘，她睫毛轻颤，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 还行，稳定偏上发挥，作文 36 分的批注倒是意料之中。

“老韩，让我看看你的。”周茴拿到自己的答题卡之后感觉还满意，随即去看韩祁予的。

韩祁予大手一挥，把答题卡往后一扔，这时英语和数学也到了。两个课代表走之前还羡慕的看了一眼韩祁予的答题卡。115、112 的分数在阳光下泛着光，韩祁予用铅笔敲了敲桌面，漫不经心将试卷摞成小山——这成绩，确实在意料之中。

“老韩，你这语文是怎么做到答题每题都有分，总分才六十多的，你这作文分也正常啊36。”周茴看了两遍韩祁予的答题卡，确实没发现老师有漏算分，就把答题卡还回去了。说着又掏出自己的答题卡反复核对，笔尖戳得纸面沙沙响，“作文分一样，阅读也没差太多……”

看到韩祁予桌上摊开的另外的两张试卷，周茴突然知道江之冰对韩祁予说的等下找你算账是什么意思了。

“老韩，保重啊。”周茴重重拍了拍韩祁予肩膀，那力道仿佛在给即将上战场的战士送行。

韩祁予歪头躲过对方扑簌簌掉落的发丝，抓起试卷卷成筒状敲了下周茴脑袋：“又发什么神经？” 她没看见周茴转身时摇头叹气的模样，更没察觉自己即将迎来的，是一场和江之冰关于 “偏科” 的雷霆谈话。

刚打上课铃，江之冰就出现在了讲台上，带着两张答题卷，上面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红色批注。

“大家都拿到答题卡吧，为了保证公平，你们的试卷都是交叉批改的。如果是由我来改——”她突然冷笑一声，“我入职第一天就能申请工伤鉴定。”

江之冰今天说话格外严肃，没有之前的那种柔和，大概是真的比其他班差太多了吧。

赵艺昕缩着脖子往韩祁予身边凑，气声几乎要钻进对方耳朵里：“听这意思，我们班不会又垫底了吧？”

“应该就是了。”韩祁予回道。

“有些同学上课别总开小差。”江之冰突然提高声调，目光如炬般扫向韩祁予的座位。

韩祁予浑身一僵，撇撇嘴，没敢再出声。

“这次最高分是我们课代表周语，106 分。” 江之冰的声音像裹着冰碴，“可其他班最差都有 110，咱们班最高分和最低分差了 41 分 —— 这么简单的卷子，居然有人能不及格？”

韩祁予听到“我们课代表”这几个字的时候就开始不爽了，后面还听到在内涵她，就更不爽了，干脆不想听了。把试卷铺在桌上，拿出物理试卷就开始写，她才不管江之冰。

赵艺昕看了一眼韩祁予，迫于刚刚江之冰的话也没敢说啥，韩祁予的自尊心最重，这他们几人都知道。赵艺昕转头对万梧桐做了一个没事的口型。

“我现在开始讲解试卷，我希望大家能好好听。”

江之冰讲题目很有条例很清晰，很容易就能让人理解为什么答案是这个，并且时不时让他们把解题思路记在旁边。

讲到大题时要记的要点有些多，江之冰就停下来等他们。她看到韩祁予也在奋笔疾书，就走进看她在干嘛。

不看不要紧，一看就让她火大，挂羊头卖狗肉是吧。

江之冰用手按住韩祁予的卷子，韩祁予正写的上头，突然桌上出现一只手差点没把她吓死。

“下课来一趟办公室，带上你的试卷。”江之冰压低了声音，但韩祁予还是听出来了江之冰的咬牙切齿。

周茴和赵艺昕就坐韩祁予旁边，当然也听到了江之冰的话，只能说韩祁予敢在江之冰气头上惹她真的只能自求多福了。在心里默默为韩祁予点了三根蜡烛。

下课铃一响，韩祁予磨磨蹭蹭地攥着试卷跟在江之冰身后。走廊里飘着隔壁班的嬉闹声，她却像被抽走了魂，机械地挪动脚步。江之冰的高跟鞋声在前方不紧不慢地响着，每一声都像敲在她的心坎上。

办公室里的老师大多数都在干着自己的事情，只有几个抬头看了一眼江之冰这个位置。

“卷子放桌上，自己去搬一个凳子来。”

江之冰坐在办公桌前，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之后才对韩祁予说。

看着韩祁予坐下后江之冰才继续开口。

“你自己看看你的试卷，有何感想。”

“还行，稳定发挥，每一题都基本有分，比上次进步五分。”

韩祁予扬起脸，努力扯出个讨好的笑。

“是进步五分倒退三名，要不是只剩进步空间了还不知道你呢倒退到哪去。”江之冰看着眼前装无辜的韩祁予就气不打一处来，其他两门课满分，自己的这门语文倒一，上课还不听，在那写什么物理，真有她的。“考的不好就是了，上课还不听，你是不是觉得中考高考你都可以不考语文啊？”

“老师，我没有，我就是学不进。”韩祁予自知理亏，低下头小声说着。

“你...算了，马上上课了，你下午放学来办公室找我，我要看到你人。”

江之冰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第二节课马上上课了，等会她还要去六班上课，只能让韩祁予先回去，试卷放她这，等会她有空她倒是要看看这小孩在上面写了些什么东西。

江之冰对面的老师看着韩祁予出去后对江之冰道：

“刚刚那个是十二班的韩祁予吗？”

“是的李老师，怎么了嘛？”

江之冰有些奇怪，李老师是教四班和十班的，按理来说应该不会对其他班的学生有印象。

“这孩子其他科目都不差，就是语文差了一点，她之前的语文老师也头疼过，但是碍于她父亲也不好太过于说她什么。”

“她父亲？”

“你不知道吗，她父亲是市教体的副局。”

江之冰大概懂了李老师话里的意思，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韩祁予一回到教室，就受到了周茴他们三人的审问。

“江老师生气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应该没被骂吧？”

韩祁予看着他们三人围着自己跟审犯人一样，心里无语透了。

“内涵了我一顿，让我下午放学再去找她。”说完韩祁予无力的趴在了桌上。

“保重。”三人异口同声的说完就散开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声响起后，韩祁予开始慢悠悠的收拾东西。中午吃饭的时候就和江雨玲说了，下午放学不用等她。

背上书包走到办公室门口，敲了门。

“叩叩-”

“请进”

韩祁予走进去才发现办公室只剩江之冰一人在办公室。

“江老师。”

“嗯来了啊，先把书包放旁边吧。”

江之冰抬头看了一眼韩祁予，又指了指她旁边的位置，韩祁予把书包放下后就坐到江之冰旁边的位置。

“你知道为什么你每一道题拿分不高吗？”

“不知道。”韩祁予摇了摇头。

“你看你自己写的答案，虽然写的多但是终归是在讲一个意思，一道三分的题，说明它有三个点，就比如这道线索题你就要指出浅层和深层线索，然后再说明这样的作用是什么。”

江之冰讲题目的声音很温柔，韩祁予不知觉被她吸引。此时的她在韩祁予看来全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被她挽起的长发有几缕散落在江之冰凹凸有致的锁骨上，而脑后的碎发随意的散落在白皙的脖颈。金色边框的眼睛架在江之冰高挺的鼻梁上，这好像韩祁予第一次见江之冰戴眼镜，原来她也近视。

“你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讲话。”

江之冰看着又快神游的韩祁予火冒三丈，合着她在这浪费口水的吗。

“我听了，你刚刚说要分点作答，浅层深层还有作用。”

韩祁予复述了一遍刚刚江之冰说的，证明她有在认真听。

江之冰白了韩祁予一眼了，又继续讲。

“你等会回去自己好好理理，把我刚刚讲的东西重新整理一遍，我会问你要的，今天就到这吧，太晚了。”

江之冰透过窗户看见了外面的晚霞，转头对着还在试卷上记笔记的韩祁予说。

“好。”韩祁予乖巧的答着。

韩祁予先江之冰一步收拾好东西，走到办公室外等着江之冰。

江之冰锁好办公室的门后，对着旁边的韩祁予说：

“想吃什么，我请你。”

韩祁予没想到她这样问，有些震惊。毕竟老师主动请被叫到办公室喝茶的学生吃饭确实除了江之冰应该找不到第二个了吧。

“看着我干嘛，快点，我都要饿死了。”

江之冰在说这句话时，韩祁予听着像是有种莫名的小女儿家的娇羞。

“老师你决定就行，我都可以。”

韩祁予的耳朵有点红了。

“那就去亨泰城吃烤肉怎么样。”

“好。”

等两人走到一楼时，韩祁予突然想起她的车还在停车场，那她们怎么过去。

“老师，我们怎么去啊。”韩祁予停下脚步转身问江之冰。

“开车去啊，怎么了？”

“那我的车怎么吧。”

“可以放后备箱啊，你是不是蠢。”

江之冰作势弹了一下韩祁予的头，但是被她躲开了。

“嘿嘿，那我去推车，然后在西门等老师，一会儿见。”

说完韩祁予转身向停车场奔去，江之冰看着韩祁予这样忍不住笑了。

“滴滴-”

江之冰看到靠着山地车上等她的韩祁予好像并没有认出她，按响了喇叭，并打开了后备箱。

被汽车喇叭吸引的韩祁予这才看到江之冰，推着车小跑过去。

江之冰从驾驶室下来帮韩祁予放好车后把后备箱拉下来，韩祁予才发现，原来江之冰的车还是临时牌照的奥迪A4 allroad。

江之冰也注意到了韩祁予的视线，故意的说：

“不相信我的技术？虽然这是昨天才提的车，但是我可是老司机哦。”

“哪种老司机？”韩祁予故意逗江之冰，说完就走向副驾驶关上车门系好安全带。

“你们这些小孩该懂的不懂，不该懂的瞎懂。”

“没老师知识渊博。”

江之冰发现了，韩祁予除了在语文上没脑子，在其他方面脑子转的挺快，没在和韩祁予继续争，而是专心开车。

亨泰城在城南离余城四中不算远，开车十多分钟就到了。

等江之冰和韩祁予已经坐下点完菜，等着服务员上菜时，韩祁予才想起她忘记和她妈说了，现在她妈肯定还在家焦急地等她回去吃饭。

“老师，能不能借一下你的电话，我忘记和我妈报备了。”

“你可真是个大孝子，这才想起你妈？我下午和你爸妈说了，晚上会带你出去吃饭，然后把你送回去。”

“啊？你认识我爸妈？”

这韩祁予真没想到，虽然学校很多老师知道她爸是副局长，也没道理江之冰刚来就知道吧，韩祁予完全想不通，难道是上次她去江叔叔家江叔叔跟她说的吗。

“何止认识，你刚出生的时候我都见过。”

江之冰含笑的看着韩祁予一脸呆滞的样子，哈哈哈，如果不是上次听叔叔说，她也不会把当年那个在医院小床上红扑扑皱巴巴的婴儿与眼前这个五官精致的女生联系起来。

“上次去完叔叔家，韩叔就是你爸就跟我联系了，当得知我还是你语文老师的时候，你爸妈可强烈要求我对你严格要求哦。”

这回韩祁予是完全说不出话了，感觉自己爸妈就这样把自己卖了。

吃完饭，江之冰将韩祁予送到了楼下，从后备箱帮韩祁予将自行车拿出来，并嘱咐道：

“跟叔叔阿姨说一下，今天太晚了我就不上去打扰了，下次有时间我会专门来拜访。还有，以后周四，周五放学来我办公室报道，从下个星期开始，你每周要交一张试卷给我。”

“什么？！”

“你还不同意，你看看你那语文成绩，你要是一直这么差，出去别说是我的学生。”

江之冰没给韩祁予商量的余地，态度很强硬。韩祁予见此，也不敢多说什么。

“上去吧，你妈等会该等着急了。”

“好。”

韩祁予看着江之冰坐上驾驶室，启动车子，车尾的红灯很快消失在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