锣鼓声骤起。
春武场今日就算正式开始,这一场上列队以带的都是当前各家的英才,司徒修和司徒宁也被列在其中。
按照惯例,往往是由他们两个率先开场比上三场来作为表率,而今日不同。
司徒修看向远处的司徒荆,朝她点了点头。
两人已然提前串通好了。
“陛下有命,请大皇子二皇子殿下登台开场——”
司徒修今日穿了一身大红衣裳,一根黑色织金腰绳横贯腰间,撒下几根穗子,两个护腕与之成套,这一身款式简易,却很是显眼。
再去看司徒宁,他今日却相当低调,穿了一身灰黑色,似乎极力要自己不起眼了。
司徒宁心知自己比武从来不及这个二弟,所以每到必须比试的时候,就只好拿出最谦逊的样子来。
为此,不乏有人总说大皇子未必不敌二皇子,兴许只是疼爱二皇子,故而让了他。
司徒修从前并不懂这个,也不在意那些说法,后来长大却隐约明白,司徒宁次次输给他之后都是一副无奈的笑模样,似乎是在为自己挽尊。
那时候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在想,大哥这么做也是人之常情。
可再后来,他终于迟来的发现,那些说辞都是司徒宁授意,刻意叫自己联络的党羽对外放出这样的消息,不仅为他自己挣面子赢名声,更是无形之中在诋毁司徒修。
叫人质疑他日日苦练的武艺,诟病他实事求是的品德。
而如今,司徒修抬步往场上去,他今日太耀眼,众人的目光那样一致的落在他身上。
闻蝉衣看着这兄弟两个,他从前比较的时候,难免看见二皇子就要叹一句可惜。
而最近却不一样,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崭露头角,从一无所知蒙在鼓里,忽然醒悟,针锋相对之间,能叫人目光偏移的,竟然成了他。
闻蝉衣承认自己没有料到,更收不住自己的注视,少年人意气风发,春风春日眷顾,灿烂起来像一笔朱砂绘就的石榴花。
“二弟,今日真是好耀眼。”司徒宁仍旧那副样子,笑眯眯的,很是温和的语气。
司徒修也对着他笑,“大哥怕输就直说,夸我没用。”
司徒宁顿了片刻,面上无懈可击,“二弟说笑了,你我兄弟之间,不过是玩玩,讲什么输赢呢,图个开心而已。”
司徒修送了他一个冷笑,“还没开始呢,大哥就知道自己要输,这就开始给自己找借口了?待会儿我赢了,大哥又要拜拜手说是让着我了?”
司徒宁严肃起来,“二弟这是什么话?是谁跟你这么说的,这是挑拨我们,不要听信。”
“这样啊……那大哥待会儿是要全力以赴了?希望你输得不要太惨。”
话音刚落,第一场比试正式开始。
司徒修站着没动,场上一时冷寂下来。
“嗯?怎么回事?不是开始了,他们怎么没动静?”卫兰一下子挺直了身体。
一旁的微扬将军,卫兰的母亲卫扬也正注视着场上。
“娘,他们这是什么手段吗?怎么,谁先出手谁就输了?”卫兰不解。
“想必二皇子终于发现不对,这次不想率先出手了。”卫扬看着这场比试觉得有意思,以往虽然二皇子的功夫还算可圈可点,但是他们二人比试起来,一个武力全然碾压,一个心思昭然若揭,叫人一猜就中,没什么好细看的了。
但是眼下二皇子忽然也用上了心思,她倒要好好看看,到底境况还能如何。
此时场上,司徒修忽然动身,却没出招,他一步步走近司徒宁,忽然笑了,“怎么,大哥不舍得打我了?”
司徒宁刚要说话,猝不及防的一拳直捣他的腹部,口中的话变成痛呼!
满场皆惊,不知道今天这二位到底整哪一出,瞧瞧大皇子,被二皇子突如其来的一拳直接打翻在地——
这看起来不起眼的一拳到底是用了多大力?
司徒修没给众人反应的机会,他将蜷成一团的司徒宁提了起来,“大哥,别装,要打就打个痛快。”
他刚说完,一顿拳头像雨点儿似的落下来!
司徒宁难得露出惊慌,这会儿反应过来,开始留心躲避反击。
可惜,就算他确实有些拳脚功夫,前世还能和十八岁的司徒修有来有往的打上一会儿,现在却也不行了。
多亏前世的他自己,把司徒修逼去鸟不拉屎的北关磨炼了十年,生死关头精进武艺,如今才能叫他得了这么酣畅淋漓的一顿好打!
第一场的结局显而易见。
为了避免大皇子被打的太惨,这一场被叫停,以司徒修得胜为结果。
第二场开始。
大约是因为上一场司徒修没有像往年一样对他点到为止留些手,导致这人伤的太重,疼痛总是能激发一些隐藏在深处的情绪,比如此时此刻的司徒宁眼神终于不像平日里那样和缓的无懈可击,反而隐约透露出一种称得上是恨意的负面情绪。
尽管他极为努力的克制,可惜在眼下也称得上是眼明心亮的司徒修眼里就不再那么隐匿了。
司徒修再次轻车熟路的挑衅他,“不知道大哥是怎么想的,处处要与我争,争的时候又要争个好名头,天底下没有这样的好事情——不管是在什么事上。”
他想起这个争字又不免有些愤愤不平,意味不明的继续扎了司徒宁一句,“尤其是抢来之后又不知道好好珍惜,反而肆意去折腾,真是想不明白,大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司徒修说的是前世的事情,这人将皇位抢走,却又不好好当这个帝王,整日里打击报复,可偏偏在真正要处理的那些事情上,他又样样做的决策都有失公正。
司徒修不敢说大话,自己未必能比他做的更好,可这天下总是有能比他做的更好的人在的。
再比如他明明那样费尽手段的将闻蝉衣给抢走,却又做出了十年之内三次伤害的事情。
司徒修最想不明白的就是这个,若是并不喜爱他,为什么要用尽办法将人抢过去?
可既然抢了过去,又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残害对方?
那架势并不像是心里喜欢的人,反倒像是多年仇敌碰了面。
他忍不住目光游离,落在了一旁稳稳坐在一旁看着这边的闻蝉衣身上。
眼下人还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他的尾指是完整的,眼睛看得见,身子也依然挺拔,并没一瘸一拐的,这就是最好的也最应当出现的闻蝉衣。
可前世发生过的事情也是实实在在的,司徒修其实还从未亲眼目睹过闻蝉衣前世到最后究竟是什么模样,就只是得了消息之后的想象,便已经叫他觉得心痛难忍。
思及此,他这次没等,开始的锣鼓一落,他径直就抬腿朝司徒宁踢去,两人一时间正儿八经的打开了。
“呃啊!”司徒宁惨叫一声,尾指被狠狠折断,还不等他反应,膝盖也传来剧痛!
比赛结束,司徒修的二指离司徒宁的眼睛只剩下一丝距离,司徒宁瞳孔发颤,惊愕不已。
有那么一瞬间,他直觉自己这个二弟真要动手取了自己的眼睛!
然而没有。
尽管司徒修很想,但是周围投来的眼神太多,觉得他动手狠辣的已经不在少数,更别提他要是真的取了司徒宁的眼睛。
这一场一结束,司徒修直接对着他父皇行礼,“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元帝新奇,他这个二儿子最近真是大变样,年年比武都点到为止,今年怎么这么狠?
“讲。”
“父皇,儿臣以为,大哥太谦让了,儿臣不打了,没意思。”
他这话说的自在从容,像是一个常被惯着的儿子,这种姿态对于皇帝来说还是相当陌生的,以至于一时的新奇,顺带连发出的好奇心使他想看看这个儿子究竟想做什么。
“你既不想和你大哥打,难道这第三场就要这么结束?”这些仪式个个都是已经选定过的,打破了既定的数字自然并不好。
“父皇,儿臣倒是有心想与大哥试上一试。”一旁的司徒荆默默的站了出来,她今日已经做好准备,一身衣服穿的正是比武时惯用的。
这也是他们从之前就已经商议好的,也算是各取所需。
对于司徒修来说,不论是谁,只消能叫司徒宁吃上一个亏,对他来说便是好事,而对于司徒荆来说,她只是需要一个崭露头角的机会,而今日就是最好。
王公贵族具在。平民百姓簇拥这样的场合,对于一个有野心的人来说,正是博得众望,令众人心生仰慕追随的好时机,可惜这样一个大好的时机,她的这两位哥哥以往却只用来较劲,实在是莫名其妙。
于是在春武会开始之前,司徒荆就找到了司徒修和他商议,愿意以旁的条件作为交换来得到一次机会。
对于皇帝来说,自家儿女谁擅长比试都无所谓。
眼下既然司徒修不愿意再比,司徒荆上场凑个数也未尝不可,这样也算是给他那不善武艺的大儿子留下一丝体面。
于是他点头应允了。
司徒修忍不住笑了片刻,旁人都没注意到,他这不是开心,是在嘲讽。
他的这位父皇不仅不了解他,也不了解自己的其他儿女。
司徒荆一上场,卫兰就在场下开始大声为她加油鼓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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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大哥输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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