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江眠正在家里收拾东西,突然听到敲门声,她以为是裴知野,打开门一看,却愣住了。
门口站着的,是沈烬和梁佳佳。
沈烬本来不应该再来的,但是他没忍住,自从上次听到江眠要去美国后,他知道这一走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便找了个理由想再回来看她最后一眼。
沈烬看起来比前几天又瘦了一些,脸色苍白,眼神里带着一丝疲惫,他手里提着一个行李箱,身后的梁佳佳也拿着几个袋子。
江眠的心猛地一沉,她知道,他们是来拿东西的。
“我们来拿我的东西。”沈烬的语气很平静。
江眠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让开了路。
沈烬和梁佳佳走进屋子,径直走向卧室,江眠站在客厅里,看着他们的背影,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一点点崩塌。
卧室里传来收拾东西的声音,每一声,都像是敲在江眠的心上。
她想起以前,沈烬的东西都是她帮他收拾的,他总是笑着说,有她在,他什么都不用操心。
可现在,他的东西,却要由另一个女人来帮他收拾。
没过多久,沈烬和梁佳佳就提着行李箱和袋子走了出来。
沈烬的东西,几乎都被拿走了,卧室的衣柜里一下子变得空旷了许多。
准备走时,沈烬把一个银行卡递给江眠:“这个你拿着。”
江眠看着那张银行卡,没有接:“这是什么?”
“跟了我十年,不能让你吃亏。”沈烬的语气依旧很平静,“就当是补偿吧。”
“补偿?”江眠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沈烬,你觉得,钱能补偿这十年吗?能补偿你对我的伤害吗?”
“拿着吧。”沈烬的语气带着一丝不耐,“不要白不要,省得别人说我小气。”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如果你实在离不开我,想我了,舍不得我,等我结婚的时候,可以请你过来观礼。”
他的话,像一把把尖刀,再次扎进江眠的心里。
江眠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在看看他手里那张薄薄的卡片,觉得一股巨大的屈辱感瞬间淹没了她。
十年感情,无数个相濡以沫的日子,最后就值一张冰冷的银行卡?
“滚!”江眠终于忍不住了,她颤抖着对着沈烬大喊,“我不需要你的补偿!我也不想再见到你!带着你的东西,给我滚!”
银行卡被她打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沈烬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卡,嘲讽地笑了笑,他弯腰,慢条斯理地把卡捡起来,再次递到她面前,眼神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和施舍:“拿着吧,别死撑着了。”他故意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语气轻佻,“还是说……你其实根本离不开我?舍不得我?”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
江眠的手掌因为用力而微微发麻,她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通红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她死死地盯着沈烬,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绝望而变得尖利:“沈烬!你太自作多情了!没有你,我江眠一样能活得很好!很好!以后也绝对不会再打扰你!你现在可以带着你的东西滚了!”
沈烬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他缓缓转回头,舌尖舔了舔破裂的嘴角,看着江眠眼中那团带着恨意的火焰,心脏传来的疼痛几乎让他窒息,他用尽全力,才维持住这残忍的表演。
很好,眠眠,就是这样。恨我吧,带着这股恨意,好好活下去。
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好啊,那我就看看,离了我,你江眠到底能活得有多好。”说完,他不再看她一眼,拎起行李箱,和梁佳佳一起往门口走。
江眠看着他的背影,想起这十年来的点点滴滴,想起他曾经的温柔和诺言,想起他现在的冷漠和残忍,一股巨大的悲伤和愤怒涌上心头。
她抓起桌上的银行卡,朝着沈烬的背影扔了过去。
“我不需要你钱!把你卡也带走!”
银行卡没有砸到沈烬,掉在了地上。
沈烬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好好照顾自己。”然后,他就和梁佳佳一起,走出了家门,再也没有回头。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也像是在江眠的心上,重重地关上了一道门。
“谁要你的钱!谁稀罕你的补偿!滚!滚啊!”她嘶喊着,捡起卡片重重地朝门上砸去。
卡片撞在厚重的门板上,发出一声轻响,无力地滑落在地板上。
江眠看着那张孤零零躺在地上的银行卡,最后一丝支撑轰然倒塌。
她瘫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放声痛哭,哭声凄厉而绝望,充满了被彻底抛弃、被无情践踏、被残忍背叛后的痛楚。
她知道,这一次,沈烬是真的走了。
彻底地、决绝地、不留一丝余地地走出了她的生命。
也是真的……不爱她了。
那些过往的温柔、誓言、点点滴滴的甜蜜,都成了此刻最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凌迟着她的心。
哭了很久,直到嗓子嘶哑,眼泪流干,江眠才慢慢平静下来,她走到卧室,看着墙上他们的合照,照片上的两个人,笑得那么开心,她伸手抚摸着照片上沈烬的脸,眼泪又流了下来。
“沈烬,你怎么就食言了呢?”她喃喃自语,“你说过,会永远爱我的……而你的永远,却只到第十年的夏天……”
她开始发疯般地清理这个屋子,所有带有沈烬印记的东西,所有承载着他们回忆的物品,他用过的旧茶杯,他喜欢的篮球杂志,他送她的那些小玩意儿……统统被她翻找出来,一股脑地扔进了客厅中央。
最后,她将墙上所有的照片都拿了下来,面无表情地拿找出所有相册,拿出里面的照片,一张张,青涩的高中合影,刚来北京的甜蜜依偎,大学时期的甜蜜抓拍,再到后来工作后生活条件改善后的旅行照、生活照……照片上的两个人,笑容灿烂,眼神明亮,依偎在一起,仿佛全世界都无法将他们分开。
她看着这些照片,看着这些记录了他们十年青春和爱情的照片,心如刀割。没有流泪,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钝痛。
她拿来一个铁盆,放在客厅中央,拿起打火机。
她拿起一张照片,是刚来北京的那年冬天照的,那是北京下的第一场雪,很大,是她和沈烬从来没有见过的大雪,他们出生在南方的小镇,雪对他们来说是奢侈的东西。
沈烬笨拙地给她堆了个歪歪扭扭的雪人,两人戴着同款的红围巾,脸都冻红了也不进屋,开心的玩雪,笑得像两个小傻子。
火苗贪婪地舔舐上去,照片的边缘迅速卷曲,焦黑,明亮的笑容在火焰中扭曲,变形,最终化为灰烬。
一张,又一张。
当她拿起那张十八岁那年夏天的合照时,她犹豫了。
那年夏天,高考结束后的那个下午,在沈烬那辆破旧的自行车旁,两人并排站着,背景是绚烂的晚霞。沈烬穿着洗得发白的体恤,笑容干净腼腆,江眠扎着简单的马尾,微微歪着头,脸上是纯粹的快乐。照片背面,用黑色的圆珠笔写着:【沈烬和江眠,永远在一起。】
那是他们的第一张合照,也是他们故事的开始。
她终究还是舍不得,把这张照片放回了抽屉里。
还有那张大二那年,沈烬给她戴上戒指的合照,照片里,他正小心翼翼地把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眼神专注得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她低头看着手指上的戒指,眼圈红红的,嘴角却高高扬起,幸福满得要溢出来了,照片的留白处,写着:【沈烬爱江眠,一生一世。】
她也舍不得烧掉这张照片,同样放回了抽屉里。除了那两张,其他能烧的都烧了。
处理完这些照片,江眠感觉自己的心里空落落的。
这个城市,充满了她和沈烬的回忆,每一个角落,都能让她想起他。她不想再待在这里,不想再被这些回忆折磨。
收拾好简单的行李,她买了一张离开北京的车票,她要去的地方,是他们的家乡,那个承载了他们最初相遇的小山村。
她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在还没遇到沈烬的时候,她曾渴望成为一名老师,站在讲台上,给那些像她一样孤单无助的孩子,带去一点点温暖和光亮。后来她找到了自己光,就把想要带给别人光亮的事情给忘记了。
如今,那个照亮她生命的太阳,熄灭了。她只想躲回最初的角落,舔舐伤口。
走之前她联系了裴知野向他道了谢。
裴知野知道了她的决定,一开始很担心,但看到她态度坚决,也只好支持她。
“如果你想好了,我支持你。”裴知野看着她,眼神满是关心,“有事情随时给我打电话。”
江眠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谢谢你,知野。”
沈烬很快知道了江眠离开的消息,得知她去了山村支教的消息,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
是痛,像无数细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心上,是涩,像吞下了最苦的胆汁,是巨大的不舍,恨不得立刻追过去将她拥入怀中,最终,却都化为一种近乎虚脱的释然和欣慰。
他缓缓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身体却因为虚弱而微微晃了一下。
“走了好……走了……好……”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哑得如同叹息,“这样……就好了……眠眠……没有我……你也能好好活着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十八岁那年的合照,看着照片上笑得一脸灿烂的江眠,眼神里充满了温柔和痛苦。
他把照片紧紧地贴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一丝温暖。
沈烬给了梁佳佳一张卡,里面是一万块钱,是她陪他演戏的报酬。
梁佳佳看着那张卡,没有接,她看着沈烬,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沈烬,你知道的,我陪你演戏,不是为了钱。”
沈烬看着她,声音低了些:“拿着吧,不多,我很感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忙。”
梁佳佳的眼圈红了,她看着沈烬苍白消瘦的脸,看着他眼底深藏的痛苦,终于忍不住又问了一遍:“沈烬,你为什么就是不肯让她知道呢?”
“我不想让她疼。”沈烬打断她,“我太了解她了……”可是我已经让她疼了……
“可你这样,她会恨你一辈子的!”梁佳佳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你宁愿她恨你,也不愿她知道真相吗?”
“恨我,总比看着我慢慢死掉要好。”沈烬的声音很轻,“至少,她能好好活着。”
梁佳佳看着他,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没用了。她默默地接过那张卡,却没有离开,只是低声说:“钱我收下,但我不会走。在你……在你还需要人的时候,我会留下来照顾你。”
沈烬张了张嘴,想拒绝,但最终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没再说话。
自从江眠离开后,沈烬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胃癌晚期的痛苦,像无数根针,日夜不停地扎着他的身体。
他常常疼得蜷缩在床上,冷汗浸湿了被褥,嘴里一遍遍地喊着“江眠”的名字。
“眠眠……”他疼得意识模糊时,会伸出手,像是在寻找什么,“我好疼……你在哪里……”
梁佳佳守在他身边,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如刀绞。她只能一遍遍地给他擦汗,喂他吃药,轻声安慰他。
有时,沈烬会稍微清醒一些,他会拿起那张十八岁的合照,轻轻抚摸着照片上江眠的脸,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眠眠,你看,那时候的你多开心……”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对照片里的人说话,“你说过,以后要当老师,去帮助和你一样的孩子……现在,你终于去做了……真好……”
他想起以前,自己因为工作应酬,总是喝得酩酊大醉,回来后胃疼得厉害。江眠总是一边心疼地骂他,一边给他煮粥,用热毛巾敷着他的胃。
“以后要好好养生。”那时江眠总是皱着眉头说,“你要是先走了,我怎么办?”然后捏着他的脸说,“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你得等等我,可别急着过奈何桥喝孟婆汤!我会去找你的!”
每次她说这话,沈烬都会生气地捂住她的嘴:“呸呸呸!胡说八道什么!我们要一起活到八十岁,听到没有?”
现在想来,那些争吵和唠叨,都成了最奢侈的回忆。他多么希望,能再听她骂他一次,再让她给他煮一次粥。
可他知道,不可能了。
剧烈地疼痛再次袭来,他蜷缩在床上,身体颤抖着,指甲抠进床单里,留下道道抓痕。巨大的痛苦像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他抱着那张照片,像抱着唯一的救命稻草,喃喃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只剩下微弱的,痛苦的喘息。
“眠眠……江眠……”他破碎地,无意识地呻吟着,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疼……好疼……眠眠……”
“眠眠……你在哪……我好疼……”
他一遍遍地呼唤着,声音越来越微弱,越来越绝望。仿佛只要叫着这个名字,那蚀骨的疼痛就能减轻一分。
梁佳佳手忙脚乱,含着眼泪,好不容易才把药片和水喂给他咽下去一点,过了好一阵,也许是药效起了作用,也许是疼痛暂时耗尽了力气,沈烬身体的痉挛才慢慢平复下来。
他像一摊烂泥瘫在床上,只剩下粗重艰难的喘息,眼神涣散地望着天花板。
意识在疼痛的间隙里浮浮沉沉,他好像又看见江眠了。
不是最后那个充满恨意的江眠,而是十八岁那个穿着碎花裙子,眼神清澈又带着点怯生生的江眠。
她站在她舅舅家门口那棵老槐树下,朝他笑着招手,声音清脆地喊:“沈烬!快过来呀!”
“眠眠……”他喃喃着,嘴角极其微弱地向上弯了一下,仿佛真的看到了她。
他费力地抬起手,把那张照片紧紧贴在胸口,相纸贴着他滚烫的皮肤,照片上少女的笑容,像是一点微弱的暖意,穿透了黑暗和冰冷。
“江眠……”他闭着眼,意识开始模糊,断断续续地呓语着,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孩童般的委屈,“别……别不要我……我很乖的……”
“我好疼……好疼啊……眠眠……”
“你……能不能……抱抱我……”
剧烈的疼痛再次席卷而来,比上一次更加凶猛,沈烬猛地蜷缩起来,身体剧烈地抽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嘶鸣。【审核您好,这里没有一点过激行为,他疼是因为他得癌症了,疼到意识模糊思念女主仅此而已。】
梁佳佳坐在床边,看着他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样子,听着他即使在昏迷中也一声声呼唤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泪水流了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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