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想搞事的第十三天

铂西亚瞳孔微缩,先看到的是一件宽大的素袍,在黑夜里晃晃荡荡。

他差点把手里的石板砸过去。

不过,好在,他的理智替他判断出了来人。

铂西亚瞟了眼一边收其他孩子作业的授课祭司,见他没在意这边,反手拎着身后人的衣襟把他拖远。

“你喝醉了。”

铂西亚笃定,对方这个状态一看就不太对劲。

铂西亚按捺着对她宣称办事实则游乐的不满,压低声音说:

“你把信秘密送到大祭司那了吗?”

凯兰眨了眨眼睛,突然凑到铂西亚耳边,吹了他一嘴酒气。

在他发火前,凯兰又急道:“他后天就到,你抄了多少了?”

铂西亚一愣,竟忘了计较他老是往他身上蹭,他微微皱眉,为突然缩短的准备时间,让他感到了紧迫……以及兴奋,尽管他不愿承认这点。

“剩下的,我已经记住了。”铂西亚说,他想着,今晚就补齐。

两人聊着,便已经到了房间门口。

铂西亚进去好关上门,忽然发现有点不对……

“你为什么要跟着进来?”

少年的面庞一片冷白,见不速之客已经在床边脱鞋子了。

“我没带钥匙啊!”

“你钥匙呢?”

“在酒馆里。”凯兰嘟哝着:“我明天去取下。”

她想起酒馆女儿拿着他的旧衣服说要洗了在给他,而钥匙就在那里面。

铂西亚黑着脸:“你既然早办完了事,为何不早点回来?”

又在酒馆鬼混!

凯兰已经将铂西亚房间令一张床上的书堆挪走了一些,衣裤和帽子也不脱,就躺了上去,呼呼大睡起来。

看起来,他实在累极了。

铂西亚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大不小:

“醒醒,起来,去洗澡。”

“明天再洗。呼呼!”

铂西亚:……

这家伙一点都不领情,还变本加厉!

他目光一冷,打算强行把他摇醒。

但伸出的手,却顿住了。

铂西亚将桌边的烛台举了过来,确认自己没有眼花。

那顶不知他哪弄来的帽子的帽沿下,有几缕粘着褐块的黑发。

弥漫在空气里淡淡的血味,在他逼近时,更加明显。

他……跟人打架了?

他的手顺着绷带,慢慢摸上了压在帽子下的头发。

受了伤还喝那么多酒,是赶着见黑夜之神吗!

手指间感受到了一些潮湿,他收了回来。

他注视着指尖。

上面是橘红色的血,此外,有一根掉落的发丝。

但奇怪的是,这根头发下半部是仿若月色,银亮柔软,而上半部,则突然转为一种不自然的黑色。

铂西亚静了会儿,伸手将他帽子一点点除去。

已经昏昏欲睡的凯兰意味不明地嘟哝了一句,抬手把他的手臂抓住了,不让他碰她的头。

但铂西亚已经看到了帽子下露出的额头一角。

在绷带的夹隙里,也有类似的头发。

凯兰的黑发,是染的。

铂西亚怔了下。

不过,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

凯兰伤成这样,必然需要去女祭司那换药。

但是,凯兰出去的事和他们的计划,又不能透露给其他人。

看她这伤口,谎称是摔跤,也不会有人相信。

铂西亚随手把凯兰周围的书搬了一些到他的床上,给对方留出稍大的空间。他又翻了件他本要扔掉的旧毯子,盖在了那人身上。

就在他将毯子掖在对方腰下时,他的手指碰到了一个坚硬的物品。

冷冰冰的。

他慢慢摸索了下,确定了大致的形状……

脑袋顿时空白了下。

这是……

匕首!

不该出现在凯兰手里的东西!

他今天绝不是送个信这么简单!

第二天,凯兰迷迷糊糊醒来,发现铂西亚两眼青色地坐在她对面的床上。

凯兰愣了会,才想起昨晚钥匙没带,强行“借宿”的事情。

该不会,因此,他生了一晚的气吧?

“你昨晚找熟人送信?”

对面床的男孩,果然用“极度平静”的语气问她。

“那你为什么会被人打伤?还有这匕首,怎么回事?”

他将匕首拍在桌子上。

凯兰愣了下,不笑了。“你动我东西?”

“你昨晚还强行睡我的床。”

铂西亚回应他。

凯兰嘟哝:“那不是你放书的架子而已嘛!”

铂西亚顿了顿,眸色幽深,似乎已经将对方的一切掌握的透透。

“我不想探究你的秘密。但是,麻烦你把这些藏好一些。另外,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向女祭司解释?”

凯兰沉默不语,她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溜出去、还被袭击的事。

“我装作感冒,你帮我请假,过几天,自然就会好了。”

凯兰说。

“感冒?但你上面的纱布都是血!麻烦换个好一点的理由。”

凯兰摸了一把,觉得问题不大,里面应该已经结痂了。

铂西亚见她真满不在乎,心里起了一些烦躁。

“告诉我,究竟你遇到了什么……是不是和你画的有关?”

那封信是他提议,为了防止被大祭司发现举报人,由他用左手写的。

后来他瞥见凯兰在后面加了点符号。他本以为是凯兰用以转交的暗号,今天悄悄去找了法庭里时常出现的一位老者请教,老者郑重乃至严肃地追问他哪见过这个图案……在听说他只是偶然从书里见过时,那老者才模糊告诉他了内涵,并告诫他一旦遇到,立即告知他……

铂西亚这才知道,凯兰的胆子该有多大……完全是在火山口上烤肉。

凯兰本也没打算瞒过铂西亚。

“这只是个巧合…但对我们很有利,如果大祭司在神殿找不到那群人,搜查全城也应该会跳出几个,这样也不算我们骗他。”

凯兰说。她对那些邪教信徒深恶痛绝,很乐意看他们倒霉。

“但他们看到你了!若克劳德正好抓了他们,审问出来……”

铂西亚目光落在凯兰的眼睛,这样奇异的眸色,很难不被认出。

“……你打算怎么解释一个自小生活在神殿里的人,为何知道这种纹身的含义?”

凯兰抿了抿嘴,想起之前那几人。

果然是后患。

“我时常溜出神殿,知道它又有什么奇怪的?这并非什么机密,而只是因为时间过去太久,而逐渐被人遗忘的一群人罢了。”

铂西亚思忖着,他认为应当更好利用这次巧合。

“倒果为因。”

“什么?”

“在法布尔房间角落里,我们索性造一件有独眼标记印记的信藏在那,内容可以是对于当前国王的不满……真真假假,到时候谁会特意去分呢……你看如何?”

他声音柔和,嘴唇勾起了一个自然的弧度,就如同在课堂上就着文稿侃侃而谈。

这不是他突然的灵感,而是起源于最初。他想过,假如找不到证据,那么,他就会利用备用钥匙伪造一部分。

此外,他在每次抄书时,将毒逐渐渗入祭司的洗脸巾。

这样,即使他们未能赶走祭司,他也只需要忍耐一番,静静等待必然的结果。

这部分的事情,一如以前,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少年眼眸深绿,展现出与年龄完全不相称的深沉,眼眸里涌动着隐忍已久的疯狂。但他在面对身边的男孩时,仍然小心隐藏起来。

他……比我还会玩!

凯兰想起了第二世她听从了吉奥的建议,伪造了大量的证据,把第一世绞死她的桑卡送进了监狱,而克劳德一力作保,桑卡才被国王放了出来,派去极其偏僻的外省。

而最终,这些事情并不会被人遗忘。

当她面对克劳德的逼问,面红耳赤地承认是自己所为时……

那种耻辱感,她不想再经历第二回了。

凯兰于是,对着铂西亚摇了摇头。

“你没必要对他这种人也那么正直。”

铂西亚有点惊讶,他以为以凯兰的性格,应当相当赞同他的提议。

毕竟一个将出老千当成赚钱良机,动不动打架,违反神殿规则如喝水吃饭平常的人……他实在无法相信他有多高的道德水准。

“即使对大恶不赦的人,我也不愿这么做。一个谎言,总要用无数个去圆……而且现在的东西,足够能够判处法布尔死刑了。我们没必要这么做。”

铂西亚望着她。

凯兰回以坚决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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