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李为是在升旗结束后,看到秦见微。

她一个人走在人群中,步子迈的很大,身子挺拔,扎起来的高马尾像一条黑亮的鞭子左右摆动。

看到她手臂上的伤口是在看见她的第五秒。

他跑过去,问:“你手上怎么回事?”

秦见微转头看了他一眼,冷淡。

“没什么。”

“怎么了怎么了?”跟着他一起跑过来的崔是胳膊搭在李为肩膀上好奇地问。

就在崔是说话的动静间,秦见微已经走进来楼梯间,混进了人群里。

崔是还在云里雾里,手指戳戳李为的脸,天真无邪又八卦地问:“你喜欢她啊?”

李为耸肩将他手顶掉,烦躁地上楼。

回到班时,秦见微已经在刘婵的位置上坐下了。班里也有些人已经回来,李为看着她早读的背影,走到座位坐下。

一上午,秦见微都没有离开过她的座位。

中午时,李为在她吃完饭回来时堵到了人。他看着秦见微从餐厅朝这边走过来,用她以前堵自己的方式堵了她。

李为看到她嘴角抿直的唇线和眼底的烦,绕过他就要走。

李为挡住她:“你这伤怎么来的?”

“让开。”

“不让,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给你说?”秦见微翻了个白眼,“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凭什么要给你说?我给你说了你能做什么?”

李为一时语塞。

“你什么都做不了,那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就为了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然后你听完之后安慰我几句,”秦见微眼里闪过一抹讥讽,“是你觉得我需要你的几句安慰,还是你觉得你的安慰可以让世界太平?”

李为看她要走,一把拉住她:“我不是这个意思。”

秦见微甩开:“我管你到底什么意思,放手!”

秦见微转头走到走廊尽头进了厕所。

李为没有回班,依旧站在楼道守株待兔。

午休铃声响,吃完饭回来的同学都开始自习,走廊上不见人影,校园也安静下来。

秦见微应该不会躲很久,马上就出来了。

但他没想到先等来的是从楼下上来的教导主任。

主任看见李为眼睛立刻变大,两部跨一步冲上来:“在那儿干嘛呢?没听见已经打铃了。”

李为瞟了眼身后,转头教导主任已经近在眼前,浓眉大眼:“看干什么呢?你等谁呢?”

说着,灵光一闪,“是不是有人在里面吸烟?”

“谁在厕所里面出来!”教导主任走到男厕所大吼一声。还真逮到两个男生在里面吸。

还是李为打球认识的人,郑新源,熊戈。

郑新源看到李为时还喊了他一声。

主任直接将三人一起带走。

前往教导处的路上,李为小声问他俩,怎么在这?

郑新源凑到他身边低声说,“羊癫疯总查我们那一层,你们这层学习好查得松,刚才听见他声音都把烟灭了还被逮了,真是倒霉,对不住,连累你了。”

李为摇摇头。

两人趴墙上写了检讨,写完交了才放人走。

主任把检讨放进身后柜子上,李为看到那里已经放了一摞了。

他转头看着李为:“你不回班在哪儿干嘛呢?又因为感情啊?”

他说道后面那句带着一种过来人的语气。

李为没答,他有点颓丧,看着他刚刚放检讨的地方,问:“你总逮他们,他们不还是一直吸吗?”

猫捉老鼠,一点没改。

主任没想到他问了这么个问题,眼里起了点兴味:“你以为我就是为了逮他们?”

“不是吗?”

“你今天看到厕所有人吸烟,没人管,你觉得会怎么样?”

李为撩起眼皮:“不怎么想。”

“厕所没人逮,下一次他们就会在走廊上吸烟,在教室里吸烟了,再然后,说不定见我,都能凑过来给我递一根‘哎,主任来一根’。”

主任做了一个递烟的动作,又问李为:“你吸烟吗?”

李为摇头。

“为什么不吸?”

“吸烟不健康吧,被逮到还要检讨,不好。”

“那如果没人管你,你会不会好奇想试试?或者他俩见你不吸,给你塞一根,试试,帅的。”

李为沉默了。

“我逮他们更多的就是做给其他不吸烟的人看的,看到他们躲到厕所里,被老师逮到去检讨,知道这不是件好事,不是件光彩的事。我的监督就是施加给他们行为端正的压力,让他们知道:有一天我吸了,也要像他们一样躲着主任,藏在厕所里,闻着别人的屎尿味就为了来上那么一根。

那偷偷吸烟的人,他们在躲我的过程中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不是件好事,只不过这东西确实不好戒,但我的监督,起码他们频率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吧,比我不监督强啊。”

“不好的行为就要通过监督,惩罚甚至是代价来进行明确,不然,大家就不知道好是什么了。”

李为点点头。

主任看着李为站在原地,瞅他半天:“你是不是不想上课?”

李为:“也不是。”

“那就现在回去,别赖我屋里。”主任朝他摆手。

“主任再见。”

晚上放学,李为在校外拦下了秦见微:“你要不要和我谈谈?”

“我为什么需要和你谈谈?我们俩之间有什么好谈的事情吗?如果有的话,那是你自作多情。”

秦见微绕过他往前走,他又跟上去。

“你跟着我干嘛?!”秦见微转身吼道。

李为看着她,胸口憋得快炸了:“谁说我跟着你了?”

李为超过她,大步流星向前走。

他走到十里面馆,看了看身后,没看到秦见微的影子,因为想着她的事,他一天都没怎么吃饭,李为有点饿了,还有些委屈。

冷漠无情,不解人意。

胃里空空的,想到上次看秦见微吃的面,闻起来很香。

他走进面馆,王香芝看到他的时候还有些惊讶。问他是想吃东西吗?想吃什么。

李为指着王香芝的脸:”阿姨,你脸上是,怎么伤的?”

“奥,”王香芝侧过身捂着眼睛,“不小心摔了碰到了。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做。”

王香芝做好面端上来时,李为指了指自己胳膊说:“她这里也受伤了。”

“啊……那个,我们之间发生了点争执。”

“你们吵架了?”

“算是吧。”

“难怪。”

“难怪什么?”

“她今天一天都不理我,还很凶。”

“奥。”

王香芝笑了笑,问,“你家住在哪里?之间没见你来店里吃过饭。”

“嗯……”李为低头搅着面,“泰安。”

王香芝轻轻啊了一声:“离着有点距离呢。”

李为低下头小声嗯了下。

“你吃完早点回去吧,回去晚了,家里爸妈担心。”

李为吃完饭走了,秦见微都没来。她直接回家了。

之后两天,李为远远跟着秦见微,发现她都没去店里,也没打拳。

等秦见微转向回家,李为就去店里吃面。

秦见微三天没去店里,第四天中午,她在抽屉里发现一张小纸条,写着:晚上去店里吃饭吧,妈妈在等你。

秦见微转头,和他隔空对上视线。

多管闲事。

晚上秦见微写完作业关灯睡觉。

躺上床时听到王香芝说:“以后你都不打算和我说话了。”

她还没睡。

“没有。”秦见微说。

过了片刻,王香芝翻了身,朝向她。秦见微感觉到她说话时微弱的气流拂过她的后颈。

“微微,妈妈那天不该打你的,是我没本事要你来保护我,但那天,你不应该跟他动手的,你怎么敢跟他动手,你根本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人。”

“那天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王香芝沉默。

秦见微翻身过了,看着她:“他杀了谁?你还不准备告诉我吗?上周日晚上我都听到了。”

王香芝过了好久才开口,把给赵美林讲过的事再次说了出来。

王香芝那时候和他们都在厂里做工,不过她是坐办公室里的文职。

以前他们中午回家吃饭时总是会见面,秦绍骑摩托带她,他们会顺一段路,有时聊天说话。

自从那件事后,王香芝就开始躲着陈靖,她不想见到他不想看到他。上下班让另一个和她顺路的女生带她回去。

有时,远远的看到陈靖或者相似的身影,王香芝就觉得恶心,愤恨。

所幸,不知是王香芝有意避开还是陈靖也知道做了坏事心虚。总之那段时间,王香芝没有和他碰过面。

后来,她怀孕了。在事情发生后的没几天,她不想做,秦绍想做硬逼着她做的。怀孕时她没有多想,孩子生下来,家里摆了酒时,美林送过来很多补品和奶粉,让她好好休息。陈靖也来了,来看孩子,他远远地站在门口,没敢进来,王香芝看到瞪着他,他就消失了。

休了产假回去,陈靖突然开始在上班间隙角落堵她。问她微微最近怎么样,说,看你都没休息好,你要多照顾身体,别太累了。

王香芝又要防着被人看到陈靖纠缠她说闲话两人拉拉扯扯,又要忍着恶心警告他,能不能滚远点。你再这样,我就报警。

没过多久,王香芝终于知道陈靖缠着她是因为什么。

“微微,是我的孩子吧?”

王香芝听到这句话时想吐。

“这是我和秦绍的孩子,你恶心谁呢?”

“可算算时间,微微就是我的孩子。”

那一刻,所有的耻辱恐惧愤怒重新在王香芝的心脏里重演。

可她很快冷静下来。

“你强//奸我的第二天早上我就吃了避孕药,你放心,早死干净了。”

“但避孕药百分百能避孕吗?”陈靖反问,“你之后和秦绍做了吗?隔得这么近?”

“你凭什么觉得这孩子是你?”

“也许老天眷顾我呢?”

王香芝不知说什么,心里咯噔一下,他脸上浮着淡淡的笑,像是看到她的恐慌,欣赏着他的杰作。

“老天凭什么要眷顾你?就因为你是一个强//奸犯?”

有几次厂里大会结束后,王香芝都觉得好像被人看到了。来不及和他争辩匆匆走了。

后来,在那次她路过车间被陈靖堵在后面,她不知道秦绍看到跟来了。

“我给他说了那天晚上的事,我说是陈靖强迫我的,他一开始没说什么,后来,他总想着这件事,他觉得我是骗他的,是我勾引陈靖还说我在他面前是装的,说我……骚,贱,他开始打我,不让我上班,让我待在家里看孩子。生完逍遥之后,你俩都上学了,我才能出来,到店里帮忙,他也不让我去外面,说我没人看着就偷人。”

“他在外面遇见什么事,回到家里就打我骂我发泄,微微,和他结婚之前根本没人敢打过我,”王香芝流着眼泪。

王香芝想起很久以前,她带着微微逍遥回娘家,哭着说秦绍打她的事。

没想到的是,她妈妈也只是叹了口气,说忍忍,结婚过日子就是这样。熬到后面,就出头了。

她想到以前妈妈也会和她爸吵架,两人也打过。

她想离婚,爸妈不让。

离婚不行。先不说你,你离了婚,两小孩怎么办。

她姐,姐夫都在劝她,夫妻间打打闹闹再正常不过。

你离婚了以后怎么生活?谁还要你?

坐车回家路上,秦见微问她:妈妈,老师告诉我们,打人不对,为什么打老婆不是呢?

老婆不是人吗?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也许在那些人眼里她已经算是秦绍的人了吧。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回到家,秦绍以为她带孩子跑了。

晚上他用皮带勒住她的脖子,在她耳边说,陈靖就是因为这死的。

她真的害怕极了,她好像快要窒息了,手指拼命地抠着皮带,想要谁来救救她。

她想到陈靖死的无声无息,也许在最后一刻,他就是像现在的自己。

谁来救救她。

秦绍终于放开她时,王香芝脱力地倒在床上,重影的视野里,秦绍手里拿着那根遏住她咽喉的皮带说,你不是要离婚吗?你要是敢离婚,我就敢弄死他们。

王香芝脑子充血昏沉,意识恍惚,直到看到秦绍出去打开秦见微的卧室房门王香芝才跌跌撞撞地跑过去。

我不离了,我不离了。

她跪在地上,搂着他的腰。

她想过逃离,想过抵抗,可她没有力量,没有人帮她,没人站在她这边。

她的哭声没有人听见,她的眼泪没有人在意。

她的血和痛,微不足道,天经地义。

她一次次逃离挣扎最后被送回原地。

而等待着她的是更大的暴力和威胁。

她孤零零地站在无边悬崖,无路可逃。

王香芝觉得就是这样了。

也许她生下来,等待她的就是这样的命运。

她的命运是在嫁给秦绍那刻就被写好。

她认命了。

王香芝看着秦见微:“微微,妈妈一辈子就这样了。以后,别像妈一样。”

可秦见微擦掉她脸上的泪,握着她的手说:“一辈子还长,我们还有几十年呢。”

秦逍遥已经期末考试开始放假。下周,汝阳一中期末考,补习四周后放暑假。

秦见微对他说:“多去店里给妈招呼,在家就多看着他。”

“知道了知道了。”

秦逍遥对于被秦见微安排指使多少有些不满。放假,他当然是想出去玩。

不过,他也会在饭点时候去店里帮忙,毕竟,他也是要吃饭的。

六月下旬,汝阳的天气愈加炎热。到了晚上,街边夜市上却是桌桌满座。

秦绍和三个朋友下班后来老崔烧烤喝酒,以前夏天他们就常来这条街,门市店门前摆着放着各式凉菜的冷柜,旁边扎着烤架,打着赤膊的男人用肩上搭的毛巾擦掉头上的汗,拿着油壶往烤串上一浇,燎起一团火舌,鼓风机对着烟一吹,整条街都是腌制到位后鲜嫩的肉香。

中途,秦绍起身往前走到路边拐角的暗影下对着墙角解手。

秦邵晃悠悠地刚尿完,提裤子转身,一张脸出现在他眼前。下一秒,他被勒着脖子拖到路边电箱后面,一拳头挥在他鼻梁上,疼痛随着热流一起涌了出来。

“让你打我妈!我让你打我妈!你怎么不去死!我草//你大爷!”

一脚踢在他脸上,头挨了几脚,秦绍蜷缩着躺在地上,双手抱头,陈毅鸣见状又朝他头上踢了几脚泄愤,然后调转方向对着他肚子死命踢。

“老秦呢?解手还没回来?”

“不会走了吧?”

“我去看看。”

回来坐下。

“没瞅见。”

“走了?真他妈不厚道,都不说声。”

“不管他了,走了就走了,下次不叫他了。”

期末考试安排下来后,何岚在上课前做了一次考前动员。

“这次考试非常重要,第一次全方面考察你们这两年学习的所有成果,期末考试会按照高考的难度和形式,对你们来说是一个全新的体验,希望大家能好好准备,迎接新的开始。”

晚上放学,路过街心花园时,李为问:“今天不练了?你不会伤还没好吧?”

秦见微:“你没听班主任说了,马上期末,我要回家复习。”

“奥。”

李为想了想,他的成绩在班里排在13-17,年级50-85上下浮动,秦见微班级1-3,年级1-15。

“哎,你想考哪个大学?”李为问。

“都行,看成绩吧。”

李为低头奥了一声。

“你呢?你想考哪个大学?”秦见微转头问。

李为没想到秦见微会问他:“我,之前想考西电科技,现在想再往上考考,看能不能再冲一冲。”

“肯定可以的。”秦见微语气平淡。

“真的?”李为两眼放光。

“如果把每天晚上跟着别人瞎溜达的时间利用起来的话,更上一层楼不是问题。”

李为:……

两人走在人行道上,走到十字路口,李为刚想问她去不去店里吃面,秦见微朝她摆了摆手,直接拐弯回家了,李为看她时注意到旁边地上好像躺着个人。

秦见微经过时也看到了,只扫了一眼。

有车驶过,车灯照亮人脸,李为怔在原地,上前喊她:“秦见微,你看那是不是你爸。”

秦见微没回头,朝前走。

李为低头仔细辨认起来:“哎!真是你爸。你爸被人好像被人打了。”

看到秦见微继续向前的身影,李为只能把人背起来追上去:“秦见微,你爸。你不管吗?”

秦见微瞥了一眼趴在李为背上的人,神情淡漠,像对陌生人:“没认出来。”

李为心里浮现一丝异样:“我送你爸回去吧,你也背不动他。”

“随便。”秦见微说。

跟着秦见微到小区楼下的时候,李为已经有些粗喘气了,秦见微说,“你把他放下,我扶他上去,你早点回家吧。”

李为摇了摇头。

他这一路背过来除了喘气,也隐约琢磨出点什么东西。

他怕交给秦见微,她爸会不小心醉酒从楼上滚下来摔死。

“没事,都到了,我送到家吧。”说完李为直接走进楼梯间,声控灯随着脚步声和说话声响起。

“还好你家就住三楼,要是六楼,我真不一定能背上去。”

秦见微看着他背影,跟了上去。

秦见微打开门,秦逍遥转头看见两人,急忙从沙发上过来,帮忙招呼着往沙发上过去:“咋回事啊?”

“去倒杯水。”秦见微对他说,秦逍遥转身去接了水,李为将秦绍放在沙发上,坐在旁边,接过水一饮而尽。

“爸这是摔了还是被人打了?”秦逍遥站在一旁看着鼻青脸肿的秦绍问道。

秦见微:“不知道,回来路上碰到的。”

“这脸上的伤,要不要处理一下?”秦逍遥看向秦见微纠结地问道。

“你想处理就处理,不想处理就放着。”秦见微说完回卧室把书包放下,站在床边,过了会,掏出手机给王香芝发了微信。

再听到客厅里响亮的一声时,秦见微出来,只看到在沙发上拧成一团的两人。

李为钳着秦绍双手将他压在沙发上,秦绍双眼烧红,额头青筋暴起,对着李为骂着污秽之语。

“怎么回事?”

“我拿了东西消毒,然后他就醒了要打我,李为帮我拦下了,他就扇了他一巴掌。”

秦见微这才看到李为左脸上浮现的红掌印,显眼刺目。李为凶着眉瞪着秦绍,粗着脖子朝他喊:“别动!”

“你以为你是谁来教育我?逼崽子!我艹//你妈……”

李为肩背上的肌肉隆起,将他狠命往沙发上压,带着无处发泄的怒火。

“不要骂我家人。”

心头火“蹭”一下烧到头顶,秦见微上前压着秦绍,告诉李为:“你先回去。”

而秦绍借机挣脱了李为的手,直接对着他脸上又来了两巴掌,秦见微听到耳边清脆的掌掴声,跪上沙发抡起胳膊猛扇在秦绍脸上。

秦绍被打蒙了两秒,那双醉醺醺的眼睛转头对准秦见微,因为受到羞辱,他红色的眼珠好像要暴突出来,嘴巴鼻子眉毛都狰狞地蠕动起来,手脚抽搐般挥动着。

“你妈了个b!你是谁你敢打我!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秦见微拧下他一条胳膊抡起手又一巴掌扇下去。

“姐!”秦逍遥冲上来拦她,李为懵滞回神后也挡在她和秦绍之间。

秦绍像疯了一样不要命地不停挣扎,李为压着他又被他指甲在脸上抓了几道。对抗中,茶几上的烟灰缸,水杯和纸巾掉在地上,水杯碎成了玻璃渣。

秦见微从房间里拿了绳子将秦绍踢蹬的双脚绑住,又将双手绑住。

秦绍像蠕虫一样在沙发上嘶吼,对着秦见微骂出李为这辈子没听到过的脏话。

秦见微将散落在颊边的头发别在耳后,喘了两口气后让李为走。

李为看着滚到地上的秦绍,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见微拽着他将他推出门,门“砰”地在他面前合上,李为看着门板,呆站在门口。

几分钟,有一对中年夫妇从楼上上来,李为往里让,两人上到四楼开门时,李为听到两人说话。

“天天打,有什么好打的。”

“你以后不能喝酒。”

“我喝酒又不像他这样……”

王香芝看到微信后就关灯闭店往回赶了,生怕秦绍在家闹起来。她上到楼梯拐角,掏钥匙准备开门时吓一跳。

定睛一看:“李为?你怎么在这坐呢?”

李为坐在最上面那阶台阶上低声喊:“阿姨。”

楼道光线晦涩,王香芝挡住光线,一时没看清李为的脸:“你找微微?”她说着边上楼,3楼的声控灯终于亮了。

“这孩子,大半夜让你在门口……”

“阿姨,我就不进去了。”

王香芝突然发现:“你脸怎么了?”

“没事。”

“谁打你了?”

说完,王香芝像是想到什么,不再问,拿钥匙开门:“等会,我进去叫她出来。”

王香芝打开门,室内的光顷刻满溢,拥挤在狭窄的楼道里。

门没关,留了一半,门缝里投出的光打在李为后背。

头顶声控灯灭了,只剩室内光,李为隐在光的后面,随后,脚步及近,有人出来,站在他身旁,没说话。门被关上,眼前暗了,啪一声,声控灯又亮了。

秦见微看着李为,他垂着头,沉默地坐在那里。

“你怎么没走?”

李为没有回她,无声地保持着姿势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见微皱眉,走到台阶下,站在他面前。

“李为。”

李为肩膀起伏,搭在一起的手指动了动。

秦见微拽他:“起来。”

李为被她拽起来,他个子高,站得也高,站起来后秦见微要仰视他。

他脸颊红肿,眼下是三道正渗着血的抓痕,在他脸上格外刺眼。

而他站在那里,只是垂头看着她,面色寡然,一动不动。

左眼却有一滴泪在顺着脸颊慢慢流淌。

那是混沌夜色里坠落的一颗星星。

秦见微对上他的视线,看到他眼里不明的难言神色,垂眸,又抬眼再次看向他的脸,伸手拉着他下楼。

24小时便利店外,秦见微拿着棉签给李为眼下消毒。

“疼吗?”

“有点。”

“忍一下。”

李为看着她,看她垂下的睫毛,看她面无表情给他清理伤口的认真的脸。

简单给李为处理了伤口后,秦见微将棉签扔掉,把塑料袋放到他手里:“好了,回去洗脸注意一点,袋子里有创口贴。”

李为依旧盯着她的手。

她手背大拇指上被人扣下来一小块肉。西瓜籽大小的肉坑里汪着红艳艳的血。

“疼吗?”李为问。

“不疼。”

李为拿了根棉签,轻轻给她擦掉手上的血,一滴眼泪砸在她手背上。

秦见微心口突然一酸。

“李为,不要心疼我,不要为我流泪。”

“不然,我会觉得我很可怜。”

李为抹了下眼睛:“他经常这样吗?”

“嗯。”秦见微随口说。

李为将她轻描淡写的回答尽收眼底,一时哽住:“他打人的时候你就和他对打吗?前几天你手上的伤也是这么来的吗?”

“不是。小学的时候和他打过一次,那时候打不过他,被他反过来打了一顿。之后我妈就不让我和他动手,说等他打几下气消了就没事了,而且他是我爸。

我觉得特别可笑,小时候我心里还认他是我爸,但那是我以前不懂事。我现在如果还认他是我爸,那就是我贱,我活该。

他喝了酒就打人,不喝酒也打,只要他不高兴,随时都动手。打别人的时候,天经地义,自己被打的时候,好像受了多大的挑衅和屈辱。他根本就没把别人当人,他心里只有他自己,自私**,觉得所有人都应该听他的,世界都要围着他转,全世界都对不起他,其实,他就是个不会做人的畜生。”

秦见微想到什么,看向李为说:“我上小学的时候,他经常下班回来让我出去给他买东西,他每次买的不是烟就是酒。我特别害怕他喝酒,我也害怕他让我晚上去给他买酒,因为回来路上会碰见一条狗。

那只流浪狗碰见人就追,追着人到处咬,每次碰到它都追在我后面叫,我特别怕狗,我怕它咬我,所以我就一直跑,我也只会跑。

有一次,我跑到一半摔了,酒摔破了,狗就在我身后叫,我听见它追到我身后,离得特别近,感觉再张嘴就能咬到我,我拿着手里的半截酒瓶就砸过去,它嗷嗷叫起来,然后我就爬起来,它没走,在旁边盯着我,还想上来,然后我又捡了一个砖块,向它走过去要扔它,狗就跑了。之后,它再没追过我,你知道为什么吗?”

“它不是突然良心发现放过我了,它是害怕了。暴力从来都不会良心发现,只会畏惧另一种更大的暴力。

秦见微话锋突转:“他就是那只狗,但他不会跑,他会在那间名叫家的屋子里不断地确立他的地位,他会一辈子黏着我,黏着我们。”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想杀谁吗?”

秦见微低头看着手背上的伤口,抬头对李为说:

“我想杀的就是那只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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