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意如同疯长的野草,一经萌发便呈燎原之势,不可遏制。
很快,叶荷有喜了。
二人心中被为人父母的憧憬与欣喜填满。
仇恨似乎成为了遥远的、模糊的旧梦,被慢慢深埋心底。
钟毓虽未重获自由之身,但在宫中的日子还算惬意,每日有佳肴美馔环绕,绫罗绸缎加身。
怕她无聊,叶荷还常去找她聊天。
日复一日的相处中,钟毓渐渐察觉到叶荷那颗赤诚的心。
起初的疑虑与防备,一点点消融。
她也愿意静下来与她对坐,说话。
然而好景不长,君无期终究发现了端倪。
生死簿上多了白古王的名字。
那在世的白古王谁?这个冒名顶替的人是谁?
君无期一直知道凤族余孽在世,他隐隐嗅到一丝危机。
不能让真相公之于众,否则自己多年来的苦心经营,龙族的颜面和权力将会化为泡沫。
君无期暗中派翼族的人去查,并带回那人的画像。
果然查到了,他叫必怀信,的确为凤族余孽。更巧的是,他还与沧渊叶荷相互勾结。
钟毓也在那儿。
这一日,钟毓精心在房中布置,将一盘盘精致的小吃糕点摆放得整整齐齐,一如既往期盼着她来。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动静。
她心中一喜,慢慢走出去。
天色渐暗,铅灰色的云层沉甸甸地压在屋檐的上空,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看清来人时,她的脚步瞬间凝滞,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他怎么会来?难道他们已经暴露了?
君无期眼神如鹰隼般犀利,啃噬着他对她的信任。
“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钟毓失去了灵力。”
“凤族干的?他们在筹谋什么?”君无期急切地问。
钟毓心乱如麻,少见地犹豫起来。
恩情还是信义?
叶荷很好,但君无期才是钟毓的恩人。
她是九天人,她不能忘恩负义。
“说!”他在逼问。
“是,他们准备联合攻打九天。”
闻言,君无期轻蔑一笑:“不自量力的东西。”他眉头的皱纹挤了挤。
钟毓:“听说他们手中还有更厉害的东西。”
“是什么?”
“钟毓不知。”
他语气中带着探究与不信任:“该不会跟他们相处久了,忘了自己是谁吧?
你,钟毓,本君一手提拔,九天的大将军,锦绣前程不要了么?
更何况,你的女儿在九天。”
“钟毓没有。”
风吹过,几缕发丝飘在她苍白的脸上。
提及女儿,她的眼球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霭,黯淡无光,只有无尽的哀愁在其中打转。
“此事不能惊动太多人,你去把他们引来。”
“遵命。”
宫墙高耸,幽冷的阴影笼罩着每一寸砖石。
钟毓正想着怎样诱她才好,转了个角,便迎面碰上两人。
见到她,叶荷笑起来,关切地问:“你终于愿意出来走动了?”
身边,必怀信小心扶着她:“慢点。”
她愣住了。
叶荷:“说吧,想去哪儿玩?”
钟毓:“回去。”
她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她微微隆起的腹部。那里已明显鼓起,细细算来,已然六月有余。
“也行,昨天都没唠够呢,走吧。”
她挽起钟毓的手。
眼神回到她脸上,那双眼睛明亮如星,熠熠生辉。
明媚的笑容仿若一道穿破黑云的阳光。
她那么快乐,那么幸福,钟毓觉得,剥夺是一种罪过。
“不,你快走,君无期来了。”
钟毓的声音带着微微颤抖,破碎地飘散在空气中。
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叶荷和必怀信的目光交汇,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不安。
以钟毓的秉性,既然她敢说出真相,便是把叶荷当真心朋友了。
短暂的沉思后,必怀信目光坚定地望向钟毓,不容置疑地说道:“我将荷姑托付于你,我信你有能力护她。”
言罢,他郑重地将叶荷的手交到钟毓掌心。
“不行,怀信。”
她慌乱想抓住他的衣袖,手指在空中划过,却什么也没抓到。
必怀信与她拉开距离,转瞬之间身影便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
叶荷:“你别去!”
钟毓小心拉着她的手:“走。”
叶荷眼中泪光闪烁,如星子坠入幽湖,她挣开钟毓:“放手。”
“钟毓,不管我们之前有什么恩怨,今天就算我求你,你别管我。”
“你不能去。”钟毓拦住她,语气略显焦急。
叶荷望着她,抿抿唇:“想当年,君家之人昧心行事,颠倒黑白,借神谕之力,对凤族设局构陷,进而大肆绞杀。
所谓驱逐罪仙进入沧渊,不过是欲盖弥彰、隐匿真相的卑劣手段罢了。
他们既想要好名声和权力,还不许被害之人张口。
嘴上宣称要公平公正选拔帝星,可每一届当选之人皆是君家后裔。
并非别家才俊无能,亦非血脉差异,而则是君家惯于耍弄阴谋诡计,无所不用其极地迫害其他竞争者,此等恶行世代相传,从未断绝。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向来正直的的钟将军难道忍心坐视明珠蒙尘,正义不彰?”
说到激动处,叶荷向前迈了一步,手指用力地指向那个方向。
她的声音带着满腔愤懑,字字句句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钟毓对幼时还有一些模糊的记忆,她的父母是叱咤沙场的大英雄。
后来因为叛逃的罪名被赶出九天,是君无期不计前嫌地收留她,培养她。
君无期说,钟毓罪人之身,只有为帝星,为九天,为正义万死不辞,方能抵消罪孽。
可是她还记得,凯旋之时,旌旗万里,号角响彻,他们骑在马背上威风凛凛的样子,所有人赞叹的目光。
他们不是这样的人...
无所不用其极地迫害其他竞争者?这些天的经历与九天的记忆到底孰真孰假?
一切残酷如汹涌的潮水般袭来,将心中美好的信念冲击得支离破碎。
钟毓脑中一片混乱,怎么也无法将那个道貌岸然、手段卑劣的君家与记忆中的形象重合。
趁此时机,叶荷推开她:“我没有时间了。”
钟毓快步跟上,手掌用力扶住她:“此事我会查证清楚,若是真的,我不会放过他;若是假的,我不会放过你。”
“好,快走。”
必怀信,你不能死。
天色阴沉沉甸甸地压在头顶,让人喘不过气来。
叶荷心急如焚地赶来,脚步踉跄,发丝凌乱。
当她看到他的样子,叶荷瞬间五雷轰顶,呼吸都变得艰难。
必怀信无助地退到逼仄的墙角,背后是粗糙而冰冷的砖石。
他一只手慌乱地捂住眼睛,鲜红的液体源源不断地从指缝间渗出来,一滴滴落在他身下的土地上,很快积成一滩。
声声哀嚎。
而君无期站在他对面,手中紧握着的那把刃,冒着凶狠的血光。
叶荷紧咬下唇,一把长刀现于掌心。
她憋着气,在远处将手臂拉似长弓,猛然挥出。长刀恰似流星赶月,拖曳着凛冽的寒光,在空中划过。
似有无形丝线牵引,长刀竟于虚空之中隐去身形。
俄顷,刀芒乍现于君无期的颈畔,快得只余下一道残影。
君无期感知到什么东西向自己袭来,他仓促间身形暴退,狼狈地躲开飞刀。
他目光急速下移,惶然间,一道道如蛛丝般的裂痕在自己周身迅速蔓延开来。
他向来自视甚高,没想到自己的护体神光竟如薄纸般被利刃洞穿。
而打破护体神光的居然还是青鸟族的祸害。
君无期心中陡然大怒,想将她置之死地。
然而恼怒的何止是他。
此时此刻,叶荷双眸之中的颜色急剧蔓延,似千年不化的冰渊深处最纯粹的蓝。
她脚尖轻点,拔地而起,以极快的速度朝他直逼而去。
同时念动灵诀,刹那间,万千利刃凭空浮现,寒光闪烁,齐齐指向他。
她的双手涌动着澎湃的灵力,身躯轻盈飘起,带着无尽杀意。
君无期面色凝重,掌心相对,头顶的刀身剧烈震颤,裂纹爬满刀剑。随着一声震天灭地的呜鸣之后,碎片落地,化为雾气,无法再进攻分毫。
然而她攻势不停,手轻挥,空中的无数细小的刀片,裹挟在呼啸的狂风之中,如银色的风暴将他紧紧围困,刀刃快速切割着他的皮肤。
叶荷法诀变换,空气中浮现出无数巨大的手掌,带着排山倒海之力向他拍去。
手掌刚猛有力,君无期躲避不及,被一只手掌拎起,紧接着如沙袋般被暴揍,又狠狠摔落在地。
叶荷施术行云流水,各种法术交织缠绕,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
君无期毫无招架之功,只能在这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中苦苦支撑,狼狈不堪。
最终,君无期找准时机用术逃遁,这场战斗才终止。
必怀信身形摇晃,伤口处的鲜血已将衣衫浸透,在黯淡的光线下,那一抹刺目的红显得格外狰狞。
他强撑着疲惫与痛楚,倚靠着身后冰冷的石壁,微微喘息。
顾不上自己的疲惫,叶荷奔回他身边,眼睛在他的伤口看个不停。
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怀信。”
“没事。”
必怀信捂着眼睛看了一眼天的方向,他知道,这次真的回不了头了。
钟毓无意扫到她的裙摆间,惊叹道:“你流血了。”
“血?”
头好晕,她栽倒了。
必怀信:“荷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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