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训练过几天,付出了无尽的辛劳,众人各有获益。苍秾和班瑟玩得尽兴,通过丢石子成为了好朋友。戚红和岑既白被乐始提刀追杀,为逃命一口气能跑出五十里。
众人累得晚上沾到枕头就睡,于是也相应地适应了每天早起的生活。谁也不知道石耳的作息时间,只知道每天天一亮就有她做好的一大桌早饭,馕饼汤面一应俱全。
岑既白还是钟爱葱花,吃起饭来连话都顾不上说。今天邬丛芸也在场,拎着葫芦在旁小酌机油。苍秾捧着汤碗向她致意:“谢谢你丛芸队长,没有你我们就要露宿街头。”
“露宿街头,成语,形容人类无处可去露天睡在大街上。”邬丛芸还是先说一句没必要的解说,再把想表达的意思说出来,“这与我无关,要多亏玄生把你们带回辅州。”
“也谢谢玄生。”苍秾对身边的丘玄生露出笑容,转而问,“家里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事?班瑟的训练我实在做不下去了,现在我的手臂脆弱得像新鲜出炉的脆烤饼。”
失去玩伴的班瑟像霜打的茄子,乐始面不改色道:“出去找个工作如何?别死皮赖脸待在我们家等石耳送饭。”
“别这么说嘛乐始,苍秾有工作的。”臧卯竹爽快地喝干茶水,挽着苍秾的手故意套近乎,“待会儿一起跟我去城西驿馆搬东西计件煮饭怎么样?很简单的哦。”
“谢谢,我很喜欢城西驿馆的朋友们,”苍秾低头躲开她的手,委婉道,“但是我不认字,弄不成计件。”
臧卯竹转身去搂戚红:“戚红呢?戚红能来不?”
“谢谢,我的确识字,”戚红波澜不惊地放下筷子,叹了口气道,“但是绿皮牛会用头撞我,还是下回再说吧。”
臧卯竹看出这群人不给她面子,一回身揽住喝面汤的岑既白说:“小庄主,你总不能不来吧?”
岑既白陡然僵住,她放下碗道:“谢谢,我是很想帮你的,”她半天找不出借口,臧卯竹的表情如同看见曙光,岑既白只能生硬地拒绝道,“但是我现在没那么想了。”
臧卯竹气个半死,饭也不吃甩着袖子走了。众人皆看向岑既白,岑既白说:“不是我们不信竹竹,上次她告诉我们吐蕃使团在城西驿馆落脚,叫我们去帮忙。她在我们身上贴了写着数字的卡片,说那个是分辨我们身份的工号。”
褚兰道:“很多地方都有工号,这有什么?”
“那串数字是我们的价格,只要给钱就能买下。”苍秾垂下脑袋,语调沉重地说,“竹竹让我们中途找机会跑回来,叫那群吐蕃人人财两空。她为了还债已经疯了。”
饭桌上许久没人说话,石耳把筷子搁在铜盆里,极为清脆地响了一声。她说:“想找工作的话,交给我怎么样?”
要说跟丘玄生一起混的这群人里谁最靠谱,那自然是一队的三位。苍秾满怀希冀地望向她:“石耳你可以吗?”
“自然了,我在辅州也是有些人脉的。”石耳在围裙上擦手,“我与城中几家铺子有交情,可以代你们去问问。”
虽是平日里无比可靠的石耳出马,可找工作的事谁也说不准。一连三天苍秾等人都忐忑不安,直到第四日石耳将大家聚集在城中集市上,要大家在河边台阶上坐着等自己。
岑既白不肯坐下,来回踱步闲不下来,她拉着丘玄生雀跃道:“好紧张,我还没打过工呢,不知道好不好玩。”
丘玄生跟着傻笑,问:“小庄主想做什么工作?”
岑既白把手一收,捧着脸陶醉道:“我的要求不高,最好是像银翘那样当个侍女呀,整天梳头斗草,又清闲又安逸,若是主人家高兴,说不准还会赐我首饰银钱。”
“听说管筝以前就是做侍女,九死一生拼了命才逃出来呢。”戚红在旁边泼她冷水,客观地说,“银翘过得好是苍秾家里待她好吧,像苍秾家这样的可没几家。”
“胡说,世上哪有那么多坏人?”岑既白一跺脚,后知后觉道,“石耳什么时候回来,不会也要把我们卖了吧?”
苍秾和戚红同样有这样的感觉,再等了一会儿石耳出现在视线里,丘玄生立刻把三人都拉起来。岑既白最关心工作,冲上去问:“石耳,给我们找到什么岗位?”
“来,你们排排站好。”石耳有条不紊地整理了四人的站姿,意气风发地说,“我托人替你们问过,是有几样合适的工作请你们去,一共三个名额,让你们自己挑选。”
丘玄生皱眉道:“只有三个?”
“让你跟着苍秾就是了。”石耳从袖中取出一方薄纸,念道,“这第一样呢,便是在绒线铺收拾丝线,不需做针线活,只要把各色丝线理好放在相应的格子里就好。”
四人相互对视,心里仍是没谱。石耳不管别的,继续照着纸上念道:“第二是去做城中最有名酒楼的伙计,招待上菜都要做好,更不简单的是酒楼历来是江湖中最易生事之地,常有人在此比拼,必要的时候逃跑技能也要精通。”
说到这里,四人的脸色已然相当难看了。
“第三样相对来说自由些,是挑担卖花。”石耳将纸张揉成团塞回袖中,好心解释道,“只是花担也有重量,还要挑着担走街串巷地叫卖,也不是说起来那么容易的事。自然了,若是一天下来卖不出去几枝花,就不会有收入了。”
“听起来都还可以接受,”苍秾没在这三样里找出喜欢的来,犹豫着问,“我们能实地去看看吗?”
石耳迟疑道:“去实地看……”
岑既白没看出石耳的为难之处,挥手道:“那肯定要实地去看的嘛,还要让雇主面试我们,否则怎么上工?”
石耳擦擦额角的汗:“好,我这就带你们去看看。”
不知她为什是这个反应,众人跟随石耳来到第一间绒线铺,没进门就闻见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很是怡人。
丘玄生第一个走进店门,还没看清店内陈设房梁上就突然掉下个被绒线五花大绑的人来,她赶忙跳回门槛外。
那人被线裹成一个茧,在缠缚里奋力挣扎,挂在房梁上摇摇晃晃:“救命,救命,我被绒线缠住了。”
定睛一看店里被这样裹住的店员还有不少,黑沉沉的店铺里店员们悬在半空中怨气冲天,整家店都散发着诡异的气息。丘玄生吓得六神无主:“盘……盘丝洞……”
石耳咳嗽一声,问:“你们谁想干?”
丘玄生后怕地不肯进去,岑既白退到门外浑身发抖,苍秾干笑着试图转寰:“看看下一家,看看下一家。”
谁能想到绒线铺竟会是这个样子?一行人避之唯恐不及,推着石耳往下一家赶。站在城中最大的酒楼前,丘玄生望着左右来往不绝的客人,伸手拉紧苍秾的袖子。
“鸿贵居是有名的企业,员工工资很高,伙食也特别好。但大企业都爱收有工作经验的员工,是卖我面子才让你们来的。”石耳昂首挺胸走在前头,“在这里要学会察言观色,记得时刻都带笑脸,别给有心惹事之人落下把柄。”
鸿贵居里装修讲究,还能闻见饭菜香味。岑既白不住颔首,赞赏道:“这儿可比刚才那家店正常多了。”
石耳很忧虑地拉住她,正要提醒岑既白谨言慎行,远处有人用力一拍桌:“王三二,你那乾坤飞刀手算什么,要说天下最快的武功还是咱们无净帮的霹雳夺命拳最厉害。”
另一人像是非要较真似的,一脚踢碎了两条板凳:“笑话,疾风夺命拳在我这乾坤飞刀手跟前只能算是拿来捶背的把戏,还敢在此大言不惭,妄说什么天下最快?”
那人站起来骂道:“我呸,我这疾风夺命拳不光是天下最快,还是天下最强,打碎你祖宗的墓碑绰绰有余!”
“你敢说我祖宗?”另一人鼓起劲来,推开身边劝架的小二抬手劈向对面那人,“吃我一掌!”
那人提拳就打:“说的就是你祖宗!看拳!”
两人拳脚相加间连累无数路人,混乱里一只筷筒飞过来,恰好打中苍秾的脑袋。石耳拉上丘玄生和戚红就跑:“咱们快逃,这样的架在鸿贵居一天要打三回呢。”
岑既白和苍秾护着脑袋仓皇离开,挤开人群跑到酒楼门外,每个人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岑既白扶着墙壁说:“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工资给得那么丰厚了,合着是买命钱啊。”
苍秾道:“这俩地方都不靠谱,下一个地方是哪?”
“没有了,卖花人要挑着担子沿街叫卖,没有固定工作地点。”石耳示意众人看她原先做好准备摆在鸿贵居门前的装满鲜花的担子,很讲道理地说,“这工作对比前两个已然安定许多,我左右不得你们的决定,你们自己选吧。”
绒线铺和鸿贵居都不是好去处,岑既白上前试着挑起花担,使了一会儿力放弃道:“这么重,我扛不起来。”
戚红还没试就打起退堂鼓:“一想到要扛着这个走来走去,我的脚就要挣开我的身体自己逃走了。”
石耳给苍秾使个眼色,道:“苍秾,你去挑一下。”
幸而前几天跟班瑟玩了丢石子,苍秾找准位置挑着担子转几下,倒也不算费力:“能扛得起来,”岑既白和戚红都没话,苍秾道,“那这活儿就算给我做了?”
石耳问:“你想去绒线铺和酒楼吗?”
苍秾干脆地拒绝:“不想。”
“那谁去理绒线谁去酒楼啊?”岑既白叫起来,她别扭道,“我两个都不想去,就没有轻松一点的工作吗?”
“你不去的话,以后乐始就只说你一个。”戚红站起来,“我和苍秾自食其力了,你总不能留在家里给我们煮饭洗衣服吧?煮饭洗衣服都轮不上你,有褚兰和石耳呢。”
“好吧,我去鸿贵居,至少她们钱给得多。”岑既白赶紧占掉条件最好的方案,她忸怩一下,望向石耳道,“石耳,要是我们得了工资,应该把钱给谁啊?”
“给自己拿着呀。”石耳此言一出,三人俱是热泪盈眶,她被这待遇弄得措手不及,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不像竹竹那样缺钱,不会贪污你们的工资的。”
饱受臧卯竹摧残的三人冲上来抱住慷慨大义的石耳,如同遇见再造恩人,也没人去再去管工作环境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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