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苍秾回答,梅芝便松弦放箭。箭矢如风,得亏苍秾早有准备错身闪过,否则就要命丧当场。
面对气势汹汹的梅芝,栽倒在地的苍姁毫无还手之力,只得对着竹林里大喊道:“岑星咏!岑星咏!救命啊!”
记忆里那个一个人就敢满世界乱跑,不管遇见多强劲的对手都能沉着应对的苍姁年轻时怎么会是这个样子?苍秾觉得难以接受,在凶神恶煞的梅芝面前差点踩到石子摔倒。
河边的岑星咏及时闻声赶到,苍姁连滚带爬躲到竹叶掩映下,只留下岑星咏和苍秾对付挟长弓带匕首的梅芝。三人僵持不下不敢轻举妄动,岑星咏率先发难,手中凝力甩出两道铁镖,在黑暗里隔着老远精准命中细如毫发的弓弦。
眼见弓弦断裂,梅芝立即拔出袖中寒光毕露的匕首,二话不说便向苍秾刺去。还好之前跟乐始切磋过,梅芝的速度显然比不上乐始,苍秾躲得不算艰难,只是苦于没有趁手的的武器,否则挡下梅芝的攻击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苍姁躲在一旁不敢吱声,只有岑星咏出手试图拦下攻击苍秾的梅芝。她看准空隙丢给苍秾几梭铁镖,以便苍秾危急时能有武器防身。出门时没料到会遇到这种事,岑星咏手头铁镖不多,梅芝探手揪住苍秾的袖子,挥着匕首就要刺下。
先前与班瑟她们训练许久,如今正好试试自己有没有长进。苍秾打定主意翻手劈向梅芝,脚下却像是踩到了什么无形的东西,身体重心不稳,几乎要撞上梅芝刺来的刃尖。
那雪亮的刃尖逼到眼前,苍秾下意识闭上眼——怎么会在这种时刻踩到石头,难道要因为脚滑交代在这里吗?
预想中的血腥场景并没有出现,苍秾听见一隙微弱的风声,身后陡然伸来一只手将她往回拽。苍秾后错几步定住身形,朗月照清那人的面容,看向梅芝的是极为淡漠的眼神。
被这人揪回来的瞬间,丘玄生猝然惊叫一声,如同被虫子咬了一下般惊诧。苍秾当即问出来:“你怎么了?”
那人回头问:“是在和我说话吗?”
她用的是与面向梅芝时全然不同的表情,温和得苍秾都要以为她看向梅芝的眼神是自己的错觉。梅芝不肯放弃举刀欲刺,这人转手擒住梅芝手臂,捏住手腕将匕首取了下来。
梅芝使劲挣扎,那人却纹丝不动。躲在暗处的苍姁兴奋地跑出来,猛地扑在这人后背:“姐姐!是你救了我们!”
“姐姐?”苍秾大惊失色,视线在那人与苍姁之间来回不定,“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个姐姐,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苍姁嘿嘿一笑,趴在这人肩头不说话。岑星咏拾起地上的铁镖,走到这边来拉住她的手说:“想不到梅芝会做出这种事,还好有你在,否则我们就要陷入危险了。”
看来这个人也是她们昔日的同伴,苍秾心头疑虑还没打消,原本留在屋里的戚彦不知什么时候跑出来,三两步窜到这人面前抱住她:“家主大人,你回来了?”
这人被卡在中间,站得如松树般挺拔。苍秾被迫举手打断道:“恕我打搅你们,这位是谁?”
苍姁骄傲地介绍道:“这是我姐姐殷南鹄,同时也是岑庄主的婚约对象,还是戚彦追随的仁义志士。”
“你的姐姐?”苍秾可以用全家的性命起誓,苍姁压根不存在什么远房姐妹,苍秾上下打量这两人,毫不客气地问,“既然她是你姐姐,为什么你们不是同一个姓啊?”
苍姁被她问住,尴尬道:“义姐,义姐。”
“你是岑庄主的婚约对象,”苍秾像是想到了什么,望着她和岑星咏惊恐道,“难道岑乌菱是你们两个生的?”
岑星咏拍苍秾肩膀一下:“别胡说,我是再嫁。”
“她是你追随的仁人志士,”苍秾最后面向戚彦,一语中的道,“你们过着吃老鼠肉的生活,她却不闻不问?”
戚彦彻底哽住。殷南鹄释然一笑,说:“我就是为此事而来。我在山下买好了婚房,大家一起搬进去住吧。”
“真的?我们有新房子住?”听见这个消息苍姁第一个鼓掌叫好,她推着戚彦的肩膀把戚彦往屋子里搡,“终于在这个破地方里缩着了,咱们快回去收拾东西。”
“不着急,我也有几个问题。”殷南鹄拦住苍姁,“这位小姐是什么人,这个要杀她的人又要如何处置?”
“小玛在我们家借住,还有个同伴和她一起。”戚彦想起屋里疼得在地上打滚的钱易黛,回过神道,“啊,我忘了一袋钱吃坏肚子不舒服,出来是为了寻药的。”
“我这里有药,带我去看看。”殷南鹄刚走几步,又吩咐道,“把梅芝也带上,以防她趁我们不注意逃掉。”
平时谁的话都不听的苍姁积极响应,动作迅速地把梅芝捆好带进屋里。苍秾跟在队伍最后,隔着前面几个人之间的缝隙看见躺在地上满脸冷汗的钱易黛。
殷南鹄在她面前蹲下,问:“是哪里疼?”
顾不上问这人的身份,钱易黛捂着肚皮直喊哎哟。殷南鹄取出一只药瓶,戚彦立即递上一碗清水:“那就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把药吃了休息一会儿就不会有事了。”
钱易黛吃了药靠着墙壁休息,戚彦和岑星咏一起把她扶到床上。苍秾躲在门后没有进屋,她避开屋里的灯火躲到昏暗处,小声跟丘玄生联络:“玄生,你没事吧?”
丘玄生赶紧说:“苍秾小姐,那个人很奇怪。”
“你看见她手上有刺青,还是说她的身份太多?”苍秾留意着屋门口压低声音说,“我娘从没提起过这个义姐,若是她认识这样气度不凡的人,势必要大肆炫耀的。”
“她手上没有刺青,但是她碰到苍秾小姐的时候感觉很不对劲,”丘玄生的话卡在这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不形容了,我会小心那个人的。”苍秾心有余悸地说,“所有人看见一袋钱都会说她标致,只有乐始和岑乌菱没中过招,这两个可不是正常人。”
丘玄生笑了:“苍秾小姐是说殷南鹄也不正常?”
“是,我本想问出梅芝背后的信息,这下全被她打断了。我的直觉和你一致,这个人绝不简单。”苍秾讶于她还笑得出来,又问,“你的身体怎么样?”
“苍秾小姐,问得太频繁了。”丘玄生的语调较之刚才轻松不少,“可能是局势变好,身上温暖了很多。”
苍秾一如既往地搞不懂她,潜意识里还是觉得丘玄生是故意这样说骗自己放心。再不回去就要被问起,苍秾赶紧轻手轻脚回到屋里,钱易黛躺在床上,像是已经睡着。
那三人围在火边聊天,不管怎么说还是在母亲身边最安全,苍秾选择在苍姁身边坐下。岑星咏说:“刚才真是好吓人,梅芝不知怎地要害我们,我的手差点擦破一层皮呢。”
“没关系,现在我回来了,不会让你们陷入危险。”殷南鹄握住她的手道,“倘若你们方便,我们立马就能下山。只是天色已晚,带上这两位客人恐怕不妥。”
“不用顾忌我们,我现在就去把一袋钱叫起来。”苍秾不敢跟她多话,跑到床边把昏昏沉沉的钱易黛摇醒,小声提醒道,“小心那个治好你的人,听见没有?”
钱易黛费力地睁眼,模糊的视线里只看见殷南鹄等人围在在梅芝面前。她霎时明白错过这段剧情会是重大损失,连忙提起精神跟苍秾一起围观聚众审问梅芝。
苍姁第一个发问:“你为什么要伤害小玛?”
梅芝别过脸不看她,坚定道:“我不可能告诉你们。我答应过她不能告诉别人,若是我不做,她就会以死相逼。”
殷南鹄不以为然,说:“既然她指使你伤害这位小姐,就不算是值得保护的人了。她的性命有这样重要吗?”
梅芝抿着唇点头,大有一股即便是死掉也撬不开嘴巴的气势。殷南鹄平静地提议道:“那我也以死相逼怎么样?如果你不说是谁,我就让你去死。”
梅芝仍旧执迷不悟:“我不说。”
殷南鹄向岑星咏示意:“去拿摧峰解*来。”
岑星咏跑到屋里唯一的箱箧边,从满箱形形色色的药瓶里取出一只绿色的瓶子。钱易黛问:“是什么东西?”
“类似吐真剂,”苍秾看着殷南鹄将药粉倒进水里,踟蹰道,“她们想问出幕后主使,是想帮我们?”
“来,一滴不剩地喝下去哦。”殷南鹄把药水送到梅芝嘴边,戚彦掰开她的嘴合力将药水灌进去,殷南鹄替她擦掉唇角水渍,和颜悦色地问,“谁指使你伤害小玛小姐?”
梅芝唯恐泄密咬紧牙关,意识与药力拉锯一番还是不得不违心地说出实话:“是……是我的母亲。”
“是阿杏让你这样做的?”岑星咏与殷南鹄对视一眼,她攥着手说,“这几天我见她神思恍惚,像是有很多心事。本想在这次织布大会上开解她,她却没有出席。”
“没错,母亲她听信东溟会的撺掇,逼我和小玛联手偷走地下丞的竹简,”梅芝低着头哽咽道,“我不想这样做的,可我若是不听话母亲就用死来要挟我。”
戚彦不解道:“地下丞是什么?”
“我也没有听说过。”殷南鹄面色凝重地回头望向苍秾,“小玛,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本想借小玛的身份引出凶手,如今看来这个计划只能作废了。苍秾用力把钱易黛贴在脸上的那坨东西拽下来,在苍姁震惊的目光里说:“抱歉,其实我并不是小玛。我是来追回被偷走的竹简的,那个东西对我的朋友很重要。”
“想要回竹简吗?”梅香闭眼道,“那你们要小心了,我们把你当做小玛,而你无心复命反倒跑来神农庄,东溟会的人早已埋伏在神农庄里,一有风吹草动就一齐杀出来。”
钱易黛捂着肚子哀嚎:“那怎么办?我肚子还疼着。”
“不用担心,东溟会的人就交给我。”殷南鹄说,“你想为你的朋友要回被偷走的东西?我会想办法协助你的。”
事已至此,接受她的帮助仿佛是理所当然。这个人的言行没什么值得挑剔的地方,她治好钱易黛、问出真凶,算得上是个很好的人。但苍秾就是觉得这个人身上处处透着古怪,察觉到苍秾在观察自己,殷南鹄只是随和地对她笑了笑。
*用药小课堂今天是苍秾代课!
摧峰解:出自唐·刘禹锡《赠长沙讚头陀》:“外道邪山千万重,真言一发尽摧峰。”是岑星咏的发明,如苍秾所说是类似吐真剂的药剂。这句跟内容也有呼应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3章 你们四个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