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痕的喽啰们办起事来毫不含糊,立即将苍秾等人押入大牢。寨子里的监狱狭小潮湿,渗水是常有的事,关在这里十余天不见天日,丘玄生每次醒来都会在衣带上打个结。
岑既白不懂她为什么还想着辨认时间,只知道大家被一网打尽,再过段时间就要被露痕拿去涮火锅了。时间的逼近加重恐慌,岑既白越来越坐不住,想出不少越狱的办法。
比如拆掉牢房的墙砖开个大型老鼠洞钻出去,比如打断碍事的铁栏把通风口当做逃生通道。想出无数个办法,没有一个是能真正实施的,苍秾心如死灰,歪靠在丘玄生肩上。
门口的守卫时刻都在,今天却像是为了方便谁般特意不来。中午吃饭时来的人没挎食篮,反而是带着药箱。侧躺在门边的岑既白当即坐起来:“你来这里干什么?”
来人正是毕医师和她的助手,门口还站着十数个带刀的守备。如此声势浩大,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毕医师是来给牢里众人做身体检查,保证食材没有传染病就盖章准予屠宰。
助手替毕医师打开门,殷南鹄立即把门边的岑既白拉到身侧来。毕医师见她一脸戒备,和颜悦色地解释道:“寨主说不能叫你们轻易死了,所以喊我来给你们处理伤口。”
岑既白往殷南鹄身后藏,毕医师走到苍秾面前,俯身问:“汤小姐——苍秾小姐这些天里伤口还疼不疼?”
丘玄生抱紧苍秾的胳膊,苍秾按住她的手示意她冷静,抬头道:“都关进监狱了,还有医药保障吗?”
“销铁寨向来奉行人道主义,”毕医师蹲下来打开药箱,翻了几下说,“但在寨主眼里,也许你们算不上人。”
看她的样子似乎是准备给苍秾换药,丘玄生还是没有打消疑心,守在旁边不解道:“不是人还能是什么?”
“钱啊。殷大娘应该知道,那本残卷如今的身价不同以往,苍家主的身价也今非昔比。”毕医师包扎时没有说话,牢房里持续着诡异的寂静。她进门后助手立即把门锁上了,像是铁了心要拿她们讨好岑乌菱,不给半分逃走的机会。
这样做相当于把毕医师置于危险之中,她却毫不在意,换药的手抖都不抖。殷南鹄像是随时都要发难抓住毕医师,碍于她离苍秾太近,紧盯着这边没有动手。
在众人警惕的目光里用小刀划断纱布,毕医师神色自若,按照惯例般问:“伤口有没有碰过水?”
旁观的岑既白发言道:“前几天你们在湖面绑架我们的时候水溅得到处都是,肯定也弄到苍秾身上了。”
毕医师关好药箱,毫不在意地说:“我们山顶的水最是干净,不让伤口碰水是怕碰到了不干净的东西会感染,若是你们这几天没做多余的事伤口就能恢复如初。”
精神紧绷的丘玄生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对苍秾说:“那没事了,这几天我们用的都是干净的水。”
这时候不该多问,但丘玄生这话太过笃定,毕医师还是忍不住道:“你怎么确定那些水一定干净?”
丘玄生即答:“我们用皂角洗过。”
毕医师很久没有说话,隔了一阵才说:“这病我恐怕治不好,不过我有一位师出同门的前辈,她应当能治好你的病。”她翻出随身带着的开药用的纸笔,草草在纸上写了个地址交给丘玄生,“记住了,青州龚净,专看脑科。”
丘玄生没感觉出她在讽刺自己,出于礼貌还是接下了。那数十个带刀守备在门外看着,想挟持毕医师破局完全不可信,于是只能看着她挎着药箱出门,牢门重新落锁。
那群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估计是为了给毕医师的治疗提供便利,今天的饭还没送来。苍秾靠回墙上,发觉殷南鹄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这才想起她还不知自己的真实身份。
“对不起啊殷大娘,我们之前怕你是坏人一直瞒着你,没成想害你跟我们一起被关了这么多天,我们统一战线重新介绍,”岑既白拉了拉殷南鹄,指着丘玄生和苍秾一一解释道,“她叫丘玄生,这位才是苍秾,我是神农庄法定继承人之一我娘第二个孩子潜力无限未来光明的副庄主岑既白。”
“为什么介绍我们就是名字介绍自己就要加那么长的前缀啊,”苍秾心情复杂,声明道,“她说的那些都不做数,前段时间我和她都被神农庄如今当家的岑乌菱赶出来了。”
殷南鹄看了她一会儿,颔首说:“我明白了。”
丘玄生担忧地问:“殷大娘,你不怪我们骗你?”
“我怎么会怪你们,这都是我的错。”殷南鹄摇头道,“当年我不该把残卷留在销铁寨,是我对不住你们。”
“这当然不是你的错,你是为救姑母不得已而为之,我们都不会怪你。”岑既白想也不想就替她开解,用力一锤墙壁埋怨道,“都怪沈露痕不讲信用,把我们关在这里。好饿,毕医师开给苍秾的药里有没有能填饱肚子的?”
苍秾摊手亮出几个小药瓶,岑既白捂着肚子哀嚎一声,殷南鹄摸出半个馍递给她:“拿去吃吧。”
那似乎是前几天送来的饭,殷南鹄吃得很少,大部分都被她收集起来以备不时之需。岑既白不好意思吃她的东西,推辞道:“我不要,这是你省下来的。”她往殷南鹄膝上一躺,问,“殷大娘,我们会真的被拉去煮火锅吗?”
殷南鹄也不敢断言,只得摇头。看着岑既白靠在她腿上,苍秾想起在家的时候岑既白也喜欢这样黏着苍姁。
还没问殷南鹄有关苍姁的事,这几天也问过殷南鹄当年戚彦离开神农庄背后的种种关节,她总是下意识逃避不愿如实开口,但她对丘玄生和岑既白的关心又不像有假。
之前还以为东溟会的成员都是坏人,看来殷南鹄是个例外。她似乎比苍姁还重感情,还冒着被问责的风险收养了戚红——想到这里,苍秾道:“不知道戚红怎么样了,她被单独带走,露痕还说要放狗咬死她。”
过去了这么多天,看守口风严得半点消息也不肯透露,谁都知道戚红应是凶多吉少。殷南鹄心存侥幸,问:“露痕有那么残忍吗,会不会是露痕叫了几只小狗陪她玩?”
“绝对不可能,这又不是汪汪队的片场,”岑既白立马反对她的观点,怀疑道,“你们记不记得她说给戚红用了药?既然用了药,为什么我们一点也没察觉到?”
“我曾经听她母亲说过,她们家有种独传的药,一旦中招谁出面都查不出来。”殷南鹄示意岑既白起身,她坐到苍秾身边说,“我听说你自出生起就身染怪病,虽然口不能言但是力大无穷,看你说话口齿流利,难道传言并不是真的?”
“我是遇见了……”苍秾瞟丘玄生一眼,又懒得向她解释,“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被戚红割伤能力不如以前,现下恢复了些力气,再过几天应该可以打破这扇铁门。”
“露痕性情不定,难保她不会明天就杀了你们。”殷南鹄握了握拳头,按住苍秾的肩膀说,“下次看守换班的时候我想办法隔着牢门制住她,你们趁机从看守身上找到钥匙。我不能叫你们死在这里,那样就更对不起你们母亲。”
苍秾和岑既白对她的提议没有异议,丘玄生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没说出自己的意见。殷南鹄坐到门边,苍秾带着伤不方便,丘玄生毛遂自荐跟岑既白一起守在门后。
机会没让她们等多久,很快就来了个新喽啰。这个看守蒙着脸,走路也摇摇晃晃的,像是出来散步。不用殷南鹄出言蒙骗她她就靠到门边,逃跑的曙光近在眼前,殷南鹄猝然起身掐住那人脖子高声说:“我抓住她了,你们快来!”
岑既白和丘玄生赶忙围上前,冲着那人衣裳里掏。那人惨叫连连,岑既白觉得耳熟,扯开那人蒙在脸上的黑布,惊愕道:“戚红?你不是在和汪汪队愉快玩耍吗?”
戚红费力地咳嗽几声,殷南鹄赶忙松开她。戚红憋红了脸,说:“我好心来救你们,你们居然这样对我?”
殷南鹄飞快道歉,又问:“你是如何逃脱的?”
“还好我福大命大,赶在那群人牵狗出来之前逃了,那群人怕被露痕骂,所以上报说我死了。”戚红用力吸几口气,打量着她说,“你是殷南鹄?为什么你也被抓了来?”
“她是陪我们来救你的,没想到被露痕暗算了。”岑既白隔着牢门拽戚红几下,催促道,“你没死就快放我们出去,我可不想当露痕和岑乌菱搞好关系的工具。”
“露痕怕你们搞鬼,看守都是不配钥匙的。”眼见众人又沮丧起来,戚红势在必得地说,“先别急着泄气,钥匙我没有,不过我带了能打烂这扇破门的秘密武器。”
众人都围到门边,戚红往袖子里摸几下没找出来,边掏边嘀咕道:“咦,怎么找不到?”苍秾心知大事不好,戚红几乎整个人钻进袖子里翻找,“我记得就放在袖子里啊。”
苍秾觉出不对,比划着画了个圈对戚红问道:“你要找的是不是两个这么大的,带着齿刃的铁环?”
戚红应道:“对,乾坤圈不见了,混天绫也不见了。”
“原来那是你自己带的装备?知不知道我们差点被你拿乾坤圈削死?”岑既白气得跳起来,“你还真当自己是小哪吒,当年你调戏嫦娥的时候就该把你压在雷峰塔下!”
“好端端的骂我干什么?”戚红不明所以,甩手道,“再骂我就一走了之,留你们在这里自生自灭。”
岑既白安静下来道:“好的我不骂了,救救我们吧。”
戚红继续掏袖子:“容我再想想办法。”
大家都知道这人没用了,索性也不盼着她能救人。戚红还在往袖子里翻,门外不知何时站了个装备齐全的守卫,殷南鹄难以置信,问:“怎么这么快换班的人就来了?”
“嗬,这不前几天逃跑的戚红吗,”拦在门口那人冲愣着的戚红举起刀刃,“我看你们是死到临头还不认命,神农庄派来使者,寨主计划用你们去做交换。”
戚红急忙道:“你们把我的乾坤圈藏到哪去了?”
苍秾答:“爬山带那个不方便,在山腰上的医馆里。”
那人自恃有兵器,毫不畏惧地朝手无寸铁的戚红走过来,丘玄生立刻叫道:“戚红,快躲进角落里!”
不用她说戚红就知道往后躲,丘玄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竹简,那只巨手乍然冲出来撞碎牢门,一下子将那人按在对面的墙上。忘了她身怀这等绝技了,众人还没松一口气,门外就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人道:“使者使者,我们销铁寨用的都是最好的食材,您看了一定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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