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莹内心充满了嘲讽，可她困在银鱼如今的身体里，而银鱼则被陶家人死死绑住，根本无法反抗陶然的唇舌相抵。

眼前的画面再次剧烈抖动起来，终于要脱离这具身体了吗？王莹松了一口气，被这么一个心理变态强吻的感觉，实在让她想吐不能。

下一秒，她感到自己被人重重推了一把，为了保持平衡，双手也同时朝下伸长。

她摸到了什么，眼前一片漆黑，王莹有些疑惑。

“你还好吗？”

一道关切的男声在王莹耳畔响起，她如同被电击般浑身一震！

这不是李奇奇，不，是陶然......

想到自己之前困在银鱼躯体里看到的画面，她浑身僵住，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个李奇奇是人是鬼！

“你怎么了？”

注意到王莹身体正在颤抖，李奇奇温声询问，微弱的手机后摄像头灯光也同时照在她的脸上，刺得王莹不由得眯起眼睛。

“是跌倒了吗？刚刚你突然跑开，有没有受伤？”

黑暗的地铁隧道里，李奇奇关切地询问王莹，同时伸出手在她的关节处检查。

——低下头的他，并没有发觉王莹的眼睛始终瞪着自己。

透过王莹双眼的瞳孔反光，可以清晰看见，一条泛着红色血光的骷髅鱼，正理发店门前的旋转灯一样，绕着李奇奇的身体不断上下游动着，而它所经过的每寸肌肤，都可见浓浓的黑气，被浸入李奇奇的肌肤里。

是银鱼。

是刚刚自己附身银鱼身体时，被剥皮削肉后剩下的银鱼骨架！

它一直跟着李奇奇，不，一直跟着陶然！

王莹看着李奇奇蹲下的身子又站直，他英俊的面庞被血红色鱼头骷髅遮住大半，在黑暗的地下，宛如炼狱之中的修罗现世。

“你！”

王莹猛地冲口而出，她想质问他是不是陶然，到底是人还是鬼？！

可是那原本一直绕着李奇奇周身游走的银鱼骷髅，却突然转过头来，张大骷髅鱼头的嘴，似乎是在警告王莹闭嘴。

对上那双黑洞洞的鱼眼窟窿，王莹感到一阵胆寒。

她猛地顿住。

“什么？”

李奇奇依旧和煦带笑，仿佛和王莹不是困在有鬼的地铁隧道里，而是一对有情人在春游般悠哉惬意。

“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王莹转过头去左右张望，尽量不去看李奇奇和他身上游走的鱼骷髅。

她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刚自己附身看到的，是李奇奇之前的经历吗？

那些一直缠着自己的鬼魂，又是为什么呢？

李奇奇知道自己的身体被鱼骷髅缠绕住吗？

........

太多太多的谜题，就像找不到线头的毛线球，让王莹实在理不清思路。

“我不确定。”

透过昏暗的手机灯光，李奇奇望着王莹这一世的侧颜，他笑了。

两人一时陷入沉默，唯有默默前行。

并不太明亮的灯光照耀前路，也照着两人的影子，不断分分合合。

“哒哒哒——”

黑暗的地铁隧道，宛如天然的扩音器，王莹和李奇奇不断走着，她终于累了，有些泄气地再度看了看自己的手机：19时26分。

他们起码在隧道里走了一个小时，可是始终没有见到站台！

“怎么可能？”

就连一直镇定的李奇奇，此刻竟都变了脸色。

王莹沉默不语，观察着这个男人惊诧的神情，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在演戏。

“李奇奇！”

突然，一道清脆熟悉的女声在两人身后响起，王莹条件反射地转头望去。

怎么可能？！！

王莹感觉心跳剧烈一跳，她不可思议！

不远处的地铁隧道正中央，一个和王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竟出现在两人面前！！

“你是......王莹？”

李奇奇左右看着两个女人，显然也搞不清状况，而王莹，她突然注意到，一直缠绕着李奇奇的那条鱼骷髅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一瞬间，王莹陡然明白了什么，她忍不住再度转过头去。

地铁隧道正中央，哪里还有什么另一个王莹，那明明是一个巨大的鱼骷髅！

“你们到底.......谁是王莹.......”

空旷的空间里，李奇奇疑惑地喃喃自语，而那个鱼骷髅，竟然转身就此飞远！

王莹看着身边犹疑不定的李奇奇，她突然笑了。

——“我才是王莹，你别相信她。”

听到王莹刻意掐尖声音，说出的这句话，李奇奇瞬间沉下了脸色。

他毫不犹豫地抬起手，拿出一颗银白色的珠子对准身旁的王莹。

还说自己不会驱鬼！

王莹看了李奇奇的动作只想冷笑，她毫不犹豫转身，用尽全力朝另一个方向狂奔逃走。

望着一左一右消失的王莹，李奇奇咬牙，拿出一根随身携带的巴掌长银白鱼骨。

他缓缓解开鱼骨之上的捆仙绳，下一秒，鱼骨竟然直直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毫不犹豫，李奇奇迈步赶紧跟上、

不管谁真谁假，银鱼的鱼骨，自然会帮他找到她的魂魄之主！

*

“哈——哈——”

双脚不断朝前狂奔着，王莹只想再快点，更快点......

她只求摆脱李奇奇这个心理变态的追逐！

不知不觉间，王莹猛然发现，地铁两侧黑洞洞的墙壁竟然变了模样！

“夫人，您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司令权倾两省，多少人家留过洋的千金太太想嫁过来，哪怕是做妾都比当富人妻高贵！你还矫情个什么劲儿呢？”

西式打扮的卧室里，王莹看到一个端着公鸡碗的老妈子一边狞笑说话，一边朝着一位面容柔美的贵妇嘴里灌着鱼汤。

这是陶公馆！

王莹一眼认出，这正是被无数人称颂为“爱情圣地”的陶公馆司令爱妻的房间，此时这间房还很新的模样，几个身材健硕的中年女仆正按住司令夫人的手脚，端着公鸡碗的老妈子则直接掰开她的嘴，将一口口鱼肉往夫人嘴里塞着，浓白色的鱼汤打湿了衣领和裙摆，被强灌的女人只能像小兽一样发出“嗬嗬”的悲鸣。

陶然......

大军阀陶然.......

陶公馆........

爱妻如命.......

王莹停住脚步，看着墙上变幻的影像，两行泪不知不觉间滑出眼眶。

“这就是爱情传奇，这就是爱妻如命？”

呵呵，真相就是小渔村的陶然本就寿命不长，他吃了即将成仙的银鱼，得到了强壮的身体与更长的寿命。

甚至，想到地铁里李奇奇手里的银白色珠子，和传说中陶然几次得天庇佑的险胜战绩，王莹冷笑不已。

也许，他还得到了什么修为继承。

就这样，他吃了银鱼的肉还不够，还要困住她的灵魂，日日夜夜折磨。

让她吃自己的肉，喝自己的肉汤.......

到底是爱妻如命，还是爱妻子能保住自己的命？！

眼前的影像画面播放完了，一道微弱的白光，慢慢出现在了王莹的左侧。

她转过头看去，是一个闪着光的出口。

而在她和出口之间，还有许多幅不同色彩的影像画面。

王莹加快脚步，走向下一面墙。

袅袅杨柳在岸边随风起舞，面容柔美的女人趴在一处古色古香的亭子栏杆前，怔怔地凝望着水中的黑色游鱼。

是池鱼阁。

传闻大军阀陶然爱妻如命，因为夫人身体不好又喜欢吃鱼，所以特意养了许多滋养身体的黑鱼，夫妇俩每餐都会食用黑鱼，甚至留下了吃过陶公馆黑鱼片，男人便永不变心的说法。

“阿银，你忘了他吧。”

陶然缓缓走近人类银鱼，此刻身体明显健壮魁梧的他，穿着军服好不意气风发，唯有看到亭子里那抹纤瘦的身影才会变得痴迷温柔起来。

挥走身边看守银鱼的健壮仆妇和年轻丫鬟，面色黝黑的陶然伏低身子，他伸出双手，从背后扣住银鱼纤瘦的双肩。

两人就这么一同看着水中的黑鱼，他缓缓说出这句话。

“呵呵，你嫉妒吗？”

相比上次影像画面里的场景，银鱼似乎不太反抗了，她讽刺地反问陶然，接着又自顾自笑起来。

“老娘在海里睡过的鱼，比你这辈子见过的人还多。”

银鱼的话似乎惹怒了陶然，他脸上飞速浮现不悦的神情。

但很快，他又俯下身，如野兽品尝最甘美的食物般不断舔吻着银鱼的脸颊与脖颈，银鱼似乎想反抗，却根本提不起力气。

半晌，他终于放开银鱼的双唇，陶然面色红润地拍了拍手，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年轻小丫鬟就此端着一个碗走了上来。

“夫人，喝鱼汤！”

小丫鬟泪水涟涟地跪下，将装着黑鱼片的汤碗端至头顶，求银鱼一定要喝。

墙壁对面，王莹瞳孔同时一缩。

这个丫鬟，她见过。

那些一直喊着让她“走走走”的鬼影里，就有这个小丫鬟！

影像世界里，银鱼默不作声。

她利落地端起汤碗，开始不断吞咽碗里的黑鱼肉。

一边吃，她一边哭，一边吐，泪水与呕吐的鱼肉，全都被她咽进了喉咙里。

“夫人！你别哭了！”

小丫鬟终于受不了银鱼这幅惨状，跪趴着转向一旁满足地看着银鱼吃黑鱼肉的陶然，“司令！夫人她不喜欢.......”

军阀带着威压的眼神只是轻轻一抛，小丫鬟立刻不敢再说。

可陶然依旧不肯放过她，他微抬下巴，朝着身后的随从示意把丫鬟拖走。

“你放过花枝吧。”

因为强行吞咽，银鱼的声音明显酸涩，她低着眼睛，看着可爱无知的小丫鬟说。

“好！阿银的要求，我一定办到！”

陶然似乎很享受银鱼求他的姿态，他瞬间变得欢喜起来，随口吩咐了身边人好好奖这丫鬟一笔钱，他就坐到亭子里的椅子上，搂住银鱼瘦削的肩膀诉起衷肠。

“你的身体不好，五叔说，这个黑鱼精可是大补，我是为你好啊阿银。”

“我的身体不好，不就是因为你每夜索取，吸取我的修为，这具**凡胎才承受不住的吗？”

在外人眼里，只觉得陶然似乎在和夫人说些什么情话，可王莹听得分明，她也终于知道，为什么银鱼这具身体比上次见面孱弱这么多。

“夫妻一体，阿银你别计较了。”

陶然并不在意银鱼的话，他依旧笑吟吟的，布满老茧的手也同时捉住银鱼素白的手指把玩起来。

“呵呵，你算计得我剥皮拆骨，当然希望我别计较！你们人类真可怕，杀鱼杀猪杀牛杀狗还说天经地义，你们连自己人都杀，哈哈哈你们竟然还谈什么‘人性’？我这条鱼尚且知道为了子孙而向捕鱼人报仇，知道怜悯花枝还只是个孩子，你却逼着我吃自己的肉，吃营救我同类的肉？”

“你还惦记着那条黑鱼呢？”陶然语气冷冷，突然说出这句话。

“你继续想吧，我给你养一池的黑鱼好不好，生生世世，它们的子子孙孙都会被陶家人吃。”

陶然靠近银鱼的耳畔，“以后你想那条黑鱼精了，我们就捞一条黑鱼来吃，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