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很难说了。
虽然他们真的很需要照片来进行营业,但如果是季洛槐主动提出,且照片只存在于季洛槐手机内的话……他们两方团队也没有熟悉到能够随便开口要照片的地步。
林耶最终摇了摇头:“算了。”
魏缙安慰她:“没事,还有戏要拍呢,不怕没机会拍照。”
这个话题也就此终结。
假期的时间过得很快,一个晚上的时间就更短了,转瞬就到了翌日。
魏缙只剩下最后一点部分需要完成拍摄,杀青日望得到头,工作也积极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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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辛万难穿越了沼泽地,辛倚和李三聿终于来到了山峰脚下。
李三聿留心看了眼,山上多的还是嶙峋怪石,只不过缝隙处夹杂了些青苔或蕨类植物,稀稀疏疏的,叶子也垂下来,显然和他们一样,过得也不太好。
——都说青苔的生长对空气质量的要求极高,李三聿想了想,估计这里的青苔也不是什么正常的青苔。
但有聊胜于无,李三聿便也没有多做犹豫。
两人走近了才发觉这座山是空心的,山体似乎被腐蚀殆尽,只剩了一个空架子。离东洲的尽头越近,李三聿觉醒的能力就越微弱,到了这里,已经几乎感知不出来什么了,但他还是在进山前最后观测了一回,挑了一条最安全的岩穴。
穴洞中的甬道难走,路不平,头顶也时不时会掉落些碎石子。
道中窄,尽管辛倚明显地护着李三聿,李三聿还是被壁上锋利的岩石切面划出了许多伤口。
李三聿只觉得自己脚步越走越虚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狭窄密闭的空间内氧气不够的原因:“辛倚,你有没有察觉到什么?”
辛倚专心致志地检查前路,闻言转过头:“嗯?”
因为不远处的前方似乎更加开阔一点了,李三聿便又强撑着走了一段,到极限了才终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辛倚被他的状态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扶。
李三聿的头部开始出现剧烈的疼痛,他蜷缩在地上,额角大颗汗珠滚落,挣扎间陡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们已经进了山体深处,这里正是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的地方,似乎经历过一场地质运动或崩塌,两人所立之处身前是断崖,头顶是明月。
崖下碧水幽幽,深不见底,不可窥测,像忘川,又像尸水积潭。
辛倚也反应过来不对。
这一切变故发生得太快了,李三聿慌忙间抓住了辛倚的手,想说些什么,但又下不了这个决心。
他已经站不起来,也永远不会再站起来了。
原来早在和精神控制系凶□□锋的时候,李三聿就已经被感染。
凶兽的力量像蛛丝一般,神不知鬼不觉地穿过李三聿的瞳孔,侵入他的大脑皮层,在他丝毫没有防备的时候攻城略地。
此刻爆发,李三聿只觉得脑内无数个声音一起说话,都想要操控他行动。
事实上,他已经听不见辛倚到底在说些什么,他的听力在退化,视力也是。
眼前蒙上了一层不祥的红。
李三聿也没想到就差最后一步,自己会在最后关头命运逆转,坠入永夜。眼下头痛欲裂,他也算是体会到了郁巳和白驹吟临死前的挣扎和痛苦。
最后一步,明明只差最后一步。
理智在丝丝缕缕地溜走。
李三聿害怕了。
他害怕自己会变成掌灯人那样。
喘不上气。
“杀了我。”
“辛倚,杀了我。”
李三聿的声音像平地一声惊雷炸响,辛倚正焦急地思考着如何解救自己看起来异常痛苦的同伴,闻言直接愣住了。
这是在放弃抵抗,直接宣判最终结果。
“辛倚……”
李三聿的声音不断出现,都是在重复这两句话。在催促辛倚快些动手。
辛倚握着李三聿一直未曾离手的树枝,沉默不语。
前所未有的恐慌之后,李三聿反而达到了一种平静当中,也许是回光返照还是什么别的缘故,他获得了一点点思考的能力。
他自从进入东洲以后就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利己主义者,以此警醒自己一定记得保护自己,然而到了真正的危急时刻,他脑海里却只剩下了辛倚。
他们已经到了东洲的尽头,绝不能就断在这里。
辛倚身上的谜团太多了,又与东洲紧密关联,猜测得传奇一点,辛倚会不会就是世界末日下的命定之人?东洲之难困扰人类百年之久,会不会在辛倚的手中终结?
他不能阻挡辛倚的路,也不想辛倚在最后一步因为自己而前功尽弃。
这既是他的最后一步,也是辛倚的最后一步。
退一万步来说,出于私心,东洲折磨了他们这么久,李三聿也在想,他们之中必须要有个人一睹这座异世大陆的真面容,必须有一个人给这个操丨蛋的大陆一拳,就算这个人不是他,也行。
而且,他并不想这么狼狈、这么丑陋地死去,不想临死前还成为凶兽的武器,他要死,只能死于自己的树枝、死于自己的战友。
只能死在为同伴铺设的前路上,作砖作瓦。
渐渐地,他连触觉都开始退化,维持清醒的思想越来越困难。
李三聿痛苦地蜷缩在地上,抬起头,哀求的眼神寻找着辛倚的身影。
或者说,在找他最忠诚的伙伴,他的树枝,他的那一发光荣弹。
辛倚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提前把他的树枝抢走了。
“辛倚,杀了我,趁我还有意识……唔……”
脑海里的声音越来越吵,逐渐湮没了所有。盖过了所有。李三聿的视线一点点受限,一点点黑暗下去。
终于在某个时刻,他的面前不再有任何物体、任何场景,脑海中的声音到达了最高丨潮,凝成一线,又极速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万籁俱寂。
李三聿不知道自己正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
他没有抵抗过凶兽的侵袭,完全地被同化了。
也失去了对身体的支配权,就这样被精神控制系凶兽吞噬了。
他也无法再发出任何声音,只身站在一片混沌里。
他以为他死了,又好像还没死。
原来郁巳和白驹吟,还有千千万掌灯人们……临死前就是这样走向终结的吗?
最后的时刻,李三聿历尽千帆,反而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那是他父母还活着的时候,一家四口的生活尚且幸福。
那天下午的阳光很温暖,外婆带着小小的他在院子里坐摇椅睡午觉,院里的树,树叶被风吹得哗哗直响。
他坐不住,也睡不着,一直闹腾着,把外婆愁得直说哎呦哎呦。
他的母亲也坐在旁边剥着花生,看着这一对祖孙的动作,也笑起来。
父亲也走过来帮忙,满满一筐花生,在两双手的劳作下很快消减下去。
母亲说:“要不要把他送去兴趣班?年龄也到了。”
父亲没有异议,只是问道:“报什么兴趣班呢?”
母亲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送他去画画。”
她的话勾起了外婆的记忆,外婆慈祥地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小聿还记不记得周岁抓阄的事情呀?”
他挣开外婆的怀抱,跑到箩筐旁边抓了只花生往嘴里送:“知道,你们讲过啦,我抓了只画板——妈妈,兴趣班是什么,和课堂一样?会有老师给我吃的吗?”
外婆便也拿起一颗花生剥开:“嘿!小馋鬼,你那时候可抓着画板抓得可紧,任谁来拿都不松手。这会儿就只想着吃了?”
他边吃着花生边看向外婆。
外婆便又笑开了:“爱吃也好,爱吃没那么多烦恼。来,多吃点。”
一点食物碎屑粘在了嘴角,母亲便拿了小毛巾帮他擦了擦。
他也就看向自己的妈妈,眼睛亮晶晶。
——这段记忆久远到李三聿都快忘了,无数种情绪涌了上来,他百感交集,却连落下一滴眼泪都做不到。
不过他很快感觉到思维正在涣散,记忆里的画面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最后都随着他逐渐消逝的生命力变为一片纯黑。李三聿接触画板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这种极为纯粹的黑暗。
黑暗到让人心生怖惧,让人觉得永无见到光明之日。
一股不可抗力逼他闭上眼睛,逼他停止思考,逼他沉睡。
李三聿努力地眨了眨眼试图反抗,最终却还是没有拗过命运,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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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三聿最后被完全地掌控了思想,和辛倚打斗间,身体正好直直地撞上了树枝的尖锐部分。
辛倚愣神片刻,一滴血,滴落下来。
辛倚没能下去的手,最后还是由李三聿自己完成了。
两人本就在崖边,这一阵位置变换,双方都没有注意到脚下已近万丈深渊,一阵风动,一齐坠了下去。
这段并不好演。
两个人相互牵扯着坠入水中,因为剧情中胸口插了一柄树枝,为达成受伤流血的效果,工作人员事先准备了血包,爆开的一瞬间,水中鲜红四溢。
魏缙没及时闭眼,这下彻底看不见了,也不知为何动弹不了。
正察觉到不妙时,忽然有人拽住了他的腰,将他使劲地往上提。
探出水面的那一刻,魏缙憋气太久了有点缺氧,下意识地猛吸一口新鲜空气,不料口鼻里还残留了一点水分,一时间被呛得咳嗽起来。
工作人员忙把两人拉上岸,拿出了毛巾给两人擦去浊水。
林耶拍了拍他的背,给他顺气。
他知道是季洛槐把他提上来的,正转过头想和另一边接受工作人员整理仪容的季洛槐道声谢时,忽听身旁的林耶怪道:“你的手怎么了?”
魏缙闻言低头看去,因为剧情需要工作人员在自己手上用特殊颜料画出了很多伤口,都很逼真。
然而在一堆假伤口里,自己的左手手背却多了一条真正的狭长的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落成的,此时被人发现,正幽幽渗着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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