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半时季写完作业之后，想起头纱的事情，于是打开微信发消息给周俭：“你有空时发一下你妹妹那条裙子的照片给我，我需要参考。”

周俭很快回消息，发了那张裙子的照片过来。

时季点击保存之后，退出聊天界面，看到朋友圈有人更新，于是无聊点击进去看。他刷了两条之后，看到许明止两小时前更新的一条朋友圈，两张照片和配文‘老实了吧’。

第一张照片有两个人，其中凌项正对镜头笑得十分灿烂，手绕过周俭身后搭在周俭的右肩上，周俭看起来不太愿意拍照，眉毛微蹙，侧头看向远处，只露出半张侧脸，白皙的脖颈上青筋突起。

照片里周俭和凌项身上的白色球服都被汗水浸湿，更准确地说大部分应该是被雨水淋湿。根据他们身后景物的参照，很容易就可以看出他是在室外篮球场，照片里的天空格外阴沉，像一张深灰色幕布挂在俩人身后，照片的清晰度非常还原，还能看到密密麻麻的白色雨线垂落在空中。

第二张照片是今天周俭伏在桌子上闭眼睡觉的模样，也是露出半张侧脸，看上来倒是有些安静乖顺，和睁眼时看着不好接近的模样反差很大。教室看上去很陌生，时季猜测应该是许明止在他们的实验1班教室偷拍的。

时季很容易就能联想到周俭之所以生病，估计是上周六他在下雨天打球着凉所致。因C市上周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雨，直到周六晚上才停止。他家的小院子被连续不断的雨水冲刷后一片狼藉，他花了将近一个下午的时间才收拾好。而且他本来这周打算去他爸家，但因为天气恶劣才没去。

时季看着手机里的照片，随手点了个赞。

大约过了几秒，他的手机弹出一条新消息，他点开看，是许明止发过来的。

大明是勇者：时季时季打王者嘛

接着，许明止又发了一张他的最新的战绩截图，界面显示的英雄都是射手，其中最多的是虞姬和小卤蛋。

时季看他评分和胜率都挺高，于是就起了打游戏的心思。然后他发消息过去。

四季冬眠：我打的Q区

大明是勇者：一样。你游戏昵称是微信昵称嘛我搜你昵称加好友

时季发了个嗯过去，然后又说道：我现在登录游戏。

几分钟后，时季和许明止成功组队。时季进入队伍的时候发现还有另一个人，昵称是‘剪舟’。他下意识觉得这人是周俭。下一秒他的手机传出周俭的声音：“可以开了嘛？”

许明止很快说道：“开吧开吧。”然后又对时季说道：“时季，晚上好啊。”

时季看到他俩都开麦，于是也打开麦克风，轻声说道：“晚上好。”

话落，许明止语气特别夸张地说：“我靠，时季你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好酥啊，一听就是帅哥！不像阿俭，谁听了都说是渣男。尤其现在感冒开麦说话，听了更渣。”

时季回忆刚刚周俭简短说的那几个字，在无人看到的地方点点头。

可怜的周俭，明明没做什么，病着也被兄弟吐槽。

周俭没理许明止的日常诋毁，提醒道：“该你选英雄了，二哈。”

许明止将注意力投入游戏中，问道：“时季，你玩啥？我擅长射手。”

时季看几眼队友的选位置，一楼已经抢了法师，周俭选的分路是打野，于是他说道：“我可以打上单。”

许明止回道：“行。”

等待对局开始的时候，时季对周俭随意问道：“感冒也打游戏啊？”

谁知，周俭语气很拽地反问道：“有关系嘛？”

时季此时坐在卧室里的懒人沙发上，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的手指停顿一下，不理解周俭说话语气为何突然这般冷硬，之后他就不想再开口说话。

进入对局之后，身为一个打野宫本武藏的周俭频繁来上路，帮时季玩的马超度过对线期的劣势，甚至有两波差点抓死对面的夏洛特，影响对面上单的发育。因此时季原本还对周俭之前的说话语气有点耿耿于怀，但在周俭这几波援助之后，很没脾气地选择就此揭过，并为周俭找借口‘这只是年级第一兼野王很平常的说话方式’而已。

事实可能也是这样，周俭并不觉得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硬要说有关系的话，那就是感冒稍微影响他的手速而已，但本质上并没有太大区别。匹配到的队友没演员，于是他们这一方很顺利推掉对方的水晶。

手机里传来许明止炸麦的声响：“靠，时季你马超玩得好牛X！最后那波收割，恰逢其时入场，一顿丝滑操作后，帅气丝血退场，深藏功与名！”

时季很不谦虚地说道：“拿马超就是为了装BI。”

下一秒，时季手机里传出许明止和爆笑声以及周俭的低笑声，两相对比，许明止输得很不冤。

后来时季和周俭他们又开了几局，今晚的匹配机制很给力，三人一路高歌猛进摘星星。许明止一直到入睡前心里美滋滋地冒泡：“真好，以后又多了时季这条大腿可以抱。靠，我要骗时季玩坦克保护老子，下回拿五杀不再是梦！”

快乐电竞的后果就是并不那么合理想，第二天上化学课时，时季只看到许明止，没看到周俭来教室，于是朝许明止疑惑地问道：“周俭呢？”

许明止看起来一副幸灾乐祸样子，笑着说道：“他感冒加重了，请假没来上课哈哈哈。你昨晚问他的时候，瞧他装的，身体会惩罚每一个嘴硬的人哈哈哈。”

时季没料想到几局游戏下来，周俭真的病倒了，惊讶道：“昂？”昨晚打到后面两局的时候，周俭的声音听起来明显暗哑很多，所以后面他们才没继续打下去。不然凭许明止那打游戏容易上头的模式，没打到凌晨一点不会收场，

许明止摊摊手，解释道：“不过没事，他从小感冒好得快，不超过三天，估计明天就能看到他来学校。”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又到周五。傍晚，时家餐桌上，时奶奶看着乖孙儿啃糖醋排骨的模样，小嘴紧闭着、一上一下地嚼，像极一只可爱的小松鼠啃香喷喷的松果。

就在时季不停地夹菜吃饭期间，时奶奶几次欲言又止，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

时季咽下排骨肉后，朝奶奶无奈地说：“一会吃完饭洗完澡后，我就去爸爸那。”说完，他又夹一口青菜送进嘴里。

时奶奶叹一口气，说道：“洗完澡再去，那得多晚啊。崽啊，你吃完饭休息会就去，行嘛？”

时季边夹菜，边平静地说道：“去那么早，打扰他们一家人多不好啊。”

时奶奶慈祥的眉目染上几分哀伤，心里微微叹气，但依旧温声安慰他道：“你呀，不能这么想。你爸是工作太忙了。”但再好的理由也只能这样，没有更多其它的理由。

时季没答话，右手握着双白色的陶瓷筷子在糖醋排骨盘子里搜寻着，夹起最好看的一块放进奶奶的碗里，然后又随意地给自己夹一块。

几秒后，时奶奶又嘱咐道：“时季儿，你出门时打个车，别骑你的电车，多不安全。”

时季有点无奈，但半撒娇地说道：“奶奶，你别操心啦，先吃饭。”然后，他又给奶奶夹一块排骨。

最终，时季还是洗完澡才出门，骑着辆小电驴慢悠悠地朝市中心驶去。

时奶奶家距离时爸爸家有十二公里的距离，骑小电驴也能到。中途时季经过一个卖臭豆腐的小摊时，忍不住停下来。

下一秒，时季又想到爸爸看不惯他吃这种街边小吃，于是只是拍一张小摊的照片，照片里的甜辣萝卜菜看起来令人垂涎欲滴。远处的天空中明月高挂，清冷的月光寂静无声地落在这座繁华城市上。

“亮是亮，终究还是不圆满……”一道无声呢喃悄悄消失在呼啸而过的车流中。

原本四十多分钟的路程，时季硬是骑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到。他每两周都会去爸爸家住两天，所以门卫叔叔虽看他骑辆小电车，还是允许他进了小区。

时季到达他爸家楼下时，已经将近八点半。进电梯后，他给奶奶发消息，告诉她自己已经到达爸爸家。

时季输入密码打开门，只看到蒋姨坐在沙发上，没有打开电视看，也没有看手机，像是在刻意等着谁。

蒋姨是时季的后妈，气质如她长相一般温婉动人，看到时季进门后，立马起身走过去，温柔地笑道：“时季回来啦。”

时季换好拖鞋后，直起身体，朝蒋姨礼貌地说：“蒋阿姨好。”

蒋姨走到时季的身边，仰头看着他说：“来，蒋姨帮你拿书包。”说完，双手伸过去欲接时季的书包。

时季右肩往后稍稍偏了偏，温声说道：“不用了，蒋姨。书包重，我拿着就好。”

蒋阿姨没在意，依旧看着他笑道：“行，你爸爸刚去洗澡，估计没那么快出来。”

时季嗯地回一声，然后说道：“我先回房间，还有作业要写。”

蒋阿姨应声答道：“行，那我不打扰你了。”

于是，时季从蒋阿姨旁边经过，往他的房间走去。

周六清晨，还在睡梦中的时季被敲门声吵醒，门外响起小孩不停的说话声。

时季全身上下都散发着起床气，一秒后，他一把将纯白的被子拉过头顶，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接着，他听到蒋姨轻声哄他那8岁的弟弟：“小奇，你哥哥昨晚写作业累了。听话，等哥哥醒了你再和哥哥玩。”

安静一会后，他听到一阵脚步声慢慢远离他的房间，然后才放心地继续睡懒觉。

时季没起来吃早餐，将近十一点时才出房门去洗漱。路过客厅时，他看到爸爸在看书。

时爸年过不惑，正值壮年，身上充满一种科研工作者的气质。早些年这种精细气质更甚，时季周末难能回家，不管做什么他爸每隔一段时间也会下意识看手表，时间观念非常强，每次说话前也总是先沉默一会，好像每句话都要经过深思熟虑似的。

去年他升了职，身上又多了一股气度不凡的领导风范，留在家的时间反而变多。

时季讨厌他爸身上的理智，潜意识里又觉得这种理智好像只是对他。

他看向正在翻页的爸爸，刚想喊一声爸，就被打断。

时爸爸看着将近中午才起床的大儿子，面色不愉道：“你已经读高二了，一点时间观念都还没有吗？”

啧。

客厅阳台外的天空突然飘来一片乌云，时家的客厅瞬间暗了几分。

时季乌黑的双眸沉静地看着爸爸，他没开口说话，转而大步往卫生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