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回到老家,漫长的暑假几乎没有玩伴,好在此时我有了自己完全使用,支配的智能手机,没事我就抱着手机玩,搜索加入各种大学群,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样(事实也的确如此)激动的寻友,找大学入学攻略。
一天,黄昏的太阳已经落下了山头,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但光线也不是很亮,夏日傍晚的天气很凉爽,舒服,我无聊烦躁的在道场上来回走动,像是一条烦躁的野狗。
突然母亲拿着手机,高兴的读着:“常开心同学,恭喜你被,XXX工业大学,采矿工程专业录取。”
听到母亲读出的短信,我就立马跑了过去,拿过手机看,果真和母亲读的一样。
那一刻,感觉似乎吃了糖一样,心里很甜、很高兴,不过随即冷静下来,我就纳闷自己当时填写志愿,报采矿工程这个专业了吗?当时我还报了什么专业?
一时竟想不起来,不过随即而来的还是兴奋、高兴,因为我终于是个大学生了,可以上大学了,有大学录取要我,有一个地方可以去,不必为不可预知的未来而担心,感觉之后那个夏天,我都是高兴的。
农村老家的日子除了舒坦,没有烦恼,没有压力外,其余似乎也就没啥意思,没啥激情。
有时候,没有烦恼就是最大的烦恼,感觉生活是一潭死水,生命、生活围绕着吃喝拉撒睡,其实就是混吃等死,没有任何激情可言,这对于十九岁的少年就是一种折磨,不逊于残酷的刑罚。
在家待的无聊,也没有一个朋友,同龄人,伙伴可以玩耍谈天说地,对新的智能手机也逐渐失去兴趣,无聊的时候,我就读那本我卖的大厚本《贾平凹文集》。
里面是好几本贾平凹的长篇小说合集,有《带灯》、《古炉》、《废都》、《秦腔》,我猜那大概率是本盗版书,因为字印刷的密密麻麻而且有点小,我艰难的读完《带灯》就耗费了好长时间,其余的就再也没去读。
一天,我在屋里看手机,突然一个陌生电话打进来,犹豫片刻,我还是激动的接听了,毕竟从来没有人给我打过电话,所以我心中是很稀奇激动的,激动紧张的我感觉手都在发抖。
接通后,那边传来很标准的普通话,问我是不是常开心,信息都对的上,然后对方说,国家对考上大学的学生,有教育补助退费需要办理,需要我们提供银行账户信息。
听后,我觉得很真很有道理,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便激动的告诉了母亲,母亲听后也高兴,毕竟是能见到钱。
挂了电话,我就让母亲去找银行卡看卡号,同时我又通过企鹅号,询问了一个补习时认识的同学。
他告诉我说,他也接到了同样的电话,班级群里老师说了是诈骗电话,不要上当以免被骗。
这时母亲刚好把银行卡找出来,递到我眼前,我弱弱的对母亲说到:“哎呀,别做梦了,同学也接到相同的电话,是诈骗电话啊!”
母亲听后疑惑,随即说道:“玛德,现在这死骗子咋啥都敢骗,迟早遭报应,狗日滴,都抓去坐牢。”
闲着无事,父母决定去把当年盖房子,留在沟里剩下的那些石头给抬到路上来,不然时间久了就没了,此后每天闲着没事,我们就全家出动去沟里抬石头。
我和父亲用杠子套绳,绑住石头往路上抬,母亲则把石头往外翻,7岁的妹妹坐在路边的树下乘凉玩耍。
抬石头都是父亲走后面,他给我背着大头,走在前面的我就要轻松一些,劳动合作的倒也融洽和谐。
父亲累的热的汗流浃背,而我和母亲,虽然也累也热,但感觉要比父亲强一些,看来家里的顶梁柱,是不好当啊!
母亲看着我和父亲抬石头,她坐在一旁满脸幸福的笑着说话,说我长大了,男娃就是有用,有力气之类的话。
听后,我只感觉心烦,普通平常的琐碎事,有啥好说道到。
当时我还不明白、不理解,为啥全家那样辛苦参加劳动,搬移石头重物,就像书本里的愚公一样,而母亲还能那样幸福的脸露微笑,开心的说话。
后来慢慢长大,经历的事多了,我才能体会到当时母亲的幸福,那种看着自己丈夫、儿子、女儿,一家人在一块忙碌,齐心协力干活,就是一件很幸福很幸福的事。
用了两天时间,我们一家人就把沟里的石头,抬到路上来,然后就是继续平静如死水一般的日子。
一天,母亲让我和她一块过去看看外公,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长大以后,自从外婆去世后,我也是很少去外公那边了。
那天,我、母亲、还有妹妹,三人一块去了外公家。
去外公家的路,还是那样熟悉,一点也没有变,似乎还是小时候的样子,不过改变的是当时走路人,当时的小娃娃,现在已经长成了大小伙,我也感觉,以前要走很久很长的路,现在似乎不怎么费力,没怎么花时间就走到了。
到了外公家,家里依然还是老旧的模样,与小时候脑子里的记忆一样,没有多大变化,可以说是家徒四壁吧!
不过,这也是我既佩服,又鄙视外公的一点,他可以在那种家徒四壁、破败的环境里,一箪食一瓢浆的生活,而不觉得苦,反倒很乐观,怡然自得的和任何人说笑,谈天说地,也就是懒,他要是再年轻些,也就是所谓游手好闲的二溜子、街溜子。
可周围很多人,对外公的评价是:“是个有福的人,是个乐观的人!”
中国人这个嘴啊,说出的话你要会听,人家不说外公懒,说外公是个有福的人,竟然把懒字,说的粉饰如此顺耳贴切,我也被人家说话的艺术,深深的折服,所以我觉得中国人真的很有智慧,中国人说话的方式,要好好学习学习研究研究,颇有学问。
到了外公家,妈妈忙碌的给外公洗了几乎一整天的衣服、床单、被罩,而我坐在道场上只顾玩手机,外公呢则坐在一旁,用树条编框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我还有母亲说话。
而母亲则一边洗衣服,一边抱怨嗔怪外公的衣服太脏了,也不知道洗,外公一边忙手里的活,一边嬉笑的说:“一个人过,洗那么干净干啥,能穿就行。”
小时候,外公这热闹的大院子,现在人基本都走光了,人很少,邻居老外婆在家,过来和母亲说话聊天,说母亲孝顺,还过来给外公洗东西,外公也笑呵呵的说着体谅母亲的话,说:“这就好着,就是只回来看,啥都不干,我也高兴。”
而我不懂事,只顾玩手机,对那些稀松平常的聊天对话,当废话一样充耳不闻,事后仔细回想起来,品一品那些稀松平常的聊天,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似乎都是扣动心弦的绝美音符啊,可当时自己竟然充耳不闻,还嫌烦。
洗衣服几乎是洗了一天,饭也是母亲做的,给我们包的饺子吃。
吃完饭,我到邻居的老外婆门上,她正在那门前坐着,她的年纪很大了,脚都是往年裹过小脚的,她那苍老的身体,满脸的皱纹,看了我,她顿时很高兴,就用她那起了一层褶皱皮,苍老的手拉住我的手,一边摸,一边羡慕夸赞的说:“娃长滴好啊,有媳妇,结婚没!”
弄得我即尴尬又害怕,我知道姥姥外婆年纪很大,很苍老了,她是在羡慕、夸赞我的正年轻,毕竟当时正十九岁的我,是最好的年纪。
我陪着笑摇头说:“没有。”
母亲在一旁听到哈哈的笑出了声,母亲是被姥姥外婆问的话,给逗笑了,而一旁的姥外婆也帮腔说到:“哎呀,人家还在上学尼,那结婚了,不过放在往年,这个年纪也是该结婚了。”
下午四五点的时候,我们也该回家了,外公非要送我们,当时我有点意外,我是从来没见过外公送人的,估计那天是妹妹在那。
当时妹妹才7岁,个子很小,看着可爱又可怜,外公锁了门,抱着妹妹一直把我们送了很远,中途好几次,母亲让外公回去不用送了,可外公却说再送一节、再送一节,一直把我们送到商店的小河边。
妹妹就这样被外公抱着送了一路,我们四人也基本一路无话,只能清楚的听见走路的扑塔、扑塔声。
外公把我们送到河边路的桥上,然后把妹妹放下,在地上。
我们就在那桥边的路上分别,我和母亲妹妹踏着斜阳往回走,而外公一个人,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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