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皇道在九琅没有宫殿,于是他们就在九琅主峰百里外的山上建了一座宫殿。
阿萝是应巫无咎的邀约来她宫殿同她饮酒的,似是所有人皇道弟子都被吩咐过了,于是她一路畅通无阻走进大殿内部。殿内奢华,中洲皇族以玄色为尊,四爪金龙是他们的象征神兽。
巫无咎着一身玄色华袍,衣角以金线绣腾飞巨龙,头顶金黄发冠,独一只左耳戴翠绿玉石。她样貌不凡,但身上的气势足以让人忽视她的容貌。第一眼,你便只能看见她的眼,眼神凌厉,似乎下一刻便要取人性命,如此,便不再敢看其他的了。
她坐在高台上,含笑看着殿下人的歌舞,似是很享受一般,拿酒畅饮起来。
阿萝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浅笑向巫无咎走去。
台上,巫无咎也看见了阿萝,她招手令殿内奏乐舞唱的人散去,自己拿起酒杯走下台阶。偌大的宫殿,其他人皆被遣散,巫无咎只独留阿萝与她一同坐在水面的木桥上。两人此刻皆无顾忌,谈笑饮酒、坐姿狂放。
许久之后,巫无咎倚在木桥旁,低头看水池中的游鱼,对阿萝笑道:“阿萝,你知道吗?其实我就像这池中游鱼,自以为在池中称王称霸,见识了天地广阔,但错了,池鱼永远只是池鱼,它被人放到这狭小的水池中,头望屋顶,便以为见过了天地。”
巫无咎侧头看着阿萝,垂眸轻声道:“有时候,我很妒忌你。”
“妒忌我什么?”阿萝有些诧异。
巫无咎抬眸,然后“噗嗤”一笑,歪头乐道:“因为你是阿萝,而我是巫无咎。我想为什么我不能叫阿萝呢?而你叫巫无咎。”
阿萝不明白巫无咎突然的奇思妙想,但她似乎又懂她话中的苦闷。于是,阿萝起身拉住巫无咎的手。
“做什么?”巫无咎抬头望她。
阿萝道:“我想告诉你,池鱼亦可见天地。”
巫无咎站起身,只见阿萝从空间灵袋中拿出一片绿色荷叶,她手指指向水池,念动法诀。于是,水池内的水与鱼都被收纳于一片荷叶之中。巫无咎低头,只见米粒一般大小的鱼在绿水中游来游去。
再一眨眼,阿萝已将他带出了宫殿之外,两人站立在一条小溪旁。
巫无咎问:“你要将它们放生?”
阿萝点头:“它们被困于宫殿一隅,放它们出来,汇入溪流,抬头不就见天地了吗?”
巫无咎觉得有些好笑,辩驳道:“可若无你的帮助,它们此生也不过是狭小水池里的小小游鱼。”
阿萝蹲下身将手中荷叶倾倒,见水中游走潜底的鱼,微微一笑:“我应你之邀,来此地帮它们,亦是我必做之事,它们应验了它们的命运。”
巫无咎呆愣住了,好一会道:“般若浮生,歪理。”
阿萝起身抬头望天,道:“现在见天地了。”
但巫无咎的回答依旧是否定的,她眼中眸光黯淡,摇头:“九琅穹顶,亦非天地。”
巫无咎离开后阿萝追寻那只游鱼的踪迹往前走,月光映在水面,那只鱼的波动让水面波光粼粼。阿萝立在水面,像是踏破了一轮清辉。
忽然,她鼻尖嗅到清淡的香,下一刻,她就记起了这香味的主人。
她飞离水面立于岸边与对面现身的男人对视。
“阿萝姑娘。”旻奕珂道。
他一身靛青长袍,手中拿着一卷竹简,眉目温润清浅。书生剑,不问其真实含义,只书生这两个字就实在与他相符。
阿萝凝视他好一会,翻手拿出他给她的香囊,抛给他,“你算计我。”
她可不会认为两人此刻的相遇只是巧合。
旻奕珂面色淡然,“我跟踪你是想告诉你:小心无咎殿下。”
“原因呢?”阿萝站直身子,抛动手中香囊。
“何况,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这是在挑拨离间还是……何况你不就是巫无咎的人?人皇道的弟子?你不怕我现在就返回去告诉巫无咎?”
旻奕珂抬眸直视她,“她要杀你。你回去只是撕破她表面对你维持的和平,你会死得更快。”
阿萝身体一顿,执着地问:“她为什么要杀我?”
旻奕珂摇头:“我不知道其中缘由,或许阿萝姑娘你可以告诉我。”
“只是,你为什么要帮我?”阿萝问。
“因为我想从阿萝姑娘你这寻一个答案,她为什么要杀你,我也很好奇。”
*
张停云找到阿萝师姐时,对方正坐在崖壁前面无表情地发呆。他熟悉这个表情,阿萝师姐不高兴的时候都会表现出来,半点都不掩饰。
他坐到她身边,问:“师姐,怎么了?”
阿萝转头,“小云,有些真相我明明不想探寻,可它非得撞到我面前,我很苦恼,该怎么办呢?”
张停云思索了一会道:“我不知道。但无论真相如何,师姐尽管大步往前走,我会护你。”
于是,阿萝也道:“小云,我亦会保护你。”
天未白,九琅八卦道场上已聚齐无数人,无名阁赌场里更是热闹拥挤。只不过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张停云和巫无咎的赌局,无数人押张停云胜。
从一开始,赌徒们对张停云并不看好,但一局一局下来,张停云都赢了,到此地步,他们没什么理由不对他赌上一赌。有些人甚至为他压上了全部的身家,于是站在人群中对张停云喊:“张停云!打赢啊!我灵剑都赌上了!”
随着这句话落,越来越多人也吼着希望张停云一定要赢的话,其中甚至还有威胁的话语。或许这些声音对别人来说是一种压力,但对张停云来说则是一种让战意汹涌的动力。他朝那些人挥手,欢快道:“一定赢!一定赢!”
人皇道的人也投了无数钱,但他们全都静默在巫无咎身后,只狠狠地盯着张停云。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那张停云可就不止巫无咎一个对手了。
天际闪过一道霞光,那是张停云的剑光。
但他剑是何时出的?许多人都没看清,只能从别的厉害剑修哪里听其解说,知道张停云又进步了。
王不留行咂舌:“此子,恐怖如斯啊。”
巫无咎是张停云的对手中少见的对招时话少甚至连话都不说的人,连重不惑面对他的挑衅都不能忍住不还嘴,而巫无咎只专注于自己的攻击上,半点都不被他影响。
因为云珸,张停云眼里剑修分两类:一类是纯粹的剑修就如九琅、藏剑宗等,一类则是不纯粹的剑修,如人皇道、月相门等。而张停云走的是纯粹的剑道,巫煌昌则是不纯粹的剑道。在他眼里,巫煌昌就足以代表人皇道,兼修它法而不纯粹于剑道。但巫无咎不一样,她很强,一身轻薄黑色练剑服,全身上下除了一把剑什么也没有。她纯粹地修剑道,在人皇道中像个异类。
两人剑刃相撞,九琅上空云消雾散,天际的光芒彻底照耀在九琅的各个高耸山峰上。
巫无咎收剑,后退数步,然后慢慢道:“你很强。”这是她自两人开打来对张停云说的第一句话。
张停云眉眼弯弯地夸回去,“你也很强。”
“但你赢了,而我输了就是输了。”巫无咎看着他,也看向张停云身后的阿萝,而后转身离开。
这一站是张停云赢得最轻松的一战,因为两人比拼最纯粹的剑招、剑势、剑意,点到为止,双方都很和平。
巫无咎一走,人皇道的所有弟子,全部撤离。瞬间,八卦道场空了一半人。
乾榜上,张停云位居第二名,居九琅秋华剑尊弟子妗子晚之后。
与巫无咎的对战已经结束了,但是张停云还没离开,他想干嘛?
只见南宫听兰不知何时出现站在场外对张停云吼道:“你疯了吗!”
而张停云躬身道:“仙霞宗张停云请战九琅妗子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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