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巫地恢复了往常模样,大家尽管心中惶惶,但最终还是照常生活了下去。所幸,什么也没发生。甚至有一个好消息:许多巫族大人物更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没看见了。
白缘的医馆开了门,来就诊的甚多,无双便行使着接待的责任。直至夜色深沉,医馆才关上门。
无双看着坐在桌案垂眸写着药方的白缘,道:“白缘姐姐,你真是个大好人。”
明明是实力超强的修士,对待来问诊的普通人却并不傲慢,反而更加温柔和细心。并且常免费发放药材给那些没钱买药的人,真正拥有着一颗医者的仁心。
白缘抬眸,摇头低笑:“药材认得如何了?给你的书看了吗?”
无双答道:“今日所有你说过的药材我都记住了,书在慢慢看,只是有些字我不会。”
“不错,不会没有什么关系,我会教你。”
白缘起身,手上化出两把木剑,“走吧,我教你剑术。”
两人走到小院,白缘将另一把木剑抛给无双,“无双,你虽没有修炼天赋,却也可练剑习武。这世上,能保护你的终归只有你自己。”
“我明白,姐姐。”
白缘剑术凌厉,一招一式间似有搏杀之势。
无双在一旁看得认真,随后慢慢模仿起来。一遍又一遍,她才能完整且连贯地耍出剑招。
“不错。”张停云道。
他从屋顶上飞空而下,站到两人面前。
无双惊喜道:“大人!”
“张道友,这些天,你去哪里?”白缘问。
张停云伸手摸了摸无双的头,道:“去解决一些事了,抱歉,什么都没告知便将你留在这里。”
“没事。没事。大人回来了就好。”无双将头摇得像拨浪鼓。
张停云转身看向白缘,道:“白医师的剑术和我想象的颇不一样,很凌厉,单看剑术无法想到你是一位医修。”
白缘收剑,莞尔:“这世道,总得做些伪装。”
张停云点头,又道:“此番回来,我是带无双离开的。在此多谢白医师这些时日对无双的照顾。”
白缘挑眉,“你们要走?”
“走?离开这里?去哪?”无双也问。
张停云低头看着无双,问:“你不想走?去你那些姐姐去的地方。还是,你想留在这里?”
无双怔愣,喃喃:“我、我、我不知道。”
张停云蹲下身,平视无双,道:“无双,你不想走,没人能带你走。你想留在这里就留下。”
白缘也道:“小双,你想留下来,我很高兴。我会护你、教你医术和武功。”
无双眼中泪光闪烁,她看了看白缘,又看了看张停云,道:“我想留在白缘姐姐身边。可是……大人,我们还能再见吗?”
对于无双来说,张停云是救她之人,意义重大,有张停云在的地方就代表着安全。她不舍且害怕……
张停云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痕,“无双,你放心,那些人都死了,没人回来抓你、伤你、害你。至于再见,会再见的。”
说着,他变出一只纸鹤放在她手心,“你若有需要,便可传信给我。我会来见你。”
张停云必须该离开了。
他那日坠落于此地本是想找个地方安睡,结果……
总之,他逗留的时间太长了。
*
五彩城外的驿站之中,苏雪衣面色沉沉地仰头看着坐在桌案一旁的男人。
苏雪衣回了皇城,想要报信,但又没资格入皇宫,便咬着牙带上苏宇的命牌敲响了他家的大门。
是的,死的绿袍人名苏宇,与苏雪衣是本家。正因这一层关系,苏雪衣才敢站出来捡起苏宇的命牌,主动送回皇城。但她实在没料到,苏宇的司命父亲对他儿子有多疼惜、对他儿子的死有多愤怒、对她这个家境破落的表侄女有多不屑一顾。
总之,她送命牌给对方的当天,便被其禁锢了。几天以后,司命亲自带着她踏上了重回胥地之路。这一次,司命接替他的儿子担任了五彩城城主一职。
“大人,我们没能进入五彩城。”
司命苏恒此行是为儿子苏宇报仇,他不仅要杀了那个凶手,还要这五彩城和胥地为他儿子陪葬,所以这次前往胥地,他带的皆是人皇道内部弟子。这些人,不是征远司的普通修士可比。
“嗯?”苏恒皱眉。
“有人设下了禁制,我们进不去……也、破不了。”
苏雪衣坐在地上撇了撇嘴,眼中闪过几丝讽刺。
“破不了?”苏恒放下手中茶盏。
对面人立即低头下跪,“是的。大人恕罪,小人实在无能为力。”
“哼,算了。”苏恒起身。
“所有人,一同动身,准备进入五彩城。”
“是。”
苏雪衣忽地被人提起,她恨恨地盯着前方的背影。忽然,苏恒回了头。
她心中一吓,立刻低下头。提着她的人不动了,她心中发怵,也不敢挣扎了。
“雪衣。”苏恒走到她的面前。
苏雪衣抬头,讪讪道:“司命大人。”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着你回来吗?”
“不知。”苏雪衣小心翼翼道。
“因为,苏宇死在这里。你知道吗?他很喜欢你。他曾经对我说,等他从五彩城回来,就将你带入府。可没想到,他死了,而你还活着。他来时带着你,你怎么能抛弃他离开呢?”说到最后,苏恒脸上露出森冷笑意。
苏雪衣错愕,然后挣扎叫喊:“不是我杀的他,凭什么要我我为他死?”
苏恒伸手将她脸侧凌乱的发刮到耳后,道:“没有为什么,你该死。”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
身后,苏雪衣愤怒骂道:“混蛋!狗东西!去死!你们一家人都不是好东西!苏宇死了,你也快死了!”
苏恒顿住步子,道:“把她嘴堵上。”
“是。”
“啊啊啊啊啊!滚啊……”
苏恒是明心境初期,同位官阶中,他是实力最强的。并且就算放眼整个人皇道,他都是强者。所以当他第一剑没破开五彩城的禁制时,他面露惊愕。
但人皇道出名的就从来不是剑修、剑势、剑招,而是利用阵、符、丹、器为弟子加持。
天空红日下沉,日色昏黄。
五彩城的禁制被破,城门被打开。
一行人走入城中,却没有看见一人,街道空旷,四周寂静无声。
“人呢?”苏恒身边的人皱眉问。
“人在这呢。”
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于是所有人拔剑转身。
只见,城门口站着一红衣少年,他容色艳丽,但眼中传出的戾气则更让他的美丽填了几分危险。
他悠闲地继续前进着,拿下口中叼着的狗尾草,眼神扫视面前的一群人,笑道:“我看各位不是像来和谈的,倒像是来杀人的。”
他看见了人群中被捆着的苏雪衣,笑了,“苏姑娘,你怎么又回来了?”
苏雪衣挣扎着,想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脸都涨红了。
“是你,杀了我儿?”人群中传来问话。苏恒从中走出,冷冷地看着张停云。
张停云答:“是。”
“呵。”苏恒冷笑。
“那就拿命来!”
下一刻,他飞身向张停云攻去,两人交起手来。
“你是他的父亲,那你也应知道如今胥地的情状是谁造成的,因他们而死去的无辜之人又不计其数,你儿子死有余辜。”张停云侧身躲过苏恒的手,高声道。
“死有余辜!”
“他们的命怎配与我儿相比!”苏恒脸色发红,眼神阴鸷。
张停云后退,皱眉喝道:“荒谬。”
琼华皇朝如今就是一座外表华美,内里布满脏污的空壳,而苏恒、巫商这些人就是覆在空壳内啃食的臭虫。
“荒谬?看不清真相、异想天开之人是你!和谈!和谁和谈!”苏恒手中化出剑,冷笑:“你?配吗?你、这座城、那些胥人,都要为我儿陪葬。”
说完,他抬剑向张停云劈去。因为城外的禁制,他对此人的实力估计在明心境以上,所以这一剑便使出了十成的功力。
但,什么也没有发生,剑势穿过对方,那红衣少年却依旧稳稳站立于上空。少年目光深沉地盯着苏恒,尔后嘴角勾出笑容,道:“陪葬?”
“你说的对,你该为他们陪葬。”
下一瞬,红衣少年手中化出布满电光的剑,抬手指向他。再一眨眼,那剑便将他一剑刺穿,死死钉在地上。四周形成网圈,从顶上泻出雷霆闪电将他包裹……
许久之后,网圈消失,地上只余一具焦黑枯骨。
张停云看向对面惊惧难掩的众人,收剑,道:“滚回去!重新找人来谈和!”
看着苏恒死了,最开心的是苏雪衣。
她看着张停云,心里满是感激,哪能想到,上次见他,她心底满是恐惧。但她依旧不想留在这里,于是她抱住身边人,要和他们一起走。她要回皇城。
那人看了她一眼,将她提起,离开了五彩城。他们重新回到了城外的驿站,聚在一起商讨此事该如何处理。
苏雪衣坐在椅子上喝水,带她回来的那人坐到她对面,沉着脸看她,道:“我无法为司命报仇,便只能拿你性命祭奠他了。”
苏雪衣惊诧,想要躲避,但不知何时解下的禁制又被束上,让她动弹不得。
于是,那人将剑刃横在苏雪衣脖颈,利落地将其了结。
张停云回了胥地,再次见了那些女子。她们在巫地的仇人已被他杀死,如今巫地又被巫煌昌掌控,她们再回去,已经可以安稳生活。
他问她们愿不愿回巫地,她们却道不愿。
“回去有什么好?这里就很好,没有修仙者。在这里活着,过普通人该过的安稳生活,我们都很满足了。”
“小怜呢?”有人问。
“她留在了一个医馆中。她改名无双。她现在很好。”
“无双,这个名字好。不知道,以后还能再见吗?”
……
张停云想去见胥棠,找了许久却没找到他,问他叔父胥戮,才知道胥棠因为想偷偷用神力出胥地而被罚关禁闭了。
说着话时,胥戮面色难看,瞥了眼张停云道:“和他父亲一样,心想着外面,只会为胥地招来大祸。”
张停云知道这个故事,胥棠父亲因为爱上了闯入胥地的女子,最终离开胥地,抛弃了胥棠和她母亲。而如今胥棠母亲,便是胥戮的妻子。胥戮爱他妻子,便对他哥哥抛弃之事耿耿于怀,时刻挂在嘴边。
祈天树下,胥棠正跪在地上。突然,身后人拍了拍他的肩。
“胥棠。”
胥棠猛地转过身,惊讶道:“张停云。”
“你来干嘛?”他掩过面上刚刚浮现的欣喜之色,转过身不看张停云。
张停云在他身边坐下,“听说你想偷跑出胥地被罚禁闭,我来看看你。”
“哼。”胥棠冷哼。
“前几天去了羌地一座叫积夏的小城,这是他们那的糕点,吃不吃?”张停云拿出,递给胥棠。
胥棠侧头,“我不爱吃。”
“你吃都没吃过,就不爱吃了?小孩子撒谎是要被打屁股的。”张停云忍不住笑。
胥棠瞪他,然后别扭道:“那我只吃一点,一点点,尝一尝。”
张停云凑近,直接将整块糕点噻进他嘴里,“小屁孩,还因为我上次对你冷淡不高兴呢?对不起,我向你道歉。可以了吗?”
胥棠快速吞咽糕点,面上神色变幻,最终问:“那我送你的吊坠,你带了吗?”
张停云拿在手上,“带了。”
“不是,我是让你戴上。”
“好。”张停云戴上。
胥棠脸上忍不住笑,又哼了一声,“我不是小屁孩。”
“嗯嗯嗯。”张停云点头。
两人靠在一起坐着,胥棠细细地将张停云没在这些天胥地发生的事通通都说了出来,什么他的小马生了另一只小马驹,他的鹿掉了角这些事都说了。
张停云很耐心地听着,时不时露出笑、点头。
忽地,胥棠沉默了一瞬,道:“其实,我不是因为偷跑出胥地被罚的。”
“嗯?”张停云侧头看他。
“我偷学了你的那什么修行术法,然后,我感应不到祈天神树了。”胥棠道。
胥人多是无法修行的,他们似是天生身体与正常人不同,因而对一切法术一窍不通,他们依靠的是另一种神秘的力量——神力。
他们有神明,可以向神明祈求从而得到神力。而胥棠就是胥地中,神明最宠爱的孩子,神明给予他神力的次数最多、神力最强。
可因为一些隐秘的想法,胥棠尝试学习修仙术法,他成功了,但他发现自己再也无法感应祈天神树的力量了。于是,他被祖父带到这里忏悔与反省。
“两种力量想冲?”张停云皱眉。
胥棠点头,然后故作轻松道:“没事,我现在已经重新感应到祈天神树了。修仙我就不修了,我以后要当大祭司,守护胥地的所有人。大祭司,很强很强的,不比你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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