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关处有许多人，此刻大家都老老实实在台阶上走着。

张停云低头踏上台阶，重不疑走在他身旁，问：“上面那两个人找你的？”

“不知道，我只是一个路人。”

剑关门口，云珸和巫煌昌身后也站着许多人，大多都是九琅山和人皇道的弟子。

见张停云跟着其他散修一起踏上阶梯，云珸便想去寻他，却见张停云往身后退了一步。一道灵识传音传入他耳中，是张停云的声音，“云珸，第三课就是要有眼色，我都这么低调了，你就装作不认识我，有什么事等会找我就行。”

云珸停住步子，容色不变，想了想，面对台下众人道：“各位道友，我是九琅山弟子云珸，也是剑道大会最后的持剑人。”

“云珸仙长。”所有人躬身。

云珸轻轻点头。

“各位来到九琅山一路辛劳，请随九琅山弟子去往各位的清修处，明日剑道大会祝各位拔得头筹。”云珸身后的白衣男子朗声道。

“等等。”巫煌昌手指轻敲座椅。

“六殿下有什么吩咐吗？”白衣男子看向巫煌昌。

巫煌昌瞥了眼身后的少女，“白叶”。

少女站出，对白衣男子颔首微笑，然后踏步走出几人之前，高声道：“众位道友，六殿下念其跋涉辛苦，故而为道友们送上极品灵石五枚、极品清音丹一瓶、护身命牌一块。剑道大会期间，不论出身、修为、名次，若各位有什么需求都可来人皇道寻求帮助，只愿道友们勤修己身、常行诸善、以正道心。”

说完，她抬手，人皇道的人从她身后走到众散修身前，发放空间灵袋。

张停云捏了捏空间灵袋，心想果然不愧是人皇道，招揽人的方法如此粗暴简单。

他随身边人一起躬身附和：“谨遵教诲。”

“张停云，你可以来找我。”是巫煌昌的传音。

张停云抬头，见对方笑着盯他，也露出谄媚一笑。

巫煌昌皱眉离开。

“笑得真丑。”一旁重不疑道。

“你也丑。”张停云看着他冷哼。

他们刚刚大战九琅剑阵，模样着实狼狈，谁也别说谁。

云珸看了眼台下低头交谈的张停云，也随着九琅弟子转身离开。

剩下的九琅弟子则领着他们继续往九琅深处去。张停云御剑于云空之上，身边是飞行的仙鹤，转头看只见群山翠绿、仙门亭殿。

不愧是九琅，山头都这么好看。

他们一行人的清修处是远离九琅山主峰、十万群山边缘的小山峰。靠近九琅山主峰的都是九琅山弟子住处，再往外一点才是其他大宗门的住处，边缘就是散修们的居处。一座山上有七座小院，刚好够他们一行散修。

山顶上有两座小院，重不疑住在张停云旁边。

走进院子前，他停住脚步，问：“喂，你叫什么名字？”

“陆仁。”

张停云走进院门。

院中，云珸坐在庭院里的桃树下。看见张停云进来，他抬手落下一枚黑子。

“听说，你破了重不惑的雪域。”他淡淡道。

“我很厉害吗？”张停云走到树下，坐到他对面。

“能破他的域，就代表你能和他一战。你伤好完了？”说着，他伸手握住张停云的手。

张停云的手掌冰凉，云珸觉得这触感像玉又像水。过一会，他松开手，道:“身体旧伤已经痊愈了。很好。之后我们对上，我不会对你留情。”

张停云单手撑着脸看他，有些疑惑，“你就一定觉得我能一直胜，然后杀到你面前。”

他虽然自我感觉良好，但云珸这么信任他，他又有些自觉不配了。

“你手中剑，便是证明。”

*

明月当空，夜色寂寥。

张停云等了一晚上也没等到九琅山的人来送饭，却闻到隔壁院子传出的烤肉香。他走出房门，飞身坐上院墙，看着隔壁院子中间火堆上的鸡，忍不住吞咽口水。

“喂，好吃吗？”他问。

坐在火堆前的人转过头，张停云不由一惊，重不疑被人换了身体了？洗漱一番又换了衣服，之前被胡子和头发遮挡的五官露出，竟看起来清俊端方和重不惑有几分像。

“你猜。”重不疑回答。

张停云从院墙上飞下，坐到他面前，毫不客气地拿起鸡肉，掰了块腿大口吃起来，点评道：“味道挺淡的，没我朋友考得好吃。”

他还想再拿，重不疑已经先一步抢过，对方白了眼他，问：“你朋友谁？”

“云珸。”

“我烤的就这样，爱吃不吃。”重不疑哼了一声。

“重不疑，我今天可是帮你收拾了你弟，你不给我吃，你良心过得去吗？”张停云伸手抢夺。

一番打闹后，两人把剩下半只鸡平分。

吃饱了，两人走出院子坐到山巅崖壁前。

夜晚，群山寂静，黑夜席卷一切。

“你那只鸡哪里来的？”张停云问。

“山上打的。”

“不是已化形的精怪吧？”

“不是。”

“怎么？如果是，你就不吃了？”

张停云点点头，“他们化形有了灵智，吃了太过残忍。”

重不疑瞥他一眼，然后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你是化名的散修吧。你知道妖在四洲的地位有多低吗？千年前，妖王陨落，四洲就奴役它们至千年。东洲更是以猎妖为风尚，都快没有野妖了，他们就故意放生妖去与妖、人生子，然后……重复狩猎。”

说到后面，重不疑止住了笑容，声音变得低沉。

仙霞宗位于西洲边缘，界临中洲，那边妖虽少，但却没有像重不疑说得那么艰难。张停云蹙眉，有些难以想象，仙霞宗外的世界果然没那么好玩。

“我来自西洲，那边我有很多妖修朋友。”

宗内收的妖修不少，七长老就是一条美人蛇。现在，他手上还缠着一条小青蛇呢。

重不疑转头看他，长久沉默不语。好一会才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又转瞬即逝。

“我的妻子就是一个妖修，她原本只是一只流浪的野狸花，后来在我院里生出了灵智，就一直陪着我。我其实一直都是一个很废物的人，天资下等，不堪重用，虽为重家人，但……”他轻笑一声。

“后来，我要逃离重家，她和我一起逃。在路上，我们被捉了，她明明有机会逃，但是为了保护我成为了阶下囚。再见，她在被猎杀的妖修之中，牢笼之下无助地逃亡，而我站在高台之上看着她。我四周都是东洲大宗豪族的人，我父亲期望我能在那些人面前斩杀那些妖，洗刷我废物的耻辱名声……”

“我做不到。”

“所以，我来帮你。”泛着寒意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张停云转身，重不惑着一身玄色衣袍站在他们身后，衣服与浓重墨色融为一体，手里拿着剑，眼中杀意与冷意并发。

重不疑转身看他，面色淡然，似乎根本不为他的话语所动容。

“是，你杀了她。”

“你恨我。那又能怎样？我等你来杀我，哥哥。”

重不惑向前走近，停在距两人一步之遥处，他扯出一抹讽刺的笑容，“只不过，你永远都只是一个废物，永远打不败我，也永远别想杀了我。废物！”

他挥手打向一旁的巨石，瞬间，巨石化为粉尘。风一吹，便什么都不剩了，重不惑也消失在原地。

*

第二日，剑道大会。

九琅山主峰顶，八卦道场上围满了人。八卦道场是最后的剑修角逐之地，也是大会开幕场地。主位坐着九琅山三位剑尊：擎仇剑尊、寒山剑尊、秋华剑尊。少有人知道剑尊的真名，大家也只知道他们手中的剑名，因而剑名就是他们的尊名。云珸、重不惑等一众亲传弟子坐于他们身后，其余弟子站在他们身后。

左侧是吴武宗和月相门，两方人很好认，吴武宗刀剑双修，男多女少，每人神色肃穆，一手持剑一手持刀；而月相门则是女多男少，他们皆穿宗门衣服，素净明洁，静坐于地，神色从容。

右侧则是人皇道，一女子穿玄衣坐于最前方，身旁坐着几位中年老者，后面坐着几个华衣的尊贵少年，再后面则是其他衣服颜色的人皇道弟子。很明显，他们以衣色分等阶，且身边必须站着保护他们和伺候他们的弟子。

再往边缘看去，则是下六宗的几个剑宗，和四洲的其他小宗门。最后才是一群散修站着的地方。

张停云和重不疑靠着石柱站着最后面，手里端着一个糕点盘，两人边吃边小声聊天。

“这糕点你哪里的？”重不疑问。据他所知，九琅山的人除了外门弟子，都少食五谷的。

“朋友给的。”

“你昨天说的那个朋友？”重不疑拿起手里的糕点，有些怀疑。

“嗯。”

“你有信心没？”吃完最后一块，张停云把盘子放到一旁。

“什么信心？”

“重不惑肯定会找你，你能在他手上不被废吗？”

“反正他不会杀死我，拿命去拼呗。”

剑道大会除了云珸，所有想参赛的人都必须得拿到记名牌，这样才能进入八卦道场上的乾榜。记名牌上的数字，就是他们第一场比赛的顺序。以前剑道大会的记名牌，就是简单的木牌，但这次不一样了。木牌变成了九琅山上空剑阵里的剑，想进乾榜，必须拿到剑阵灵剑。

秋华剑尊话音落下，人皇道的弟子已然飞出道场，直往上方剑阵奔去。后面陆续有人跟上，几个在修仙界有名姓的天之骄子在前面争夺第一。

天空之上，御剑飞行的修士在追着灵剑跑。

这其实也算第一关卡，乾榜会根据两方追逐的时间判断剑修的御剑飞行能力、灵剑实力，与其他的各项综合能力，进而让排名相近的剑修对战。

张停云慢慢地在天上追着一个巨剑跑，他刚开始其实就是觉得那把剑挺宽的，有点意思，但没想到，这把宽剑居然还会变换速度，他慢剑就慢，他快剑也快。

“喂，剑大哥，别玩了。赶紧让我看看你多少号吧。你再不停下来，我让雷劈你信不信？”

巨剑真的停了下来。

他赶紧追过去，握住剑。

“陆仁，你多少号？”重不疑站在一把铁剑上飞到他身边。

“你多少号？”张停云反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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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清修院外闻旧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