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南洲一纪叹浮生

喜欢?

张停云凝望裴光澜,他认真咂摸这两个字,神色依旧平静,心中却忽觉地动山摇,有种莫名情绪从心底渗出。

喜欢?

张停云可以肯定地说,他没有爱过任何人。他对师姐只有仰慕之情,对阿音等女子亦只有怜惜之情。这些感情,从不是爱情。

“你喜欢我?”张停云再次向裴光澜确认。可没等裴光澜说话,张停云就后退转身,“可是……算了,裴光澜你不要和我说这些了。”

幽冥剑又有指引了,这次剑震动地异常厉害。

这时,海面忽地发生变故了,无数黑色雾气从那些尸体身上飘出,顷刻之间便形成了浓厚的海雾。

小舟被黑雾围堵,他们看不清四周了。

裴光澜皱眉道:“小心。”

话音刚落,他正面的海雾中一条黑线从雾中冒出,直往裴光澜身上扑。

裴光澜唤出宝扇,长扇破空而出,一道幽厉光芒将黑线劈成两半,后面一半消散成黑雾,但那前一半竟依旧往前扑。裴光澜抬掌向其击去,那黑线周身散为雾气,但依旧有一丝生生挺过裴光澜的攻击,最后钻入他的掌中。

“糟了。”黑线一钻入裴光澜的掌中,他便觉得整个手臂都无法动弹了,一看,整只手竟都变成了尸手。莫名的晕眩从头脑中传来,裴光澜眼神狠厉,控制宝扇斩下那条手臂。

“啊!”

“裴光澜!”这一切发生地太快,张停云将面前的那只海雾凝聚而成的黑线斩碎,转身扶住裴光澜踉跄的身子。

他将裴光澜扶着坐下,道:“裴光澜,我既带你来了这便也会带你离开。”

裴光澜擦了擦嘴角的血,轻笑,“我信你。”

张停云起身站上船头,双手结印,幽冥剑悬于身前,一道道黑色流光从剑中散出化作一道道符印护住小舟。

“开!”

幽冥剑冲天而起,随后向前方重重一劈,竟将小舟前的海雾劈开了。小舟随着那劈开的路向前而行,张停云则扶住裴光澜为其疗伤。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竟能蚕食我大半的灵力。”裴光澜咳了一声。

张停云望向头顶有如灯塔一般的幽冥剑,面色冷肃,“这些从尸体中聚集而起的雾气可以称为尸气,而这些尸气再凝结百年千年便可称为幽冥气。”

裴光澜扫过那深黑如墨的海水,当即便明白了,他皱起眉,“有人要造第二个冥河?”

“不,这不可能。”裴光澜又摇头。

张停云起身,“这些尸体应是消失在洛水秘境中的人,他们被聚集在此便是要以尸魂蕴养大阵,再造冥河。”

“只是,我不懂,布阵之人为什么要造第二个冥河?”

裴光澜踉跄起身,问:“我们要到哪去?”

“阵中。”

“我要破了他这阵。”张停云眼神森冷。

布此阵之人狠辣阴险无比,用洛水秘境为引,屠戮南洲甚至是其他洲的人,以他们的尸体蕴尸气、尸魂蕴养大阵。不管其目的为何,其心可诛。而张停云便是要毁了这大阵,让所有阴谋诡计化为一空。

小舟继续前行,很快,四周海雾消散,他们已然来到了阵法中心。

“这就是阵中?”裴光澜看向海面上的那个黑色漩涡。

那黑色漩涡很是古怪,一股幽森阴冷之气从中冒出,两人还没靠近,面上已覆满冰霜。漩涡周边全是尸体,但尸体只在其边缘流转,像是无法靠近。

“是。”张停云拉住裴光澜的手。

“接下来,小心。”说完,张停云抱住裴光澜便飞身离开,握住幽冥剑,持剑化出剑气向刚刚两人站立的小舟斩去。

小舟被一剑斩断,翻船入水。

“这是?”裴光澜讶异,他转头看向张停云,只见对方面上严肃依旧。

“哈哈哈……”一道尖刺阴森的笑声从海面传来。只见那刚刚被张停云一剑斩断的小舟竟合二为一,不见半点剑痕,最后船上竟出现了一名灰衣男子。

“你是如何发现的?”灰衣男子扭了扭头。

“尸海上有一可以载人护人的小舟,这本来就很奇怪。何况,这么重要的大阵,不应该没有人看护。于是,我就试了一剑。”张停云答。

灰衣男子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拿着竹简,他面容年轻,笑容温和,就像一个凡间寻常的教书夫子。他身上并无灵气波动,却依旧让张停云心中升起慎重之感。

这个人,很强。

灰衣男子点头轻笑几声,“小友,你很聪明,也很强。”

“不过,你想单靠你手中那把幽冥剑杀我破阵,是、痴、心、妄、想。”

张停云没有回话,只把手中幽冥剑握得更紧了。

“你究竟是谁?”裴光澜问。

灰衣男子抬眸看他,笑容依旧温和,“一个老不死的凡人罢了。”

“小友,你还年轻,不应该死在我手里。如果你愿意,可以加入我们。”

“你们?”张停云终于开口了。

“你们是谁?”

“你是渔夫子。”张停云肯定道。

灰衣男子点头:“你真的很聪明。”

张停云眼中眸光幽深,面上露出笑容,问:“加入你们当然可以。只是我有两个问题,你们到底是谁?千年前祈天树树心被夺是否也与你们有关?”

“我们,告诉你也无妨,名天之上。至于祈天树心,”渔夫子面上显出讶异的神色,“没想到,这件事你竟知晓。”

张停云心中一沉,千年前盗取祈天树心的竟是一群人,组织叫天之上,可见他们的狂妄与野心。今日,他想脱身,恐怕代价甚大。

“张停云,我等会杀他,你进入阵心去破阵。”是裴光澜的传音。

两人都意识到,他们的对手不是一般的强大。裴光澜想托住渔夫子给张停云争取一丝生机。

“加入你们,有什么好处?”张停云问。

渔夫子微笑,手中竹简指向裴光澜,“你先杀了他,我再告诉你。”

张停云神色一怔,下一刻,长剑出鞘,身影现于渔夫子前方,剑光划过其头颅。

渔夫子的头掉了,但他的双手又将头捡起,接上了。

“走!”张停云拉住裴光澜,两人往漩涡中飞去。

狂风忽起,黑雾弥漫,竟生生阻挡两人的动作。随后空中响起一道清灵之音,“父亲,你还不出手。”

渔夫子安然站立于小舟之上,轻轻一叹,“这里只有我一人,如此简单将他们弄死,岂不无趣。”

“那幽冥剑有树心分魂,杀了他们夺过来。”

“好吧。”渔夫子点头。

不好!

张停云转身,一掌破空向挡住他们的黑雾拍去。雾气散开,裴光澜将长扇丢向漩涡,长扇竟将漩涡划开一道口子。

“走!”

“斩!”

雷霆声轰隆,纯白无际的天空竟幻化出一团乌云,电光炸响。张停云举剑,雷电聚集于剑尖,他手腕一转向对面的渔夫子斩去。

这一斩,从天至海都被斩为两半。

一声凄厉尖叫响彻天地。

趁此机会,两人又迅速向漩涡中飞去。

“洛水,你怎么样?”渔夫子终于怒了,他面色难看,眼中杀意汹涌。

“我无事,杀了他们,父亲。此人,留不得。”

“好。”渔夫子点头,“既不能为之友,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渔夫子飞空而上,他低头看正在进入阵中的两人,眼神冰冷,“你们,便做这阵的阵魂吧!”

他打开手中的竹简,语气淡然,“《南洲纪》,一纪,一梦浮生。”

话落,几个金色的字竟显现于空,然后重重地朝漩涡中的两人拍下。两人被一掌击落,在漩涡中挣扎片刻后停滞不动。

渔夫子慢慢踏空而下,走到张停云面前,嗤笑一声,便弯腰想夺他手中的幽冥剑。却不想幽冥剑微微震动,浅金色的光芒从剑心溢出,随后一个透明身影从剑中钻出,抬掌向渔夫子击去。

两人对掌,透明身影逐渐消散,最后化为一点金光归于幽冥剑中。幽冥剑劈开漩涡,张停云与裴光澜落于剑上,因此两人一剑最终进入漩涡。

“那人是谁?”空中响起女声。

渔夫子卷起竹简,“不过是一缕树心残魂,我已将其打碎。”

“你放心,那两人中了一梦浮生,最终会死在梦里,沦为阵法的阵魂。而那残魂,很快就会消散,到时我便将幽冥剑取出。”

一望无际的黑色深空,张停云沉沉浮浮,他睁开眼睛,看见一道金色虚影,那是祈天神树。

“祈、天、树,是你、救了我?”

老人摇了摇头,“我救不了你。张停云,我要消散了。”

“你、”

“张停云,你如今知道那些盗取树心之人的强大吗?如今你还敢说能将那颗树心找回来吗?”

张停云苦笑,“我必须要去。那群人自取名天之上,如此狂妄倨傲,可世人却全不知晓,定有惊天阴谋,千年前他们取了一颗,谁能说千年后他们不会再去寻一颗呢?”

不过几句话,老人的虚影已然黯淡了。他点头:“好,张停云,我已不能久存于世,便将这缕分魂的力量增你,望你从这浮生一梦中醒来。此后,幽冥剑失了我不能再感应树心,只得你一人前行了,希望你能遵守与胥棠的承诺。”说完,虚影消散化为点点光落入张停云体内。

“浮生一梦?那是什么?”张停云还没问清,便觉得眼皮越来越重,然后彻底闭上了眼睛。

一片黑暗中,幽冥剑泛着闪闪金光,慢慢落到幽深的海底。剑上的两人都闭着眼,他们似乎是睡着了,不过睡梦中双眉紧蹙,很是不安。

另一时刻,追月之上,一片喧闹之声。

“月扶桑,洛水秘境关闭的时间已经快到了,你还不走,是想将我们都葬送于此吗?”

“月扶桑!你究竟何意!”

“再不开启追月离开,我们便出不去了!”

“……”

月扶桑看向落入船上的人,问:“你没有找到他们吗?”

王不留行摇头,“找遍了,都没找到。”

月扶桑面色难看,转身看向身后众人,“既如此,启程,离开这里。”

这时,轰隆一声雷暴响起,有人惊讶出声,“快看!天上裂了个大洞!”

“定是洛水秘境快关闭,空间不稳了!快离开这里!”

“……”

关山重打开房门,抬头看,看中一抹灰迹闪过。

“前辈,您醒了。”钟微看向关山重,眼神闪躲。

“我师弟没回来?”

钟微犹豫开口,“洛水秘境即将关闭,我们再不出去就难出去了,所以……”

关山重点头:“我知道了。”

“不过您放心,张宗主是不会出事的,他那么厉害。”钟微补充道。

“是吗?”关山重喃喃。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钟微觉得关山重前辈似乎笑了笑。自己师弟陷入危险中,他还笑?难不成,他想当仙霞宗的宗主?所以巴不得张停云死?

*

南国北端,泉山上,有一座道观。这道观很是破旧,只有一人在院中扫地,扫地的人年纪并不是很大,相反他很年轻,虽衣着破旧,但自有出尘之气,只不过脸上有一道疤让他整个人生出了一道煞气。

他突然站定,抬头,只见漫天风雪落下。他伸出手掌,接住落雪,喃喃:“下雪了。”

“有人来了。”

他将扫帚放下,双手缩在衣袖中慢慢朝上山的路口走去。

昨日下了雨,今日还未出太阳又开始下雪,所以山路泥泞。不过,上山之人不以为意,如履平地般很快上到山顶。

两人交谈:

“那颗七窍玲珑心在南国都城,拥有它的人是永安候世子张佑安。听说,他有第一剑客之名。何况身边又有人保护,你确定你能将他的心挖出来?”

“不过一个凡人。”

“好吧,谁叫你是一只狐妖呢?不过你也别太轻视他,他可不简单。”

上山的人又下山了,不过走时他又问:“裴清,吃了那颗七窍玲珑心便可成仙了吗?”

“我不知,不过,我一定要成仙。我要勘破这个世界的虚妄,彻底离开。”

那人摇头,转身下山,“你又在说疯话了。”

南国新都,雨雪纷飞,天寒地冷,街上没什么行人。

一地雪色中,忽有一抹红出现,那是一个少年,他衣袍锦绣,外披一件大氅,白色茸毛将他脖颈围拢,却更显得其人肤白若雪,眉眼绮丽。

他撑着伞行走在雪地上,天地都为之寂静。

他走向一家酒馆,敲了敲门,“酒伯,我来买酒了。”

门开,屋内的人面上显出难色,“世子,你就别为难我了,夫人刚刚吩咐,不能卖给你。”

门外人笑了,点头,“好,我抢。”说罢他强硬地推开门,直奔地点,放下银两,拿着酒走了。

走出屋外,下了台阶,他刚刚准备撑伞却瞥到台阶下竟有一团雪白色在动。他放下伞,走过去,“小狗?”将尾巴拿起,摸了摸,“原来是狐狸。”

他将小狐狸抱在怀中,看着狐狸亮晶晶的眼,笑道:“小狐狸,这雪天不回家,不如跟我走吧。”

入夜,小狐狸睁开了眼睛,他跳到那少年的床上,认真凝视少年的脸,渐渐地竟出神了。然而,不知何时,少年已经醒了。他睁开眼睛,一人一狐对视。

“小狐狸,不、小狐妖?你觉得我那么容易就醉吗?”少年慢慢起身。

“你早就发觉了!”小狐狸眼睛一眯,一瞬杀意从它眼中传出。霎时,它化作人形,抬手便想将其掏心。但一把幽深的黑剑从少年手中化出,他反手一挡便化解了狐狸的攻势。

“我想我们可以静下心聊聊。”

“聊什么?”

“你不是想要我的心吗?裴清。”

“我可以给你。”少年静静地看着裴清,语气淡然。

裴清收敛全身的杀意,慢慢站直身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说,我可以让你杀我,心也可以给你。”少年面无表情重复道。说完,少年侧头拍拍身旁的位置,“你坐过来。”

裴清想了想,慢吞吞坐下,他觉得自己坐得离张佑安太近了,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还有香味。

这不会是陷阱吧?不过,就算是陷阱也无妨,对方拦不下他。哪知,张佑安竟又靠近了他,还将身子全部压过来,头也靠在他脖颈。

“你想要我的心,我们就做个交易,好吗?”

张佑安的呼吸打在裴清颈间,让他觉得难受极了,可身子又僵硬得动不了,便只得恶狠狠开口:“我凭什么要和你做交易,我掏了你的心、”

“你现在杀不了我,如果你非得和我硬来,我毁了这颗心都不给你。”张佑安淡淡道。

裴清沉默片刻,道:“什么交易。”

张佑安抬头看他,两人凑得极近,“百日后,你可杀我取心。但你要替我做两件事,第一,我要你这百日内守在我身边,爱上我。第二,你若真取我心后成仙,希望你能看在这颗心的份上,护我父母一世。”

裴清怔然,“护你父母一世可以,但、爱、不行!”说罢,他将张佑安推开站起身,后退数步,看张佑安的目光有如洪水猛兽一般。

“你、”少年的目光幽深入水。

“我就知道,没人喜欢我。”

“我生下来便多灾多难,因这颗心,多是妖魔来杀我,如今生命最后时刻,我想感受一下被人喜欢的滋味,可是好难,没人喜欢我。所以我才问你这个妖,反正你以后要成仙,喜欢我百日对你又能怎样?”

“可是你也不肯!”说着,张佑安哭出声来,他呜咽着,埋下头,缩在床铺中将自己抱紧。裴清慢慢走近,面上不忍,皱着眉却不知说些什么。

张佑安哭了一会,转过身,“算了,你不同意就算了,交易依旧,你不喜欢我就算了。我明日便去找其他人,问他们、”

“不行!”裴清脱口而出。

“不行?为什么不行?”张佑安起身,抬头望他。

“我想了想,答应你,不过我不会喜欢人,我可能要学。”

黑暗中,张佑安嘴角勾起,“好。”

“继续睡吧。”

“我不要睡地上,我要和你一起睡床上。”说着,小狐狸跳到张佑安枕边,卷起尾巴,闭眼。

裴清觉得,喜欢张佑安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他从不要求他做什么。

张佑安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抱着他的本体在檐下看雪,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当然,他有时候会问裴清喜不喜欢他这个问题,裴清想着两人的交易都会答:“喜欢。”

可他知道,他不喜欢吧张停云。他不会因为感情,而放弃成仙。那颗心,他要定了。

时光倏忽,百日已过了一半。

裴清忽地不怎么喜欢恢复本体任由张佑安抱在怀中,反而经常化作人身,出入张佑安的院子,惊得侯府中传出“世子院中有鬼怪作祟”的流言。

裴清最喜欢的是将张佑安抱在怀中,喂他吃东西,不知是不是他生命快到了尽头,他的身子越来越虚弱,人也越来越廋了。

张佑安不爱喝药,但自从裴清有一次嘴对嘴将药灌给他后,他就不敢再让裴清给他喂药了。

对此,张佑安冷嘲热讽道:“我不喝药不就死得快一点,怎么你舍不得我?真爱上我了?”

裴清将一颗甜枣喂给张佑安,忍住心中的钝痛,冷硬道:“说是百日自然不会改。”

日子又一天一天过去。

夜色朦胧中泛着天光,张佑安咳得难受,醒了过来,床上没有狐狸的影子。他舒了口气,慢慢下床,从柜子中拿出一壶酒。他坐着慢慢喝酒,不过刚喝几口,手腕便被人拿住动弹不得。

“你去哪了?”张佑安抬眸,声音嘶哑。

裴清晃了晃手中的油纸包,“陈楼的糕点,你不是说你想吃吗?”

“哦。”张佑安低声应道。

两人对视,月光透光窗户,照在张佑安脸上,他苍白而又骄矜。裴清将东西放在桌上,双手捧住张佑安的脸,低声喑哑,“我陪你喝酒。”

“啊?”张佑安讶异。

裴清揽住张佑安的腰,将其转了一圈,最后将他抱在怀中,拿起酒壶向张佑安喂去。如此猝不及防,张佑安咽下酒,刚想骂裴清几句,就见对方低头向他吻来。

“佑安,你喝了,我也要喝。”

张佑安被吻晕了,待他醒来只见裴清抱着自己往床榻走。一股不安萦绕在心间,他挣扎着,“裴清,你想做什么?”

裴清笑了笑,低头,“自然是做些相爱之人应做的事。”

张佑安悚然一惊,“你疯了!”

裴清面上笑容一僵,他将张佑安放置于床榻之上,道:“是又如何?”

“张佑安,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你要听我说多少遍?”

每说一遍,裴清便要吻他一次。最后,张佑安脑袋乱成浆糊地看着裴清解他的衣衫。他的肌肤瓷白,昏暗光线下如羊脂玉一般莹润,裴清轻轻抚上,乱了呼吸。

但天不逢时,一道惊雷乍响,张佑安迷蒙的脑子忽地清醒过来,一直放在床头的黑剑被他握在手中,剑刃闪着寒光抵住裴清的脖子。

“你陷入幻梦了,裴清。”

“你若真和我……你还能狠心杀我吗?你还能成仙吗?”

“裴清,滚吧。”

裴清怔怔地看着床上的人,看着他肌肤上的吻痕,失魂落魄地下床,最后落荒而逃。

待裴清离开后,张佑安像是失了力一般晕倒,被他握在手中的剑则闪过一道幽光。

百日后的最后一天,裴清再次回到侯府,带着张佑安离开了,他抱着张佑安回到了泉山的道观中。他为张佑安准备了一个屋子,那屋子竟和侯府中的一模一样。

张佑安轻笑,“我就在这活一天,何必。”

裴清伸手抚摸张佑安的脸,道:“我要你尸身不腐,百年后让你归来,这里一切照旧。”

张佑安沉默看着裴清没有说话。

晚上,两人相拥而寝,一夜无言。

第二日,裴清将张佑安带至阵法中。

张佑安站在阵法中四下看了看,问:“这就是你说的让我尸身不腐的阵法?”

“是。”

“好,既然如此,便开始吧。”说罢,张佑安化出黑剑丢给裴清。

“这剑跟随我多年,多次护我周全,如今我要死了,不知赠予谁,便送你了。裴清,不要难过,待你成仙,你我便可再相见了。”

裴清挖出张佑安的心那日,暴雨忽至,他立在雨中哭得悄无声息。他从前想成仙,是觉这世界有古怪,而如今想成仙,是因为张佑安,他要把张佑安找回来。

千载岁月悠悠而过,泉山已成仙山,是因为有上山砍柴的樵夫在山顶看见了仙人舞剑,其流言传至山下,前来寻仙问道之人络绎不绝,最后竟真有得仙缘之人。

今日,天际雷霆轰动,全因泉山顶上有人要证道成仙。

裴清望着虚空中的仙梯,正要踏上,却忽觉心钝痛,随后便看见心脏处一道金色流光散出,一个人影凝聚而成。那人踩在仙梯上,转头望他,清浅一笑,“裴清,许久不见。”

“佑安!”裴清凝望对面之人,不可置信道。

“你没死。”

张佑安抬手,裴清握着的黑剑竟挣脱开来,飞到张佑安身侧。

“我当然没死,我只是以玲珑心设局,借你身躯修行。”

裴清痴痴地望着他,笑容缱绻,“那你现在,要做什么?”

张佑安握住黑剑,指向裴清,“自然是斩情证道。”

“所以,你喜欢我,是吗?”

张佑安没有回答裴清的话,因为他已然出手,将其一剑穿心。裴清什么都没有做,只低声咳血,慢慢踉跄倒下。“佑安,幸好你还活着,我好想你。”裴清望向张佑安。

“原来,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我身边。真好。”

“能死于你手,做你道基,真的很好、很好。只、是,我有,一点不、甘、心,我、不能、一直、陪、着你、了。”最后这句话,裴清说得很是艰难。

张佑安听得不忍,往日回忆在他脑海中浮现,他闭上了眼睛。再睁眼,裴清已逝。

“我要成仙,现在,没人能拦我了。”张佑安抬头望着天际的仙梯。他刚踏上仙梯,脚下的阶梯便碎裂了。张佑凝视那仙梯的尽头,道:“我说过了,没人可以阻拦我!”

他追寻着仙梯上前,最终走到云空尽头,抬手便触碰到一个结界,眼中一道金光闪过,抬剑聚雷霆向结界劈去。

“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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