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夜三鼓,银河流淌着柔光,丝点地照进晦暗牢房。

地牢里的水很深,很凉,还带着点苦腥味。

每隔半柱香便涨一寸,现已没过腰际。

黎纤脸蛋发白,眼皮耷拉着,神色恹恹的。

他怕水,此刻也有些饿,他想吃小点心,想喝甜水汤,还想白白同他说话。

桃花似的眼珠轻转着,小妖怪悄咪咪地去看江逾白。

俊美的公子面容冷寂,正远眺天边,不知是在看下弦月,还是流云星辰。

大鱼贴过去,将湿凉的手指搁在他手心里,试图让他的白白赶紧理理他。

没一会就又将手抽了出去,太凉了,他怕真的会冰到江逾白。

束缚脚踝的锁链粗且长,但已被他活生生掰断两根。

可惜他好饿嗷,肚子憋憋的,没有力气。

黎纤寻思着,再歇歇攒点力气,就一口气全部掰断,带白白跑出去。

“抓我们干什么?到底抓我们干什么?”

衣袍被水浸湿,箍在在大腿上烦人得紧,容舟几近抓狂,“就不怕老子掀翻了你们的府邸!”

“叫个屁,叫魂吗?”

一个修士自门外探头,,他端着一大碗饭食进来,也开始骂骂咧咧。

缁色貂毛袍显得人有些臃肿,偏偏长相又贼眉鼠眼,看起来蛮滑稽可笑。

他声音极大,可站的却极远,生怕容舟把玄寒铁锁甩在自己身上。

“我管你们什么名号。”他嗤道,“在我这里你们的代号就是倒数第四,倒数第三,倒数第二。”

“你就是倒数第四。”修士懒洋洋的,手指凭空划来划去,“那个是倒第二,这个倒第三。”

“什么二三四的?”容舟怒极,“你他娘在大桥底下数鸭子呢?”

修士言简意赅,“我们宫里死了两个金丹期的修士,尊上命令我等前来探查。”

“今晨,依据他二人眼球中的最后景象,在神魂消散前,看到的依次是你们几人的脸。”

他说得很轻巧,仿佛是稀松平常的小任务,然而事情远没有如此简单。

他们几人受命跟随丘寻越来流月城的展会探查真相。

谁知这小少主哪是来干活的,分明就是来找乐子的,到了地,便动也不动地瞧着荷花塘。

恨不得纵身跃入满池春水似的。

主子偷懒顶多挨顿责骂,手下的喽啰可就要被拿去祭天。

他们几人思量研究几番,便寻来了在此处招募炼丹术士的大长老。

大长老年岁很高,在宫内极具威望,有对浑浊的眼球,内里无悲无喜。

整个人像是口干涸的井,又带着暮秋的肃杀气。

当时,他缓慢靠近驯兽师尚未凉透的躯体,伸出比枯枝更粗糙的指扣出两个眼珠,再拿在手中把玩观察……

修士突然就很想吐。

这碗炒饭是吃不下去了,他恶狠狠将饭筷地掷在地上,“艹!都怪你们,杀人做什么!害得老子吃不下去饭,今晚怎么有力气值夜!”

容舟此刻也想骂娘,昨夜江逾白匆匆离去后,便有两个驯兽师模样的男人来闹事,硬说客栈里藏有高阶血灵狐,并威胁他们一行人交出此等灵兽。

灵狐?有没有搞错啊!

穷乡僻壤的鬼地方,连只大肥/鸡都没有,上哪给他们整狐狸去!

两句话没说上,几人便动起手来,以于纯为首的麒麟学子甲乙丙丁穿成串地排在一列主张和解。

对骂的时候个个嚣张蛮横,叫嚣着中门对狙,恨不得让对方血溅五步,现在却口口声声地嚷着以和为贵。

沈清浔又曾说过自己近期在入障。

容小爷气血顶上头,直接将其推至一旁,以一敌二。

那二人与他同境界,且于体型人数上完胜,但灵修,器修在战力上却远不及武修,剑修。

容舟不知默念了几百遍的‘出门在外不可惹是生非,否则就要罚款灵石三千’‘打坏了要赔的’才没有斗个鱼死网破。

而后,那二人见没有丝毫胜算便灰溜溜地盾走。

但他能拍着良心,以自己五十年的赌运来保证他从未下过半分狠招毒手。

那两个败类顶多被打的鼻青脸肿,根本不会留下半点致命的伤,怎么可能会死。

容舟将目光转向‘倒数第三’黎纤和‘倒数第二’江逾白身上。

他忽然想起早上见黎纤时,那小孩细白的脚踝上裹着好几圈绷带,隐约渗出了血珠。

莫非……,莫非是那两蠢货色,欲熏了心,企图对黎纤行不轨,江逾白情急之下,怒下杀手了?

哎,不对,不该如此。

江逾白何时杀过人?

无论是灵力大盛时的诋毁挑衅,还是修为全失时的嘲讽蔑视。

江逾白都从未杀过人,甚至连杀人的念头也没动过。

不解释,不反驳,亦不动怒。

有时甚至还能当个乐子笑笑,好像被骂的不是自己一般。

瞳眸流转间,岑寂而深邃,好似寒潭落了一场素雪。

他打量着众生,凝视着凡尘,既慈悲又冷漠。

像是莲,用寒川玄冰雕得莲。

&&&

夜色渐深,连绵远山隐于黑暗中。

天边云卷云舒,夜风吹过,散做雾霭落入凡尘。

飘忽的神识悠然归窍。

江逾白陡然睁眼,眸中逐渐恢复清明。

“倒数第一是谁?”江逾白兀自开口,声音醇厚平稳,石子落入平湖般,激荡出层层涟漪。

容舟脑瓜一动,找到了突破口,紧接着附和:“你们抓杀人凶手,不去找倒数第一,找我们有什么用?”

“定是你们主子丘寻越使的坏。”

修士靠在石壁上,回想今晨之事,尽是心酸:“你以为我们没去抓吗?奈何那和尚跑得比北域雪山的长毛狗还快。”

“而且抓你们是大长老下的令。”

“大长老?就是那个老疯子?”

“你胆敢辱骂大长老。”

“有何不敢?你放我出去,我还敢去打他。”容舟信誓旦旦道。

“这里的地牢虽不及我们宫里,但折磨人的刑具也样样不少,信不信老子拔了你的舌头。”

“该到用晚饭的时辰了。”江逾白再次开口,气氛一瞬间从剑拔弩张跳跃至更尴尬的境地。

其实他也不想打断二人对话,只是他刚才听到鱼肚子叫了。

咕噜咕噜的,看起来饿极了。

又见小妖怪眼巴巴地盯着地上那团脏饭,便下意识地开口了。

&&&

“吃饭,命都快没了,还想着吃饭。”

来者人未至,声先入耳。

——一如既往地惹人嫌。

镶嵌着两排盈海泽珠的白靴踏入水牢。

额间玉坠舞动摇曳,投射出点点光斑。

珠光宝气的贵少爷与这四方水牢格格不入。

丘寻越甫一进门,便听见了江逾白的那句‘吃饭啊’;当下惊得他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得四脚朝天。

“你已然不思进取至如此地步了吗?”将一贯的嘲讽挂在脸上。

过了会儿,丘寻越又作恍然大悟状:“也对啊,你如今怕是体质甚弱,饿的快也实属正常。”

不思进取同吃不吃饭,吃的多少有什么关系。

江逾白想开口,便见黎纤扯住自己手腕。

大鱼踮起脚凑向他耳边,小声道:“白白,我不饿。”

他离他好近,他呼吸洒在他耳畔,似初春傍晚的和风。

——很清,很甜。

江逾白正了正心神,“撒谎,我都听见你肚子叫了。”

“没有,那是撑的。”黎某鱼挺起肚子,认真道:“你看,这里鼓鼓的。”

丘寻越将目光扫向他们俩,最后定格在黎纤的脸上。

好似不经意一般,细眉凤目的青年抬起手指,掠过江,容二人。

他指向黎纤,态度倨傲:“把那个给我带出来。”

顷刻间,原本沉在水牢地下的锁链应声而动,比小儿手臂还粗的链子,如条条水蛇般地缠缚在黎纤小身子上。

江逾白反应不及,下一刻,黎纤便被拉到丘寻越面前。

几乎是一瞬间,江逾白站起身,想也不想就脱口道:“那两人是我杀的。”

随后,他又一字一句道。

“昨夜,子时,第十三巷,我杀了你们十方无相宫的两个修士。”

容舟瞳孔放大,眼眶微颤,震惊之情溢于言表。

这厮,这厮竟也会杀人了?

谁能借我几块留音海螺吗?

谁能借我几张传讯玉简吗?

我要昭告归元,哦,是昭告天下,为‘江冰莲’正名。

江逾白语速飞快,语气坚定,像是说慢了就会错过啥子千载难逢的大宝贝那般。

这姿态比四年前琼林大比拿了榜首还要‘神采奕奕’。

闻言,丘寻越眸光陡然冒火,他森然道:

“死了的修士虽然每个人身上都有利剑划痕,但致命伤却在腹部。”

“他们均是被一掌毙命的。”

“但这两人的修为境界已经到了金丹后期。”

丘寻越的声音越来越沉,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就算是高境武修都未必做的到一击必杀,更何况你一个尚未结丹的剑修。”

“你如此上杆子地认罪,就是想找我的茬吧!”

“!”

“?”

“……”

这位的臆想症实在是太过于严重。

江逾白忍不住扶额,他不明白为何丘寻越总是盲目自信。

这边,丘寻越被自己的一番脑补气得几乎失控,他指尖发颤,眸中泛起猩红,好似要立刻拔剑千刀万剐了江逾白。

“是我做的。”

婆娑月影映在黎纤身上,显得他更加身形单薄,虚弱可怜。

大鱼浓密长睫轻微颤着,他继续道:“是我打死的,不关白白的事。”

周遭顷刻间静谧下来,众人只徒留他那声清灵悦耳的余音——‘不关白白的事’。

黎纤将眼珠转向江逾白,他此刻笑得灵动坦荡,好似在告诉他——‘我一鱼做事一鱼当。’

“靠!”

容舟有些错愕,瞬间以为这是什么好东西,甚至产生也要争抢一番,不抢不是归元人的错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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