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归元山位于南境,比邻折吾海。

四季如春,有温软山水,有朦胧烟色,花开不败树长青。

山中有五峰,五峰之间相互错落,山腰处筑有寒铁锁桥彼此勾连,以主峰离火峰为中心,呈四象八卦之阵,是以牵一发而动全身。

阵顶多就是个布置起来繁复的麻烦阵,在其余仙门世家中也不罕见,可这阵的宝贝却尤其神秘。

关于这点,外界众说纷纭:天降于此的神兵利器、上古真仙的一把骨头架子、数百只大妖的血肉。

总而言之,必须是那些够狠够厉害说出来足以令整个修真界抖三抖的绝世之宝。

对此,江逾白总是轻笑置之。

——说不定空无一物呢。

江少主祭出本命灵剑‘无妄’自离火峰极速飞驰而去。

一路乘风御剑,到了踏雪岭脚,无妄便刹了闸,死气沉沉,犹如一把废铁。

想必此峰结界又被加固。

踏雪岭外围共设有数十道结界,看似自保,实为赶客。

江逾白叹口气,收了无妄,背在身后,催出踏云归,身形闪现、疾步如飞地上了山。

踏云归是他引气入体后,师父殷无涯的传授给他的第一门功法。

美其名曰叫他以后逃命用,再不然就躲债用。

踏云归不是真的能踏到白云间,只是速度够快时,催发至鼎盛几乎可以片影不留,略过无痕,便用以踏云的寓意。

那踏雪呢?

踏雪的寓意何来,归元山百八十年来也落不下一场薄雪,哪有雪来踏?

踏雪岭是处小山丘,比邻惊雷峰,从他有记忆以来他爹便在那儿住着。

终年,山上只此一人。

踏雪是他爹拟的名,师父说他爹是北域之人,北边终年飞雪千里,约莫是很想家吧。

不同于其他五峰的万木竞秀,绿意盎然,踏雪峰到处种满松柏。

松柏长于北域,性喜寒,越冷长势越好。

郁郁苍苍、坚不可摧、有顶天立地之势。

但到了气候温暖的南境显然就逊色了些许。

这些根本称不上什么苍松翠柏。

枝干弯弯曲曲,细得不成模样。

脆弱的要命,都禁不住三岁小儿的一脚。

江逾白不禁想起黎纤,这鱼长埋于海底数年,海中寒凉,也不知能否习惯陆上的气候与吃食。

所以,该快些翻译真仙留下的饲鱼手札。

思及此,江逾白下意识加快步调。

几个闪现后,原本隐匿在烟云丝雨中的雅苑浮于眼前。

此庐结于满山松柏间,云雾缥缈,清风入怀,香草满阶。

院中只一张石桌二三石凳,桌上横置了一把七弦古琴。

琴弦微颤,好似还沾有主人指尖的余温,看来是刚弹奏完不久。

江逾白行至门口,抬起手轻叩了两下。

“进来。”不带丝毫情绪的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这里江逾白已有三年多未曾踏足,敲门时手有些僵。

缓下心神,敛起懒散的作态,江逾白一鼓作气地推开门扉,登时,松墨书香味扑面而来。

屋中不大,四壁厨柜摆满了书册。

道法典籍、剑谱琴谱、诗词歌赋、天文占卜各式各样应有尽有。

屋中只余一席书案,一张窄床。

案前中年人身着青衫,眉目间与江逾白有几分相像,只是五官更为柔和。

江逾白进门后他仍未放下笔,自顾自地挥笔写字。

行云流水,笔势委婉含蓄又不失刚硬。

一半清冷澄澈,一半沉稳儒雅。

这样的人分明该是山下书堂的教书先生,怎么就上了归元山娶了他娘亲呢?

他爹和他娘感情不睦,这不是修真界的秘辛。

甚至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有人言,此夫妇二人时常不是拌嘴就是打。

可江逾白知道他们说的不对。

——他爹娘几个月、甚至两三年都见不上半回,何来的拌嘴?即使见了面也是相顾无言,比旁人还生分。

“逾白,今日你来,可否有事?”

江正初抬头说话,面无表情,语气平淡到近乎疏离。

江逾白恭敬地作揖,硬着头皮道:“想跟您借本书。”

“哪本?”江正初不愿浪费一丝口舌。

江逾白道,“就是您之前撰写过的上古符文编译。”

江正初思量片刻,下巴轻扬,“在你背后,从左数三格二册。”

“多谢您。”

江逾白生硬地道谢,二人一时相对无言,气氛尴尬。

“若是无事你......”

“我便先走了。”

江逾白抢先回道。

于是,父子俩没讲上三言两语就此作别。

“嗯,也好。”

&

黎纤接连打了几个哈欠,但不敢倒头睡。

他怕醒过来,又会回到冷暗的海底。

傻鱼鱼为了保持清醒,把手指尖咬得通红。

这时,江逾白推门而入,见他此举,低喝道。

“饿了就吃东西,今早不是给你带了吃的。”

“我若不回来,你打算把自己吃了不成?”

见人进门,黎纤露出清湛笑脸,“不是,我不饿,困。”

“白白不回来,我不敢睡。”

鱼这声‘白白’,有点嗲有点软,也像根软刺般轻轻戳在心尖,酥酥麻麻。

江逾白轻咳两声,“困也不能睡了。”

他故作严肃道:“从今日起,你就要好好学说话。”

说罢就又模仿起明心峰峰主——一位白胡坠颈的老学究。

他边抚着下巴,边点弄黎纤额头,压着嗓子,“后生,要心无旁骛。”

“心无旁骛地做什么?”

咻!

一记沉稳女声破门而入。

随之而来的是柄三尺长剑。

话音未落,剑气已至,磅礴似海浪翻涌。

江逾白忙起身拔剑格挡。

长剑如飞鸿,于半空划出弧光,月影般皎亮,寸寸化开汹涌海潮。

这边,岑书妍落座,剑已入鞘,自是也看到了房内瘦小的‘客人’。

她不由暗叹。

还好剑收得及时,打伤儿子事小,伤了旁人可就不好了。

她看向黎纤,鱼也毫不回避,大方坦荡地让她看。

眸光与面容均干净、纯澈。

江逾白心道:

也就是这傻鱼敢直视他娘,换做别的小辈,早就作揖行礼,恨不得把脑袋低到地下。

毕竟没有人敢对高境强者不敬。

世间最高的山是归元山。

这是整个修真界连三岁小儿都知晓的事。

岑家先祖,那个机缘巧合得了口神仙气的厨子,临死之际抽出自己的脊骨,用以燎原火、无尘水萃取又注入毕生灵力而成。

最后以不全之身下葬,为的就是警醒告诫后世,切莫折了归元剑宗的风骨。

这把‘风骨’现如今就在他娘手里。

女人带着剑,游历各处险境除祟。

清乾仙君岑书妍,十七岁前靠南境第一美人的皮相闻名修真界。

在此之后后靠的便是这根祖宗骨头,以及满身高境修为。

北域魔修邪修入侵内陆时,她孤身败退魔修大军三千里。

剑起剑落间,有劈山断海之势。

剑吟之声响彻北域,磅礴的剑气破云冲九天。

自那以后,岑书妍和那把剑都有了名号。

清光满乾坤,山海两界分。

清乾仙君岑书妍,神兵利器山海剑。

归元掌门岑书妍素来忙碌。

镇恶灵、诛邪魔、平战戈。不听戏不看曲,平常唯一的乐子便是练剑,更大的乐子便是看儿子练剑。

今日,岑掌门自进门睨了江逾白一眼,便一直盯着黎纤。显然今天并不想看儿子练剑。

&

江逾白也谨慎打量他娘,怕他娘对黎纤出手。

他挨打多年早就皮糙肉厚,但鱼可不同,跟凉凉说得那般,嫩的像块糯米糍粑。

江逾白和他爹有三分像,剩下的七分都归他娘。

面若桃花,目似星子。英气与风韵结合得恰到好处,相辅相成。

黎纤天生地养,不懂家人的意义。

但他知晓,眼前是白白重要的人,是给白白生命的人。

他感激亲切白白,也自然感激岑书研。

故而,也是眼眸弯弯的笑模样。

为了表示友好,傻鱼掏弄自己的破口袋,摸出个法器准备‘送礼’。

但岑书妍哪里知道他的想法,修行者的直觉与敏锐,使得她运气提掌打去。

江逾白始终注意二人动向,见此旋身疾步而来,长臂伸展将黎纤捞入怀中,又稳稳放回榻上。

岑掌门将儿子的举动收入眼中,眸色渐深。

楠木桌上的清茶雾气袅袅,将其英艳的面容晕染出几许柔和。

女人心思电转,“你带回来的人,胆子不小。”

她凤眸微眯,语调微缓,虽不是凶狠的咒骂呵斥,但周身散发的气息格外凛冽,有霜雪扑面的冷感。

黎纤平白有些怕,伶仃小只飞快地从榻上跳下,光脚丫跑到江逾白身后。

他伸出细瘦的手臂环住他的腰、整个人贴着他的背。

这是一种搂抱姿势,动作亲昵而暧昧。象征着依赖。

江逾白没察觉出不妥,他轻轻把黎纤扯到面前,“怕什么,没人能吃了你。”

——要吃,也是你吃别人。

两者种种亲密举动,将岑书研惊得不轻。

目光流转于黎纤周身,细细打量着小少年。

凡者看人,看的是相貌身形气质,而修道者则相反,看的是天赋灵脉资质。

高境者往往看到的更多,甚至能推演出晚辈的命格寿数。

但岑书研却无法从黎纤身上得到任何信息。

半刻钟后,堂堂近圣人的岑掌门也只得出了和凉凉相同的结论。

——黎纤很好看,堪称天雕地琢般精致。

她轻叹口气,欲再说些什么,却听院里传来阵脚步声。

气息急促,卷落一地海棠瓣。

来人身着鸦青道袍,面貌俊朗,眉眼处有几分凛冽。

他扬声嚷道,“江逾白,又接到一封找你的挑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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