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疯子的世界

“放下。”

谁都没想到,袁冰冰反应最迅速,她弹跳力极佳,伸长手一把抓住了舞蹈鞋。

莫菲菲本来就傍着袁冰冰,连带着一起被卷走了。

不过眨眼间,白茫茫的空间就只剩下王灵均和零鸠大眼瞪小眼。

“现在要怎么办?”零鸠满脸迷茫。

王灵均松开头顶的小揪揪,甩甩头,有点无奈:“还能咋办,硬上啰。”

零鸠还不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站在海平面上,一道龙卷风以170米/秒的速度朝两人袭来。

王灵均拽着率先被卷入龙卷风的零鸠,忍不住露出了酣畅淋漓的笑。

她好久没有跟龙卷风玩了,真的好快乐。

“唔啊——”

头晕眼花的零鸠可不觉得好玩,他现在只想稳定身体,以及遏制自己呕吐的**。

呈现三角形的完美龙卷风卷着海上的水汽,用自己最尖锐的地方钻破了那道门。

万里无云,天气清朗的操场上天色大变,一道龙卷风从天而降。

“那是什么东西?”

不远处的学生宿舍,爱凑热闹的大学生奔到阳台看到了操场奇观。

一学生兴高采烈:“管它是什么,这么少见还不快拍下来,拍下来一定火。”

一学生犹豫:“我好像看到龙卷风里有人。”

这位学生立刻被同学嘲笑了:“你看错了吧,里面怎么可能会有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灵均笑得肆意猖狂,风声撕扯着她的声音,让其听起来像极了魔鬼的笑声。

零鸠已经陷入了意识不清的地步,直到脚踏实地他还不敢置信,迈开的腿一软,整个人软趴趴跪到了草地上。

“还是不过瘾啊。”

王灵均神清气爽,脸上表情还有点跃跃欲试。

“王灵均?”不确定的呼唤传来。

一个微胖的女孩朝着两人跑来,脸上是生动的惊讶与快乐。

王灵均眯了眯眼,随后展颜一笑,高高扬起手回应:“落玖,好久不见。”

零鸠静坐了好一会,缓过来的大脑开始转动,他看向了朝两人跑来的人。

落玖很快就跑到两人跟前。

“什么好久不见,我们刚才还一起吃饭呢。你去哪了,这是你朋友?”

王灵均发出爽朗的笑声,“我去陪一只烧焦的兔子玩偶玩,他是我小弟零鸠。”

她倒是意外的坦诚,零鸠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落玖虽然听不懂,但短短相处的时间已经让她了解了这位胡言乱语的风格。

“说好了一起去舞蹈室,我们快走吧,迟到了就要错过社团面试了。”

她急匆匆上手去拉王灵均,满脸的焦急。

王灵均也就顺着她,但空出来的手还不忘把跪在地上的零鸠扯上。

“你们刚才有看到龙卷风吗?我朋友说操场凭空出现了龙卷风,都在学校传疯了。”

落玖边跑边好奇地问她。

“看到了,不过是很小一个龙卷风,都不能扶摇直上九万里。”

王灵均无比认真回答。

“……”零鸠扭头,再一次确认她的表情就是遗憾。

所以刚才那个龙卷风威力真的还不够吗?

落玖没有这些体验,于是很轻易相信了王灵均的话。

“估计就是风大了点,朋友们还是那么大惊小怪。”

王灵均深以为然,郑重其事点头:“就是风大了点。”

没走多久,三人来到了音乐舞蹈学院。

王灵均看着熟悉的地方,感觉有点不对——太新了。

这栋教学楼与第一大学同龄,是建校之初就修建的大楼,经历了几十年的风吹雨打,它早已经布上了岁月的痕迹。

可是展现在三人面前的大楼崭新如初,正值最好的青春年华。

王灵均跟在落玖身后走进了教学楼,布局与自己记忆中一致,但设施也全都是崭新的。

三人在电梯口等电梯,许是看见了王灵均的好奇,落玖自发介绍起了教学楼。

“忘了你是商学院的,不常来这栋楼,我们这布局跟其他教学楼没什么区别,只是教室里面会不太一样。”

王灵均点头表示知道,“里面没什么桌子椅子吧,真羡慕啊,不用天天坐着刷题,可以跳跳动动,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学艺术了。”

“你加入舞蹈社不就是想学艺术吗,现在也不迟。”落玖安慰她。

王灵均昂首看向电梯上方的面板,上面隐约映照出两个人形。

零鸠扭头看向她,疑惑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眼就发现了端倪。

两个仰头的人站位接近,而在两人前方的落玖却毫无倒影。

“我们在戏中啊。”

王灵均突然轻声跟零鸠说了这么一句话。

零鸠低下头,“我觉得你不太正常。”

“这正常啊。”王灵均轻快地回答了他,“星图使都是疯子。”

她依旧保持昂首的姿势。

“你出去会见到接待员,她们会给你介绍星图,但她们永远不会告诉你:星图是疯狂的产物。”

叮的一声,三人来到了三楼。

王灵均落下头,看着落玖出去的背影,低声朝身旁人道:“忘了说,欢迎来到疯子的世界。”

说完,她抬脚离开了电梯,跟上了落玖。

零鸠呆愣了好一会,最后赶在电梯关门前跑了出去。

他一直跟在两人身后,也没有对王灵均刚才的言论发表任何看法。

他只是一如既往,默默地跟在别人身后,这会让他有安全感。

落玖搓搓手,在舞蹈室门口踌躇不定。

“灵均你开门吧。”

她很紧张,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王灵均抬起脚,刚想一脚踹到门上,就在两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缩回了脚。

她清清嗓子,把脚换成手推开了门,“我刚才就是活动活动脚。”

两人都没有在意这些,全被门后的景象吸引了。

门后是一间舞蹈室,可是又不像普通的舞蹈室,更像一个酒吧,狂放的音乐,扭动的人群,以及人脸上不同的面具。

灯光昏暗,五彩斑斓的射灯晃人眼睛,舞池之外,一名戴着兔子面具长头发的人坐在课桌前。

很奇异的场景,无论是与环境不符的课桌,还是面色如常的落玖和王灵均。

零鸠对之前那句疯子的世界有了几分实感。

“学姐,我们来面试。”

王灵均从口袋掏出皱皱巴巴的报名表递给兔子面具人。

落玖紧随其后,忐忑不安递上了自己的报名表。

兔子面具人接过两张报名表,声音出乎意料的柔和。

“面试内容很简单,两位只要学会这支舞就算过关了。”

它招呼了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人过来,示意它给两人做示范。

然后,王灵均就看到一支无比熟悉的舞。

至今为止,她一共看到这支舞三次,一次是落玥所跳,一次是雕塑少女们跳动,还有一次是落玖闭幕演出时跳的。

这支舞诡异扭曲,再配上那奇怪的音乐,王灵均看得津津有味。

她看着狐狸面具人四肢翻转在地上阴暗爬行,四驱驱动爬到三人面前,脸上的狐狸面具无比真实,尖牙凶脸似要择人而噬。

王灵均无比兴奋,她是一位合格的观众,伸出手摸了摸狐狸面具人的头,积极配合了它的演出。

虽然它可能想要的不是这种配合,很明显它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摸头吓到了,本来要爬三圈的它一圈完毕便迫不及待回到了舞池里。

“现在二位谁先来?”

兔子面具人的红眼睛盯着她们。

王灵均挠挠脸,她可完不成这么高难度的舞蹈,虽然她内心挺感兴趣的。

“灵均,你先来吧。”

落玖抖着嗓子,请求的目光看向她。

王灵均吃软不吃硬,最看不得别人的哀求,她义不容辞上前了一步:“那就我先来。”

兔子面具人垂下的长耳朵激动地竖了起来,“好,给她一个音乐。”

悠扬的音乐声传来,舞池上所有的面具人都停下了舞蹈,四面八方包围了三人。

众目睽睽之下,王灵均开始了她的表演。

少女身材匀称,手脚比例优越,她仰起头,随着音乐节拍,直接双脚分开,干净利落来了个一字马。

她左手抓着右脚踝,直接把自己的右脚掰到与左脚平行,清晰的咔嚓声如同在热油里加入水,引起现场一片狂欢。

各种看不清面容的人因为疯狂鼓掌,被掌声包围的零鸠觉得周围一切都是模糊的。

王灵均的表演才刚刚开始,她摆弄着自己的脚,右脚从脚踝到胯部,三个链接腿的关节扭向不同的三个方向。

根本不可能的动作,做出来必定会让腿脚骨折的动作,王灵均却一脸的笑容,并且随着动作难度上升,她的笑容越来越大。

正中间的少女扭动腰肢,像蛇一样围绕着右脚三百六十度转了三圈,她如同一条绳子紧紧绑住了自己的右脚。

围观群众反响热烈,更是在她的带动下,齐刷刷模仿起了她的舞蹈。

零鸠真正看到了一场群魔乱舞,恢恑憰怪的舞姿,无比享受的精巧面具人,再配上音乐空灵的声音。

他咽了口口水,一个劲把自己往后缩,直到站在了灯光照不到的角落才找回一点安全感。

“小鸠子,不一起跳?”

一只手突然拍上他的肩膀,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

零鸠身体一颤,熟练地屈膝蹲下抱头,心里不停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你抬头看看我啊,别怕,我还是我。”

王灵均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她言语中的笑意却毫不收敛。

零鸠试探地抬起头,露出一条缝隙看向舞池中央的少女。

正好看到少女三百六十度的转头表演,惊吓之后他又缩回了自己的头。

“哈哈哈哈哈哈,那是我的水分身,是不是很真实。”

王灵均坐到他身旁,托腮观赏自己的表演。

听到分身这个词,零鸠终于抬起了乌龟的头,扭头就看到了身旁坐着的少女。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热闹的表演将要接近尾声,疯魔的人群慢慢冷静下来,由极闹到极静,反差之大让人怔愣。

王灵均看着表演完后面色自若的水分身,露出了一幅看戏的表情。

“很好,同学欢迎你加入舞蹈社。”

兔子面具人激切伸出手,血红双眼里冒出堪称狂热的光。

水分身矜持与它握手,笑意盈盈示意落玖:“这个不难,你放轻松肯定可以。”

落玖深呼吸了下,鼓起勇气来到了舞池中央。

自从她站到舞池正中间,氛围突然变了。

本来还热闹非常灯红酒绿的舞台霎时间变成了灰白,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人群直勾勾的眼神凝视。

在一片死寂中,落玖开始了她的表演。

很中规中矩的动作和舞蹈,连眼神都不出众,随着她的舞动,那种死寂蔓延得更快更深了。

肉眼可见的灰败朝着两人袭来。

凡是被这灰白感染的人都静了下来,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如同灵魂出窍,完全没有刚才舞蹈的疯狂。

令王灵均意外的是,零鸠竟然看的无比专注开心,相比刚才的闹腾,他更喜欢如今安静的表演。

王灵均歪头关注了会小弟的状态,确认他很享受后蹭到了他身旁。

灰白黑的射线蔓延到两人面前,却无法同化两人,反而是被零鸠屏蔽吸收了。

王灵均目光对上舞池旁唯一没有变化的兔子面具人,得意地露齿笑。

她的小弟就是棒,这种小儿科都不用动手指,轻轻松松就解决了。

兔子面具人还算镇静,不像上个星图的兔子玩偶一样容易被激怒,它的冷静让王灵均惋惜地按了下手指关节。

果然还是要硬来啊。

零鸠被手指关节作响的声音唤回了神智,他小心看了眼不知为什么含着杀气的王灵均,弱弱出声。

“我们还没找到莫菲菲和袁冰冰。”

王灵均的杀气一滞,然后若无其事收回了。

她肯定地看着零鸠,“你说的有道理,还是先找人吧。”

零鸠把她风格摸的差不多了,她根本就是忘了这回事,遇到问题只想着暴力解决。

“可是它们好像不想让我们找人。”

王灵均无辜地看着零鸠,耸肩无奈摊手。

在两人闲聊几句的功夫里,整个舞蹈室的面具人纷纷面向两人,步伐僵硬整齐划一逼向两人。

零鸠看着丧尸围城般的场面,脚又没出息的软了。

他一言不发躲到王灵均身后,掩耳盗铃盖住了眼睛。

只要看不见,他就能当作没有发生。

也许是因为他这样的想法,他整个人都变成透明的,身形气息皆藏到了自己的星图里。

王灵均摩拳擦掌,那种要动手的快乐满面皆是。

藏在面具人身后的兔子面具人感到棘手,对手的反应出乎了它意料。

落玖依旧没有停下舞蹈,她就像一个永动机一样,表情哀伤不停地转圈圈。

一圈又一圈,转动出内心无尽的悲伤。

最先出手的是狐狸面具人,它好像还对王灵均那个摸头怀恨在心,亮出的利爪两米长,直接朝她脸上挥过去。

流动的水从地面涌上来包裹住了王灵均,一道完美的保护罩出现,她活动了下手腕,不紧不慢给自己头发绑了一个小揪揪。

磨蹭的几秒时间里,丧尸大队已然来到两人几步远的地方,一大片血红的眼和满地的哈喇子让人头皮发麻。

王灵均嫌弃地皱了皱眉,双手在身前虚握,凭空凝聚出一把碧蓝长剑。

她直奔狐狸面具人去,手中长剑朝它面门劈斩下去。

“打人不打脸,这可是江湖规矩。”

她不喜欢打人脸的家伙,所以这一击几乎用出了她百分百的力气,再加上星图里海洋之力的加成。

狐狸面具人防御的手连一秒都没撑过,直接被劈头盖脸的斩灭了。

一击得胜,王灵均趁势追击,挥着长剑就攻入了丧尸群中。

兔子面具人始终站在落玖身旁,它是这群丧尸的总指挥,十根修长的手指灵活运动着,操控丧尸群的细线纷纷扬扬。

王灵均切瓜砍菜过足瘾后,选择了更省力的方式,长剑斜划,锐利的剑芒切断了细线的操控。

丧尸们停滞在了原地,嵌进脸上的面具随着它们的呼吸一上一下,真实又荒诞。

兔子面具人见势不妙,手指间的细线向后转了一百八十度,拐向它身旁的落玖。

白色细线层层绕绕,从落玖脚底不断向上蔓延。

王灵均膝盖弯曲,跳跃弹射向兔子面具人,眼中亮光大盛,耀眼的蓝光瞄准了它。

兔子面具人放弃抵抗,用自己最后的力量完成了对落玖的包裹,椭圆亮白的茧出现在它身后。

蓝光刮过兔子面具人的脸,削去了它的面具,露出面具地下清秀的脸。

“还是落玥学姐看着顺眼。”

王灵均笑了,速度丝毫不减,转瞬间到了它面前。

兔子面具人也就是落玥,她木偶般精致僵硬的脸上露出一抹笑,一个充满嘲讽恶意的笑。

下一刻,她如同破碎的纸张,打散消逝在空中。

王灵均一个急刹,堪堪在白色茧面前停住,她上半身前倾,鼻尖闻到了茧上飘溢出的木头清香。

“小鸠子,我不会放出一个丧尸王吧?”

她苦恼地拧眉,尖锐的长剑竟然攻不破这个茧,她能感受到里面澎湃的力量。

大意了,不应该放任落玖转圈的。

零鸠站在她的影子里,一瞥白茧,回答了她的话:“可能是。”

“麻烦了。”

王灵均挠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拿这个白茧怎么办。

就在两人踌躇之际,五光十色的舞蹈室悄然黯淡,唯有白亮的茧冒出灰色的光线。

被光线扫过的两人齐齐呆住,本来明亮的眸子也黯淡下去。

死寂,光都透不过的寂从茧里涌出。

“姐姐——”

一声清脆的呼唤如同石子投入平静无波的湖面,灰白消散,世界重新变回五彩的模样。

王灵均按了按额头,头脑酸胀的感觉很不好受,她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类似宿醉后的难受了。

“我们这是在哪?”零鸠的声音在她身后缓缓响起。

王灵均眨眼,面前是红艳的花朵,花瓣滑腻的触感掠过脸颊,她伸长了脖子,目光从花朵下面看上去。

首先落入眼中的是星星点点的红,细看才发现是灿烂嫣红的山茶花海,风吹过,影影绰绰间露出田埂上的两个女孩身影。

“我们在落玥学姐的星图里。”

她看到了熟悉的眼神。

小落玥抱着一个巴掌大的木偶人,左手抓着比她稍大一点的女孩手,蹦蹦跳跳走着。

“姐姐,我们什么时候还去看木偶戏,好好看啊。”

“等他们再来表演,到时候我们跟爷爷奶奶一起去看。”

女孩只比小落玥大几岁,但看起来成熟了许多。

零鸠看的更清楚,印象也更深刻,“那是落玖?”

王灵均弓着身子,偷摸在花海里前行,“是那姐妹俩,你快跟上。”

两人在花海里躲躲藏藏,田埂上方的姐妹俩毫无察觉。

她们像往常一样走在回家的乡间小路上,一路上会跟村里的长辈打招呼,就这样逐渐靠近自己家。

但今天注定与众不同,没等两人靠近自己家,先听见了慌张的乡里乡亲大声呼喊。

“村尾的屋子着火啦!”

“救火啊——”

小落玥抓紧了姐姐的手,“姐姐?”

落玖显露出慌张,但为了安抚更小的妹妹,她也尽力冷静下来。

“没事,不一定是我们家,我们也去帮忙救火吧。”

小落玥点点头,刚才的慌忙减少了许多。

两人随着人流奔向着火点,距离越近落玖的心越不安。

“二妞别靠近这里,你们先去外面等着。”

好脾气的林婶第一个看见姐妹俩,连忙把她们往外赶。

落玖死死攥着妹妹的手,瞳孔中映着火红的光,她一眼就看到了着火人家门上的木娃娃——妹妹最喜欢爷爷亲手做的木偶人。

“婶、婶子,我爷奶呢?”

这句问话一出,林婶没再驱赶两人,而是叹了口气,“他们没来得及跑出来……”

“啊呜呜呜呜——”

落玥忍不下去了,撕心裂肺的哭声随着火熄灭的黑烟一同飘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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