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星河顿住脚步,缓缓回过身面向顾曙天的方向垂手而立。
待所有人离开,脚步声从上方响起渐渐靠近,伴随着盔甲“叮叮”的声,几息后眼前便出现一双黑色的靴子,顾曙天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哥哥。”
初星河抬起头,“大将军。”
顾曙天:“现在无人,哥哥何必叫得这般生疏。”
看着顾曙天眼神里的委屈,初星河叹了口气,眼神也变得温柔,“二郎,你不是要与我商讨对策?”
顾曙天道:“这一路上哥哥都在躲着二郎,为何?”
初星河转过身子,底气不足道:“没有,我为何要躲着你。”
“那哥哥是怎样看待二郎的?”
初星河眨了下眼,转过来直视顾曙天的眼睛,平静道:
“你唤我一声哥哥,自然拿你当弟弟般对待。”
顾曙天眸光微动,“哥哥这话是真心的吗?”
初星河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但并未细细考量其中含义。
“嗯。”
顾曙天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初星河脸,胸腔内跳动的心脏紧缩,从那里发出的痛走遍全身,就连垂在身侧的指尖也带着麻意。
“大将军,斥候有紧急军情要报!”
“宣!”
顾曙天动了动发麻的身体,望向门口处进来的斥候跑到他身前单膝跪下。
“禀大将军,天青的援军在一个时辰前刚刚到达营地。”
顾曙天:“多少人?”
“大将军,一万人。”
初星河听到这个数字,眉宇间露出疑惑。
“你确定是一万人?”初星河问。
斥候转向初星河,“回军师,确实是一万人。”
初星河侧头看向顾曙天,对方也同他一样面露狐疑之色。
顾曙天挥退斥候:“下去吧,有任何情报再回来禀报。”
“是!”斥候起身离开讲武堂。
初星河的手搭在雪绛的刀柄上,目光直直盯着地上的木板出神。
一万人,为何只派这么少的人来,还是说,这一万人有何特别之处?
“哥哥,你怎么看?”
初星河回过神,“依我之见,天青不会只派这么少的人来支援,这一万人虽看起来少,但不可小觑。”
顾曙天点头,“我与哥哥的想法一致,就看斥候那边会探得什么消息。”
初星河有些担心地皱眉,“二郎。”
“哥哥,何事?”
初星河担心道:“我有点担心范大哥的状态。”
顾曙天安慰他,“哥哥放心,范熊虽鲁莽,但怀志临终所托他定会谨记在心,不会胡来。”
“那便好,如若二郎无事,我就退下了。今日刚返回关城,定有事情还需你处理,我也要去校场了。”
顾曙天听闻他急着离开,隐忍地看了他一眼,背过身道:
“二郎就不送哥哥了。”
初星河看着眼前坚实挺阔的背影,脑中忽然想起那夜自己在上面留下的抓痕,热着脸急匆匆地离开。
外面带着凉气的风吹在脸上,才稍许减去些热度,初星河心不在焉地朝校场的方向走,心里恨自己的不争气。
明明已经决定放下对二郎的心意,方才只是对着他的背影就想起那夜的事,这以后该如何是好!
翌日一大早,所有将士在校场排好阵列为死去的将士送行,粮草辎重也在三日后成功抵达,为了避免敌军突袭,顾曙天派人出城将其护送进城。
回城五日后,顾曙天派信使送檄文至天青营地,正式向其宣战,日子定在第二日。
应战前夜,顾曙天召集所有将领至讲武堂听斥候几日内探得的敌军军情。
斥候单膝跪在大堂中央,语气铿锵有力。
“禀大将军,敌军派来的一万援军是天青骠骑大将军高连鞍用一年的时间秘密训练出来的军队。”
一听到高连鞍的大名,在场的各位瞬间慌乱起来。
“这怎么打得过?”
“是啊。”
“我们必输无疑!”
初星河站在范熊身边看向他忍着怒气的脸,又将视线挪到上方,只见顾曙天坐在上方手托腮静静看着下面的人。
他将视线收回,在范熊发火之前问道:
“可有探到有何特别之处?”
“这一万人身上穿着重甲,就连面上也罩着铁网,随军来的战马全部同这些士兵一样身上披着重甲。不知是何意,他们还准备了数千条皮索备用。”
初星河暗道:铁骑?但他觉得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顾曙天道:“各位有何见解和对策都可以说出来。”
其余将领面露难色,齐齐将视线投注都初星河的身上。
初星河被炙热的视线烤的有些不舒服,他扬了下眉,继而摇了摇头,如实道:
“暂且还猜不出对方是何意,还需明日亲眼见到才能思考对策。”
这下其余将领的脸色更难看了,又起了打退堂鼓的心思。
“不过...”初星河凝眉道。
“不过什么?”顾曙天问。
“虽然这些身披重甲的士兵刀枪不入,但却有个致命的缺陷。”
其他人见有一丝希望,立刻有人问:“是何缺陷?”
初星河:“他们害怕钝器的攻击。”
初星河接着道:“我们可以将一些骑兵的武器换成双锤或者骨朵,届时重重击打在敌军重甲上,身体遭受钝器和迎面攻击的冲击力的双重打击,打到身上必定会产生极为严重的内伤,如若劈到头上,对方有可能会休克甚至死亡。”
众将领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
顾曙天底气十足道:“好,就如军师所言,明日将一万骑兵的武器换成骨朵,统领骑兵的将领回去将此计策讲与士兵。”
“是!”
耳边是顾曙天安排明日如何排兵布阵的话语,初星河还是觉着哪里没有考虑到,又陷入了沉思。
还未等他想出来,顾曙天就命他们退下回去做好明日应战的准备。
初星河跟在人群的后面离开讲武堂,想了一路也未想通。
回到营房,他将帕巾放在盆子里,眼睛盯着盆子里一层层荡起的水波。
这些马匹也身着重甲,与重甲兵配合使用,还备有皮索,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初星河双手机械地搓着帕巾,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哥哥,帕巾惹到你了吗?若是再这般搓下去,恐怕就要搓破了。”
这一声将他的思绪打断,初星河泄气地叹了口气。
顾曙天一脚踏进营房,“哥哥想何事这般入神,连房门都未关就在洗漱。”
初星河后知后觉道:“啊,我忘了。”说完,他拧干手中的帕巾放到一边。
“二郎深夜来此有何要紧的事?明日就要与天青交战,应早些休息才是。”
顾曙天道:“二郎有些不解的地方想与哥哥讨论。”
初星河走到桌前倒了两杯茶,“坐,有何不懂的地方?”
顾曙天听话地坐下,“哥哥,我在想天青为何备数千条皮索?”
初星河坐到他旁边的位置,“我方才在想的就是此事。”
“哥哥可有什么头绪?”
初星河端起一杯放到嘴边,“有,但你要给我些时间,容我再想想。”
“好,那哥哥想,二郎坐这里等你。”
初星河看着顾曙天腰板笔直地坐在那里吃茶,想撵人的心收了回去。
想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他终于想起在何处见过,也想起了书上记载的计策。
初星河喜上眉梢望向顾曙天。
“二郎,我知晓天青打算做什么了!”
顾曙天放下杯子侧耳认真倾听。
“如若我没猜错,天青是打算用皮索将马匹相连,冲锋时就像铜墙铁壁一般挡住我军的去路,重甲兵此刻再出手。”
顾曙天眉间一皱,似是在思考。
初星河接着道:“二郎,我曾与你说过,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顾曙天点头,:“哥哥为何此刻提起此事?”
初星河娓娓道来:“天青的这种兵在我那个世界被称为‘铁浮屠’。”
“铁浮屠?”顾曙天问道。
“嗯,这个高连鞍也算个奇才,能想到训练这种兵,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连‘拐子马’都安排了。”
顾曙天再次疑惑地问:“‘拐子马’是何意思?”
“‘拐子马’是配合‘铁浮屠’的轻型骑兵,‘铁浮屠’突击中路,‘拐子马’在两翼包抄。”
顾曙天:“可有对策解决?”
初星河:“当然。”他说得有些口渴,又倒了一杯茶,咽下去后接着说:
“我在讲武堂时所说的只是对付‘铁浮屠’上的重甲兵,如铜墙铁壁的战马却不能用此兵器。明日,你让打头阵的盾兵每人手持一把麻扎刀,藏在盾牌后面,在‘铁浮屠’奔袭而来时,再用麻扎刀朝战马暴露在外的腿砍去,这样上面的重甲兵就会被马甩到地上。从马上摔下来的冲力会让他们摔得不轻,一时应该起不来,届时我军持骨朵的士兵再出手,自然能将其降服,即使‘拐子马’从两翼包抄,等他们来时,也无济于事。不过,高连鞍有没有想到此就不知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明日还是让盾兵右手持麻扎刀的好。”
说完这么长的一段话,初星河如是负重地吁出一口气。
一直坐在旁边聆听的顾曙天真诚道:“哥哥,有你是我天启的福气。”
初星河微笑,“如若我们明天成功了,二郎再说这话也不迟。”
“好,二郎这就去安排。”
顾曙天起身走到门口停住,回头看向初星河,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哥哥,待我们将天青收服,天启不再受战争侵扰,二郎有话对你说。”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独留初星河一人愣在那里,思考这句话里的意思。
“铁浮屠”“拐子马”出自金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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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铁浮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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