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踩着最后一道曙光而来，凌冽的寒风裹着雪花，打在将士们的身上。
他们有的是十几岁的少年，有的是二三十岁的壮年，还有一小部分是四十左右的中年，无论是谁，均是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严肃地皱着眉向上望。
城楼上的人，手握方天戟，像是一尊神像定在那里，有了他，他们就有了可以为之拼命的信仰和希望。
顾曙天道：“将士们，不要怕，本将定会保你们安然无恙回到故土。”
这话像是一颗定心丸，但听在初星河耳朵里，莫名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侧过头，顾曙天丰神俊朗的脸上那双黑眸格外明亮，里面盛满了坚毅。
像是与他有感应，顾曙天也转过头来，扯起嘴角温柔一笑。
“哥哥，不必担忧。”
说着，顾曙天抬起手伸出食指点在了他的眉心上。
“皱眉可不好，哥哥还是笑起来好看。”
初星河注视着顾曙天弯弯的眉眼，想要透过它们猜出他内心的想法。
顾曙天凑到他的耳边小声道：“哥哥，二郎的定力没那么高。”
初星河见他这时候还开玩笑，一点紧张感都没有，刚抚平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不对，这怎么都不像是二郎的作风。虽说每次大战前，他都未表露出紧张，但也绝不会在这么严肃的事上打趣。
他这般做，无非是想让他安心。
这次，他的决定到底是什么？
接收到初星河审视的目光，顾曙天微微一笑，随之脸色一沉。
从地面上传来震颤，在脚底不断鼓动。
在场所有人都凝神屏气，将视线投到城门处。虽然隔着两道城门，但他们由这鼓地晃的颤动不难猜想到，敌军的数量有多么庞大。
随着地颤的愈来愈剧烈，敌军也来到了城门外。
顾曙天与初星河快步行至城楼边向下望，火把的亮度将整片空地点亮，乌泱泱一片人影蹿动，最前方一排的马背上是服装各异的藩国国主。
这些人初星河都见，但只有最中间那位满脸络腮胡的人，没有见过。
这应该就是高连鞍了，初星河心道。
虽然距离很远，但他也能从高连鞍的姿态上感受到压迫感，这种压迫感是他从未在任何人身上见到过的，就连天启帝都未让他有过这种感受，像是一头猛虎轻蔑地注视着爪下的兔子。
“顾家的老二，多年未见，别来无恙。”
下方的高连鞍平淡地吐出的话语，但任谁听了，都知道这是在挑衅，在戳顾曙天的心窝。
初星河担忧地转过头，顾曙天面上的表情虽然还如方才一般平静，瞧不出半丝其他情绪，但是握着方天戟泛白的指尖，却出卖了他。
还未等顾曙天说话，身后的沈渊冲了过来，怒火已经在双眸里燃起，只见他趴在城墙上大声怒道：
“高连鞍，将我母亲的尸首还回来！”
“嗤！”高连鞍不屑一笑，一改方才的语气，冷声道：“沈渊，如若你不是她的儿子，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你这个禽兽，不得好死！”
高连鞍笑道：“今日你若能活着，我便将你母亲的尸体还给你，如何?不过...”他转动头颅扫了眼身后庞大的军队，重新对上沈渊的愤怒的双眼。
“这应该是天方夜谭。”
“你！”
沈渊还要再嚷嚷，直接被初星河拉了过去。
“沈将军。”他冲沈渊摆了摆头，又看了眼顾曙天。
沈渊喘着粗气，一脸不甘心地后退到他身后。
高连鞍道：“能如此沉得住气又能站在顾家老二身边的人，想必就是初军师了吧？”
初星河听到高连鞍的话，回道：“高大将军，一直听闻你的传言，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哦？”高连鞍感兴趣道：“什么传言？”
初星河星子般的眸子眯成一道线，“铁石心肠。”
这话一出，下面各国的领主面露苦色，胆颤心惊地偷瞄高连鞍。
高连鞍的脸上的笑容先是一固，而后扯起两边的嘴角，戏谑道：
“初军师，从犬子的口中得知，你的女装惊为天人，美得不可方物，待今夜过后，可要让本将的将士们好好欣赏欣赏。”
初星河知道自己的话触到了高连鞍的逆鳞，对方是在以牙还牙，还未等他还口，身边的顾曙天却先他一步开了口。
顾曙天：“高连鞍，高烈还在我们手里，你就不怕我的士兵没控住心中的仇恨，杀了他吗？”
高连鞍道：“如果舍他一人能保证这场仗的胜利，对于犬子来说便是天大的荣耀，本将，为何要怕？”
初星河眸光一暗。
果然，高连鞍已经做好牺牲高烈的准备，这场仗，怕是九死一生。
顾曙天：“高连鞍，以多欺少这场仗就算是赢了，也是赢的不光彩，我们换个打法如何？”
初星河心头一震。
高连鞍哈哈一笑，“顾家小子，说说你的想法，本将洗耳恭听。”
初星河紧盯着顾曙天，怕错过任何细微的表情。
顾曙天毫无畏惧地望向高连鞍，薄唇一开一合，“你我单挑，生死勿论。”
高连鞍仰天长笑，“哈哈.......”
他浑厚的笑声在安静的黑夜里被放大，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许久才停止颤抖的肩膀。
“顾家小子，当年你父兄都未打败过我，你觉得你可以吗？”
顾曙天反问：“高连鞍，你是不敢吗?”
高连鞍道：“敢，怎么不敢！”说着，他颠了颠手中的长枪，继续道：
“今日，我就让你与父兄在这枪下团聚，好圆了你的思念之苦。”
听了二人的对话，初星河心焦到犹如千万只蚂蚁在心口上面来回爬。
高连鞍根本未把二郎放在眼里，征战沙场三十多年的老将，身经百战，创下屡屡奇功，应对二郎如此年轻的大将军，任谁都会觉得他会必输无疑。
初星河虽然信他，但心尖儿上的人要独自面对如此可怖又强大的对手，还是会生出担忧。
况且，生死不论，二郎这是下了必死的决心。
顾曙天道：“如若我今天死在这里，你要饶过他人性命，不得开半分杀戒。”
高连鞍一口答应道：“好！”
“我还未说完。”顾曙天继续说：“如若我赢了，在场的各位国主带领各自的军队原路返回，天青的军队要留下充盈我军。”
高连鞍：“好，你的条件我都答应。”
初星河急道：“二郎！”
顾曙天闻声转过身，初星河还想说些什么，眉间贴上温热的柔软，是他轻轻在上面落下的一吻。
“哥哥，等我回来。”
说完，顾曙天大步朝城楼下走，范熊、时尘生、沈渊拱手作揖，目送他离开。
初星河一直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在听到城门声响起时，他又急忙转身，向下张望。
当视线里终于出现顾曙天的背影，他的目光便一刻没有离开过。
城门再次关闭，发出沉重的闷响，像是寺庙的钟声，敲打着天启士兵的心。
在顾曙天出来后，高连鞍跨下马，将它交给下属，又命令所有人向后撤退一里，只留下几十人拿着火把围着留出的空地，地上的白雪在昏暗的火光照映下反射出细微的星光，
二人站在空地正中央，密密麻麻的雪花飘扬在四周，顾曙天一身杀气怒视着高连鞍。
高连鞍道：“就是这个眼神，当初你也是这样瞪着我。”
顾曙天双手紧握住方天戟，冰凉的触感刺激着他的神经，眼前又浮现出倒在血泊中的父兄，还有眼前这个人，依然如十年前一样，笑看着他被人护送离开。
心中积压多年的恨意终于可以窥见天日，像是星星之火，瞬间点燃，他不再掩饰对高连鞍的恨意，任由它们在胸前那片小小的天地肆虐。
“高连鞍，今日，国仇家恨，我顾曙天都要从你那里讨回来！”说罢，他持戟冲向高连鞍。
“顾家小子，这天说大话可别闪了舌头！”高连鞍定定站在那里，像是风雪中的松柏，嘲笑道。
待顾曙天近身，高连鞍只抬起握住长枪的那只手去抵挡。
“叮！”
兵器碰撞出刺耳的声响，顾曙天咬着牙用力压向高连鞍，本来还一脸淡定的高连鞍，忽然收住笑容，另一只手也握住长枪。
“顾家小子，小瞧你了。”
顾曙天没应声，全神贯注地应对高连鞍接下来的一招一式，但他心里清楚，对方并没有使出全力。
二人过了不知多少招，高连鞍终是失了耐心，道：“顾家小子，现在求饶还来得及。”
顾曙天一戟刺过去，“绝不！”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高连鞍躲了过去，像离弦的箭迅速绕到他身后，一□□在了他的肩膀上。
“噗！”
“二郎！”城楼上初星河的嘶吼与枪扎进肉里的声音重叠在一起，顾曙天像是感觉不到疼，双手握住方天戟调转方向，朝身后的人刺去。
高连鞍拔出长枪躲避，顾曙天肩膀上的伤口随着枪被拔出，溅出鲜血，而后顺着冰冷的甲胄向下流，还未等流出多久，就被冻住，又被新一层的血覆盖住。
终于忙完了，以后会日更或隔日更。感谢一直以来支持我的宝儿，谢谢你们！有一个人看， 我就有写下去的动力。给自己打气，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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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二人对战（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