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西亚当然不会跟他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谢谢,颈侧的伤口被牵扯着,钝痛传递到神经,渗出的血液以极缓的速度滑落,沾湿领口的花边。
扯着皇帝垂落的衣袍擦了擦淌下的血迹,伊莉西亚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在报复自己当初刺他的那一剑。
燕南策非常积极地扯着自己的衣角帮伊莉西亚擦拭,力度很大,血流得更多了。
伊莉西亚别过脸推开他,婉拒了皇帝突如其来的热心帮忙。
燕南策遗憾地收回手,目光还落在那道伤口上,鲜红的血液刺激着视觉神经,让他不自觉回忆起被绑起来换血的那段日子。
血液在管道里转换,他和陆剑屏分别被束缚在两张冷冰冰的仪器上,身上的数根管道深深接入动脉,两人全身的血液被不断抽走,然后输给对方。也就是他们俩血型一致,靠着顶尖的治疗仓才没出现致死的排异。
皇后每过一段时间就会穿过地底通道来到这个隐秘的实验室,带着疯狂的目光盯着两台仪器上的数值。
“他的精神体什么时候能换给另一个?”皇后不愿提及燕南策的名字,仿佛连说出来都令她无比难受,至于陆剑屏,她不在乎,压根都想不起这个小儿子的具体名字。
负责实验的是皇后暗中花了大力气找来的精神力专家,传承千年的精神体身上的秘密压倒了皇室的威慑,他没有拒绝皇后的邀请。
很显然精神体并非换血就能轻松改变,但皇后依旧享受着对她的两个孩子的折磨。
燕南策被绑在仪器上,垂着眼皮听着母亲兴奋地踱步,皇后看着血液在两人之间流转,仪器不断发出刺耳的嗡鸣,燕南策的精神力数值下降了一个极低的数值。皇后的脸在他面前放大,一模一样的两双红色的瞳孔对视着,眼底都带着同样的疯狂。
燕南策突兀地笑了一声,“你不会真的以为这种愚蠢的方法会成功吧?还是说你只是单纯的想折磨我?”他侧了侧脸,嘴角扬起一个不屑的弧度,“这种程度的痛感比起精神域的烧灼简直是微不足道。”
重重的耳光落下,燕南策眼也不眨地看着面前的女人,皇后揉了揉掌心,冷笑一声,“就算成功不了,以后你的身体里也会永远流着一个野种的血,这样的你,也配坐上王位吗?”
被称呼为“野种”的陆剑屏在旁边垂着头一动不动,沉默地听着旁边母子剑拔弩张的对话,仿佛已经承受不住陷入昏迷了。
皇后检查完仪器正常运作后就匆匆离开,外头已经发现皇子殿下失踪,她还要回去应付总管和近卫队。
仪器运行发出的嗡鸣声扰得人心烦意乱,燕南策甚至能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管道从他的动脉延伸而出,连接着另一端的心跳。在无数的噪音里,水滴落地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你哭了?”燕南策“哈”了一声,偏过脸去看旁边的人,陆剑屏低着头,半长的头发垂散下来,挡住了他的脸,他仍然一动不动,只有地上的小小水洼又多了一个。
“你应该在她面前哭的,让她看到这幅软弱无能的样子,说不定能被气晕过去。”燕南策的词典里压根没有“安慰”一词,他只是又有了一个恶毒的刺激皇后的想法。
陆剑屏终于抬起脸,他看了一眼燕南策,又迅速移开了目光,“对不起……”声音很小,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又鼓起勇气再说了一遍:“对不起,殿下。”
陆剑屏其实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想了很久,没能想出到底该从哪方面道歉,似乎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他比燕南策小了五岁,前段时间才刚满十岁,虽然没有人给他过生日。皇后很刻意的将他的孕育结束日期选择在燕南策的生日那天,她时时刻刻都在试图在各种方面报复皇帝和皇帝的儿子。
陆剑屏看过自己的出生证明,每当皇宫为皇子殿下的生日庆典忙碌起来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自己的生日也要到了。虽然他自己也不会庆祝,在意识到自己是不该出现的,皇后的私生子后,他就一直想着,也许应该要给殿下道个歉,为自己错误地出现在这个世界。
茶褐色的眼睛带着水雾,不敢去看燕南策的眼睛,陆剑屏盯着地面,竭力忍住眼泪,但眼前的世界还是逐渐染上水状的波纹。
燕南策嗤笑一声,再一次调动起同样被束缚的精神力,皇后花大价钱买了隔绝精神力的各种金属、材料,还有抑制精神力的药剂,所以燕南策花了三天也才只将这个仪器内部破坏了一小半。
“我不需要什么道歉,我只要他们死。”
忽视精神域传来的剧痛,燕南策再一次用精神力刺向仪器,摇摇欲坠的防护结构终于崩塌,皇族的磅礴的精神力没了束缚,冲出地底,引得皇宫各处的警报同时响起。
精神力的凝结的薄刃削断束缚装置,燕南策揉了揉臂膀,跳了下来,走到陆剑屏面前,掐住他的脖子。
洇湿的眼睛闭了起来,乖顺地任由他收紧手掌,燕南策却突然放开了陆剑屏,他靠近受惊的孩子,看着这张和皇后几乎毫无相似之处的脸,扯出一个相当恶劣的笑容:“你应该庆幸,你和她长得完全不像。”
绑带被轻易割开,陆剑屏摔在地上,看着皇子离开的背影,“我会留着你,杀了她。”
“如果是死在你这种废物手里,她肯定连咽气都是不甘不愿的吧。”陆剑屏睁大眼,全身都抖了起来,燕南策已经走远了,只隐隐约约听到他轻快的口哨声。
冰冷的触感打断久远的记忆,燕南策回过神来,伊莉西亚已经重新绑好了刚刚被他扯散的绷带,垂落的左手指尖冰凉,无意间擦过他的手腕。
伊莉西亚悄悄抽回手,瞥了一眼从刚才起就莫名开始走神的皇帝,思索着该找什么理由顺利离开。
燕南策突然拽住伊莉西亚的手,把她拉得更近了一点,几乎是贴到她脸前看着她。
伊莉西亚永远猜不透这个疯子下一秒的行为,她试图后仰重新拉开距离,然后被掐住了脖子。
燕南策看完伊莉西亚的眼睛,又离远了些仔仔细细观察她的五官,满意地得出结论:伊莉西亚和他长得很像,但是和皇后却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尤其是那双眼睛,浅蓝色的,冷淡而平和,像是从未见过烈火灼烧的湖面,仿佛燕氏家族血脉里的大火没能对她有分毫触动,和代表着疯狂的红色相差甚远。
皇帝终于松开手,抱着伊莉西亚站起来,像抱娃娃一样把她举起来看了看,又高兴地塞回怀里,他贴着伊莉西亚的脸,语气轻快又柔和:“哦,我的小照月,你比那群讨厌的东西可爱多了,”他想起了什么,“陆剑屏这几天应该不能带你训练了,当然,我非常愿意帮忙,快说谢谢爸爸。”
这个神经病居然还记着。
伊莉西亚沉默地和他对望,在皇帝越来越危险的眼神里漠然开口:“谢谢爸爸。”
抱着一动不动的伊莉西亚转悠了两圈,皇帝终于玩够了,在白秘书长来敲门时放下了她。
伊莉西亚一走出门,就掏出光脑照了照自己,颈侧的伤口只被草草擦了擦,涂抹出一大块干涸的血迹,领口和衣袖都被血液染红,连脸上都有一道血痕,像刚从凶杀现场走出来一样,不是凶手就是被害者。
鉴于皇帝的危险程度,伊莉西亚显然是第二个。
白秘书长还在不由自主回忆着一身乱七八糟血迹的伊莉西亚,一边汇报工作一边悄悄将目光投向陛下衣摆的一角脏污。
虽然不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但白秘书长还是为再一次活着脱离暴君魔掌的皇储殿下默默投以崇高的敬意。
终于洗掉忍了半天的血污,伊莉西亚打开小型治疗仪,修复着手上的伤口,加快愈合,明天还要继续训练。
庄越清拉的下午茶夸夸群亮起红点,伊莉西亚手绘的小羊头像冒出来:“殿下殿下,你什么时候回学院呀?联赛就快开始了,我们明天就要启程了。”
“陛下这一次也会去观战,我随军舰出发。”
有了小羊开头,自联赛后沉寂许久的群聊也热闹起来,危亦北发了张黑不溜秋的球形物体:“跟越清学做的菠萝包,最近感觉大有进步,等殿下回来就能练到完美形态了。”
肖怡瑞扣了个问号:“大有…进步?谋害皇储可是重罪啊。”
穆以南:“没毒,能吃,糊了。”
芬尼安发了一串啰啰嗦嗦的注意事项,他最近每天都这样,发小作文似的生怕伊莉西亚在皇宫过得不好,饿了累了,还悄悄夹带私货让伊莉西亚好好训练,争取早日打败皇帝登上皇位。
然后就被还在监测他账号的智能举报到稽查队,又被迫听了三天的思想教育。
布兰温没有参与小群的讨论,给伊莉西亚私发了些关怀的话。
伊莉西亚看着聊天界面里明显和布兰温本人截然不同的语气,客气地回复了两句感谢。
嗯,,,怎么说呢,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误解,我先提前解释一下,皇后就是先恨上代皇帝,连带着恨上了他的儿子。找情人也好,生下陆剑屏也好,都不是因为爱,而是想要报复。
我不是想刻意的去塑造一个坏母亲的形象,照月的妈妈,芬尼安的妈妈都是很好的母亲,我比较想表达的是这个家族已经不对劲了,皇帝疯连带着身边人也痛苦,一代传一代,到了燕南策这里,他的疯已经不仅仅是精神力上的痛苦,还有扭曲的家庭关系带来的折磨,他爸反正也疯得厉害,不是什么好人,皇后也在这种环境下扭曲了而已。
所以不在这里成长,拥有小梧桐的照月反而拥有更清醒的理智,这是皇帝既想要靠近,又始终想要打破的一点。当然他可能后面才会发现我们照月居然还能温和善良,只是不对他[吃瓜]
目前他其实已经挺喜欢照月了(?)大概就是照月的目标对他来说很显而易见,就是想取代他当皇帝,没有七七八八别的恶心的理由,然后又是他亲生的可爱小猫(咳咳)长得和自己很像但是和他最讨厌的他爸他妈一点不像[鼓掌]
反正大概就这些心路历程吧,谁会不喜欢我们可爱小猫呢[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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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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