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谢旻起身穿好姨母准备的衣服,抬眸一看,见婉儿站在门口,便问:“婉儿告诉表哥,姨母去了哪里?”
“母亲和大娘子一起出去了,婉儿也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
“原是这样,对了,婉儿,表哥告诉你,下次不可随意来表哥这里知道吗?男女有别,何况你是小姐,我只是这府中一个下人,若是让人瞧见了会惹来麻烦。”
“婉儿知道的,母亲教过婉儿,只是家里的哥哥姐姐都不愿意同我玩,婉儿不喜欢一个人在房间里。”说着说着,她那圆溜溜的大眼睛就要落下泪来,谢旻连忙蹲下来安慰:“别哭,以后表哥陪你,只是现下还不....”
话还没说完,门就被人一掌推开了,一个老嬷嬷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瞪着两人。
婉儿下意识地躲在她身后,不敢出声。
谢旻起身,紧紧拉着婉儿的手。
那老嬷嬷道:“三小姐,您是自己过来,还是我亲自过去。”
婉儿越发躲得紧,看样子,她是怕极了这个老嬷嬷。
眼见这小姐躲在这小子后面不肯出来,嬷嬷便只能恐吓谢旻:“主君好意收留你,你应心怀感激,作为这宅子的下人,纵然与小姐沾了亲,可还是要守规矩。”
谢旻握紧拳头,道:“嬷嬷教训的是,此事绝不会在发生。”
“你有自知之明便好,三小姐,走吧。”嬷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但婉儿依旧不肯出来,她只能蹲下身子,哄着说:“先回去好不好?”
婉儿听了这话,顿时委屈至极,泪珠子啪嗒啪嗒直掉,极不情愿地松开手,临走时还眼巴巴地看着她。
看着婉儿这副模样,她心里一阵酸涩,回想起幼时母亲每每说起姨母便要抹眼泪,凡为妾者,何来尊严之说,婉儿虽然是这宅子的三小姐,却不被人所喜。
有朝一日,她定要让姨母和婉儿过上体面的生活。
正当她在心中暗暗立誓之时,柳姨娘提着菜篮子回来了,见她站在门口,便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她立刻跑了过去,只见姨母从篮子里面掏出一个木盒子,里面放着的正是母亲的遗物——一支完好无缺的流纹簪。
“姨母,这....”这簪子在她上京途中不小心给弄坏了,没想到姨母竟再次将它修好了。
柳姨娘笑着道:“姨母当然知道,这是你尚未出生之时,你父母亲托人打造的,昨日见它簪头受损,便拿去找师傅修了一下。”
谢旻备受感动,当即便磕了一个头:“多谢姨母!”
柳姨娘将她扶起:“傻孩子,你的腿原本就有伤,还跪。”
“姨母,我知道您和婉儿都不容易,以后无需在耗费心力在我身上,徒增麻烦。”
“你这是说什么话呢,如今这世上,你只有姨母我和婉儿两个亲人,那还分什么彼此,对了,姨母记得这簪子是一对儿,怎的只剩下了一支了?”
说起这个,谢旻变得心事重重,近五个多月过去了,她再无阿满哥哥的消息,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
柳姨娘见她不说话,询问缘由。
谢旻便将赵满之事一一说了出来,柳姨娘听完后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欢儿,吉人自有天相,但愿那孩子平安。”
“姨母。”谢旻突然表情凝重,语气严肃。
柳姨娘不解:“怎么了?”
她认真地看着姨母,道:“姨母,往后一定不能再叫我本名,欢儿也不行。”
柳姨娘这才反应过来,瞬间背后发凉,忙道:“姨母不会了。”
两人又聊了些心事,吃完午膳后,老管家便来这提人了。
秦宅的下人不多,加起来不超过二十人,再加上今儿又退走了五个,便只剩下差不多十五人,这宅子里的脏活乱活以及一些重力活都只能依靠男丁。
老管家差不多同秦通判一样大的年纪,只是稍矮些,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他考虑到谢旻年纪小,身板瘦弱,便让她在后院的厨房里打杂,偶尔劈柴倒泔水还是勉强可以的,不忙的时候还能帮着打扫院子。
谢旻对此毫无怨言,如今她能留下来已然十分感激,于是一来进厨房便开始干活,老管家在一旁看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只剩下一个喋喋不休的厨娘。
厨娘见新来的小孩干活勤快得很,自是亲近了几分,一边颠勺一边询问:“你就是柳姨娘的大侄子?从江中一带来的?”
谢旻不敢停下手中的活,朝她点了点头。
“听闻江中一带闹完洪灾闹瘟疫,死了好多人,你这小孩命可真大。”
谢旻垂下眼眸,并未作声,只是自顾自地劈着柴。
厨娘见人不理睬自己,也没了趣,炒完菜便收拾好锅碗瓢盆,拿着菜篮子递给她:“走,同我去买菜。”
她起身接过菜篮,两人一同从后门出府了。
然而还没到菜市口,就听见厨娘一路跟人砍价,在一个鱼摊上硬是和摊主掰了近半个时辰,最后厨娘让她在这耗,耗到眼前这条草鱼死了再买,自己又去和其他菜摊摊主杀价去了。
谢旻在鱼摊前,找了个角落蹲着,守着厨娘让她看着的那条鱼。
鱼摊老板得空了便逗逗她:“小孩,新来的吧,以前秦家宅大厨娘买菜都是一个人,今日还带了一个小跟班,着实新鲜,不过,我问你句实在话,你知道她为什么要守着这死鱼买吗?”
“省钱。”她答道。
“对喽!”鱼摊老板拍了拍手,又问:“死鱼肉可不新鲜,现杀的才好吃,但这菜市口的鱼贩子谁不知道入你们秦宅的鱼只有死的,从没有活的,这事你家老爷知道不?”
“不知道。”她说的是她不知道,毕竟,新不新鲜的,也不是她吃。
“不知道就对了,我给你出一主意,你今日就去告诉你家老爷,说他家厨娘私下里吃回扣,说不定你家老爷还能给你一笔奖赏呢。”
谢旻心想,这岂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老板见她不作声,准备再次开口时,突然耳朵被人揪住了,痛得他哇哇哇大叫,抬头一看,竟是那厨娘回来了。
“老娘我才离开多久,你就再背后说老娘坏话,你看看你那副尖嘴猴腮的样子,嘴上说出来的说话同这些死鱼一样,一股子腥臭味!”
“放手!那你有本事别等着我的死鱼买啊!”
“不买就不买,今日你在众人面前诋毁老娘,得赔上一条活鱼给老娘,否则老娘就把你告上官府!”说着,一把揪起他的衣领,当即便要往官府里带。
鱼摊老板使劲挣扎着,打翻了两个木桶,谢旻在水浸湿鞋子之前起身挪了个地方。
“谁诋毁你了,有证据吗?”
“呵,证据?”厨娘翻了个白眼,转身随即一把拎起蹲着的谢旻,质问:“你说,方才这鱼贩子是不是叫你冤枉老娘来着?”
谢旻抱着菜篮被人半拎着,模样极其滑稽,她眼睛眨了眨,没回答。
厨娘一看,这小子竟然装哑巴,刚准备发怒,便看见一群官兵持刀往这边来了。
二人误以为是来抓他们了,厨娘吓得抓上一条鱼就溜了,那鱼贩子更是扛起木桶就跑了,留谢旻站在原地。
但这群官兵并不是来抓他们的,而是径直从她身边掠过,往东边去了。
她见到这些持刀的官兵,眼底闪过一丝恨意,趁着着厨娘不在,她提着菜篮子,也跟着往东边去了。
这里人少些,但来的人大多都是些达官显贵,或者走南闯北的商人。
她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伸出脑袋,只见前方官兵们围着两个老头,不知再争论什么。
这时一群锦衣卫赶到,领头的当即训斥走了官兵,朝二人行了一礼,客客气气地说了一大堆,最后二人一起走了。
官兵走后,谢旻记住了他们的样子,偷偷溜回秦宅后院,一只脚刚碰到门槛,便被一记板子打倒在地,她忍着痛,回头一看,大娘子正居高临下地盯着自己,身后还站着得意洋洋的厨娘以及四个杂役。
这种情形,想必是厨娘去大娘子那里告状了,她不能为自己辩驳,只能低着头,跪在地上,默不作声,心里只期盼这件事不要让姨母和婉儿看见。
可怕什么来什么,柳姨娘匆匆赶来,边哭边祈求大娘子宽恕,可大娘子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机会,又怎么轻易放过谢旻,当即命令两个杂役拦住她。
“今日我定要好好治治你这个乡下来的野小子,其他人给我看好了,若是你们也同他一样没有规矩,那就不要怪我这个大娘子心狠手辣!给我打!”
“不要啊!求求大娘子,饶她这一次!”柳姨娘跪在大娘子身边求饶,但大娘子依旧不为所动,那近两米长的板子狠狠地落在谢旻背上。
“噗!”她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瘦弱的身板定然是禁不住这样挨打,但她愣是没求饶一声,落下一板就闷哼一声,直到第二十下,她脑袋嗡嗡地作响,只觉得五脏肺腑都在剧烈地摇晃,终是受不住了,脸色骤然变得惨白,两眼一闭便昏死了过去。
“旻儿!”柳姨娘大喊一声,拼命挣扎,用尽全力推开杂役,上前一把抱住昏死过去的孩子,哭得歇斯底里。
大娘子见状,命人收了手,道:“柳姨娘,你应该教教你这个侄子,纵然主君只是一个六品官,但着秦宅的规矩还是有的,若是他以后带坏了府里的下人,更甚者带坏了公子小姐们,这罪,你可就担待不起了。”
“是.....奴婢谨遵大娘子教诲。”柳氏泣不成声,抱着谢旻不撒手,拼命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回她。
“最好如此。”
大娘子走后,厨娘愣在原地,看着那满脸是血的谢旻,害怕等这孩子以后会将自己吃回扣的事给捅出去,于是便上前道:“那个,小娘,要不...这样吧,我那还有些药膏,我去找旺福来,给他先上药。”
哪料想柳姨娘听了这话,突然像是受到了刺激,尖叫一声:“不要!”,吓得厨娘刚迈出去的右腿哆哆嗦嗦地收了回来,她从未见过柳姨娘这副模样。
柳姨娘生怕她来抢人,一边死死盯着她一边将谢旻背在身上,踉踉跄跄地往自己院子走去厨娘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柳姨娘将人背到房里后,来不及喘口气,便慌慌张张跑去打热水,找药膏,给谢旻脱衣服时,却发现她下身流了好多血,手忍不住一抖,打翻了一盆子热水,柳姨娘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猛然变得苍白,愣在原地惊慌失措。
“母亲。”婉儿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见浑身是血的表哥躺在床上,又看见惊慌失措的母亲,顿时吓得哇哇哇大哭,柳姨娘一把拉过被子盖住了谢旻,然后一脚关上了门,将婉儿拉到自己跟前,捂住了她的嘴,抽泣着命令她:“不准哭!”
婉儿脸涨得通红,眼泪哗啦哗啦地流,想要挣扎,但被母亲死死摁住,当即吓得昏了过去,柳姨娘这才回过神,猛地松开了手,将婉儿抱到自己房间床上,随后将院子大门锁上,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去打了一盆热水,往谢旻房里端去。
夜晚降临,婉儿从母亲房里醒来,却不见母亲,原本就泪眼朦胧,再加上今儿本是她的生辰,便更加委屈,一个人蹲在角落里埋头哭了起来。
此时的柳姨娘正背着谢旻挨家挨户找郎中,她怕被人认出来,特意在出门之前散乱着头发,换上了一件深灰色布衣,最后找了两块布巾遮住了自己和谢旻的脸。
直至月上枝头,柳姨娘才偷偷从后门溜了回来,安顿好谢旻后,她怀里抱着两块木荷糕往自己房里走去,一推开门,只见婉儿蜷在墙角睡着了,她一路隐忍着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忍不住了,一把抱住女儿埋头痛哭了起来,婉儿瞬间就被惊醒了,见母亲嚎啕大哭,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母亲....呜呜呜母亲。”
柳姨娘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拿出两块木荷酥,满心满眼里都是自责,“婉儿,母亲对不起你,今儿是你的生辰,来,母亲知道你爱吃,特意给你做的。”
婉儿抹了抹眼泪,看着眼前的木荷糕,又抬头看了看母亲,小脑袋摇了摇,抽泣道:“婉儿不吃,给表哥,表哥流了好多血。”
听见这话,无异于又是在柳姨娘心上扎了一针,拿着吃食的手忍不住颤抖:“婉儿真乖,母亲已经给表哥留了一块,等她醒来就可以吃了,今天是婉儿生辰,婉儿先吃。”
小孩终究是经不住食物的诱惑,伸手拿了一块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柳姨娘怕她噎着,又倒了一杯水给她。
等她吃完,还剩下一块,明明很想吃的样子,却怎么也不肯伸手拿了,撅着小嘴,固执地说:“这块留给母亲吃,婉儿不吃。”
柳姨娘拗不过她,便将最后一块掰成一大一小两块,将大的那块递给她:“母亲吃,婉儿也吃,好不好?”
“好!”婉儿笑呵呵地接过,一口一口,吃得极为认真。
等她吃完,柳姨娘才露出极为严肃的表情,说:“婉儿,看着母亲。”
婉儿抬头,看着母亲一脸严肃,坐在床边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柳姨娘将她的手握住,放在自己的心口处,一字一句嘱咐道:“婉儿,答应母亲,今日之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一个字,你表哥永远都是你表哥,知道吗?”
婉儿如同木偶般点了点头,眼睛眨了眨,似懂非懂。
旻儿的户贴已经落在了秦宅,若是被人发现,整个秦宅都会被问罪。
柳姨娘又或是觉得这样还不够,又逼着她发誓,“若是婉儿将此事说出去一个字,母亲便立刻死去!”这话一出,婉儿吓住了,眼泪又开始啪嗒啪嗒往外掉,一把抱住母亲,放声痛哭:“不要死,母亲,婉儿答应母亲,不说。”
“乖孩子。”柳姨娘神色缓和了些,紧紧回报住她,“婉儿,若是以后母亲真的不在了,你一定要记住,表哥就是你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知道吗?”
“嗯嗯,婉儿知道,表哥是最亲的人。”婉儿说完后,从自己怀里拿出一个木雕蝴蝶,递给她:“母亲,这是小世子给我的生辰礼,婉儿也可以让他当婉儿的亲人吗?”
柳姨娘被问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见母亲不说话,婉儿以为自己说错了,便将手里的蝴蝶又收了进去,再次扑进她怀里,呢喃着说:“母亲不愿意,婉儿就不要了他了。”
柳姨娘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北霁王府里的小世子她是见过的,是一个很好的孩子,待人谦虚有礼,只是王府门槛太高,纵然王爷王妃已逝,她们母女也高攀不起。
婉儿哭累了,不一会儿就在母亲的怀里睡过去了,柳姨娘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一年之中,也就是婉儿生辰这日,才能同自己相处一天,只可惜,自己今日没能好好陪她。
“婉儿,生辰快乐,母亲只愿你能开心快乐地活着。”
说完,她起身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转身去厨房熬药去了。
翌日清晨。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传来,柳姨娘猛然惊醒,昨日她一夜未眠,直到送走了婉儿才在谢旻床边眯了会儿。
平日里很少会有人来她这院子,特别是这个时辰。
柳姨娘紧绷住身子,小心翼翼走到门口,“谁?”
“小娘,是我,月香,来给您侄子送补汤的。”月香是厨娘的名字。
但柳姨娘仍然十分警惕,若不是她向大娘子告状,旻儿也不会成了这副样子,再者,大娘子怎会允许厨房给一个下人送补汤,若是自己今日接了这汤,说不定她又会去大娘子那倒打一耙,于是便说:“你且回去吧。”
这汤刚煲好,还有些烫手,厨娘听见小娘回绝了自己,顿时有些心急,连忙劝说:“小娘,昨日那事确实是我不好,我没也想到大娘子会下这么狠的手,您侄子伤得不轻,需要吃些好的养身子啊,您放心,这是我用自己的月钱买来的鱼,熬了汤,特向您陪不是来的。”
柳姨娘转眼一想,厨娘说得不错,自己这没什么好吃的给旻儿补身子,可是又怕这是陷进,迟迟不敢开门,这两年因为知道了婉儿同那北霁王府的小世子走得近了些,大娘子便处处发难,不仅不准婉儿出府,如今更是因为旻儿这事怨恨上了自己,可是,唉,正当她天人交战之时,门外的厨娘又道:“小娘,这鱼汤烫手得很,我放门口了啊,你记得拿进去给他喝,别让人瞧见,这厨房我一人忙不过来,还等着他好了后来帮我干活呢,我走了啊。”
等到门外没了动静后,柳姨娘才缓缓打开了门,她将地上的汤罐端了起来,然后立马关上门,把鱼汤端到厨房小炉子上温着,最后端着药进了谢旻房里。
恰逢这时谢旻醒了过来,她隐隐觉得腹部和背部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疼得额头直冒冷汗,但见姨母在这,便咬紧后槽牙忍着。
“旻儿,你醒了。”柳姨娘喜出望外,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终是落了地。
“来,把这药喝了,大夫特意交待了,等你醒了就要立马喝了这药。”
“姨母,对不起。”谢旻只觉得自己说话的时候喉咙像是有刀片在割一样,一阵阵刺痛。
“你这孩子,又说什么胡话,来,姨母喂你。”
谢旻艰难地摇了摇头,浑身上下的疼痛让她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柳姨娘何尝不知道她是痛的,昨夜大夫看了她这样子,边把脉边说这孩子若是晚来一步怕是就要废了,好在那大夫还是止住了血,施了针开了药,否则,真不敢往后想。
可是,大夫最后还是说了,她这身子骨若不好调理,怕是再难生养。
当柳姨娘哭着将这话说出来的时候,谢旻平静地像一潭死水,只是默默伸出手,轻轻拉住她袖子,缓缓启唇:“姨...母,这样也好,以...后...就不麻烦了。”
柳姨娘听她这么说,顿时像被针扎一样,钻心地痛,怎么就会成这样了,老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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