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明川扶正杯口, 让剩下的小半杯没有火上浇油。jiujiuzuowen
“对不起对不去……”程蒙连连道歉。
“程蒙, 你太不小心了。”其他人吓了一大跳。俞明川是他们这个实验项目的最大投资人, 是他们导师的老板,他们老板的老板, 而且又是声名远扬的不好惹,得罪他,真的会吃不了兜着走……
程蒙连忙搁下荞麦茶, 抓过手提袋,在里面翻找纸巾。
“你, 你没烫着吧?”她用一大团餐巾纸擦拭俞明川衣摆上的水渍, 恍然发觉自己的语气不经意地太过亲昵,立刻自作主张地在最末加上了一句——“俞总?”
听见程蒙管自己叫“俞总”,俞明川接过程蒙递过来面巾纸的手一顿, 他眼色一暗, 抬眼看程蒙。他看见程蒙的脸颊是绯红的,从两腮一直红到耳根、鼻尖,还有脖颈, 和他记忆里,昨天晚上怀里温顺的模样完全一致。
“没事。”他开口道, “没关系。”
紧接着,他眼角的余光看见程蒙手中除了纸巾, 还攥了一张小小的纸条。
那张小纸条草率地夹在一张宣传册里,对折了起来,露出背面的字迹——一串随机的阿拉伯数字, 十一位数,末尾是一个名字。那显然是一个男生的名字,笔画下笔很重,勾折的地方尖锐,显现出写字人的积极进取的决心。
他的脸色愈发暗了。
“俞总……”一旁的魏晓伟敏锐地察觉了老板情绪陡然地剧烈变化。
阴沉,这样的表情他时常见。开会时看到不喜欢的数字会这样,汇报工作时听到不喜欢的方案会这样,唯一古怪的是,这一次他完全摸不准这情绪变化的缘由,他曾了如指掌的老板的脾气,此时却变得捉摸不透,这对秘书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那个俞总……您要换一身衣服吗?”魏晓伟试探道。
俞明川没回答,他并拢双指,夹住了那张纸片,然后从程蒙手中抽了出来,问:“这是谁的电话?”
程蒙还在全神贯注地抢救俞明川的西装,听见俞明川说话,一头雾水,迷茫地抬起头,手中还不忘攥着俞明川的袖口——“电话?什么电话?”
经俞明川提醒,对着那张记了电话号码的纸条,程蒙才记起来那个早已被她抛在脑后的年轻男孩。“啊,这个是上次去邮局寄东西的时候,工作人员给我的。”
俞明川听完,脸上的表情冷冷淡淡,但眼底升起了一丝暖色,他嗯了一声,轻描淡写道:“邮局有上门取件服务,不需要你亲自送过去。”
“哦。”程蒙应了一声,不知道俞明川为什么不追究她泼上去的半杯荞麦茶,反而跟她计较邮寄这样的小事。
俞明川没多言语,他站直身,整齐了袖口,对程蒙还有那一桌同僚颔首示意,然后得体地转身离去。
俞明川走后,大家这才松了口气。“还好俞总没生气,”师姐方玉拉了拉程蒙,责备道:“你刚刚是怎么搞的?这么不小心?还好今天那个俞明川心情好,不然他们本就想撤资,今天落了把柄,让他们有新说头。”
程蒙没做什么反驳,但她敢打包票,刚刚那杯荞麦茶泼出去的时候,真的是俞明川自己撞了上来。
另一位师兄突然想到什么,说:“有件事刚刚倒是忘了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小程,你好像跟他都是Z中的吧?你是哪一届的?你们会不会是高中同学?”
这就是程蒙为什么有时候不爱和实验室的这帮人打交道。他们是在是太聪明了,比如这个孟师兄,少年班出生,记忆力超群,拥有接近照相机记忆的强大记忆力。他只是在程蒙刚来实验室报道的时候,看了一眼她的简历,然后又偶然在金融网站上读到的一篇关于俞明川的新闻采访中提及了他的高中经历。于是,在他强大的大脑里,这两件八竿子打不着的事,经过了交叉比对,Z中这个关键地点重复出现,短短几秒钟,便将她跟俞明川的关系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程蒙骗不了他们,以他们的学术探究精神,一定会深入挖掘她跟俞明川的个人资料,分析他俩存在交际的可能性。
更何况,跟俞明川是高中同学,也不是一件需要遮遮掩掩的事。
“嗯……”程蒙清了清嗓子,说:“是。”
“什么!”师姐方玉惊讶道:“你跟俞明川是同学?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程蒙讪笑两声,往嘴里塞了一块沾满酱汁的五花肉掩饰自己的尴尬,“也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她解释道:“他高中毕业就出国了,出国后我们没再联系过,也是不久前才知道他来了。”
师姐方玉两眼放光,正要跟程蒙八卦什么,便被师兄来了一个“锅盖头”。师兄说:“想什么呢?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了,一大把年纪,还打算向小鲜肉下手啦?”
师姐方玉翻了个白眼,说:“嘁,我这个年龄,虽然在相亲市场上不算抢手,但是在科研市场,那绝对年轻!”
大家哈哈笑了起来。师姐方玉说得没错,以一个正常女博士的发展曲线,本科四年,研究生三年,博士又三年,读完就28了,大好青春顿时到了尾巴,而学术世界的大门,也就刚刚摸到个铜把手。
师姐方玉对程蒙说:“蒙,你可要听姐姐的,抓紧时间谈恋爱,相亲,知道么!就算是居里夫人,也有老公呢。”
程蒙就不明白了,怎么只要给女性科研人员劝婚,居里夫人就一定会被提出来当案例。
“是啊,”这群迂腐的老学究们纷纷赞同道,“每个成功女人的背后,都有一个默默付出的男人!”
“那个邮局工作的小伙子怎么样?”师姐方玉问道。
“我觉得靠谱,邮局呢,国企工作,稳定!”师兄跟着起哄。
大家越聊程蒙的终生大事越开心,最后接着点酒劲,师姐方玉抢过程蒙手里的手机,哒哒哒地拨下小票上的电话号码。
“别打别打,”程蒙赶紧阻止,但师姐方玉已经将电话打了出去。
“喂”只听话筒那头嘟了两声,一个年轻男人接了电话,“你好。”
师姐方玉手掌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她忍住笑意,一本正经地对话筒那头的人说:“你好啊,我在我师妹的背包里找到了这串电话号码,她说她不记得是从哪儿来的,请问你是哪位啊?”
话筒那头安静了一会儿,不用看都能感受得到,那个人现在有些尴尬。那人顿了顿,最后好脾气地对师姐方玉说:“师姐您好,可以将手机给程小姐吗?谢谢。”
师姐方玉立刻将手机塞进程蒙手里,其他人闹哄哄地撺掇着,用口型无声地嚷嚷:快接啊,快说话啊!
程蒙拗不过,又不好意思将邮局小哥晾在另一头干等,只得硬着头皮接了电话,一手捂着额头,匆匆离开座位。
“不好意思,你好,”她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深吸一口气,说:“我是程蒙。”
电话那头那人愉快得笑了起来,发出一串上气不接下气的气音,他说:“真的是你,我还以为你不会打电话给我。”
“我没准备打……”程蒙脱口而出。
“这算是拒绝吗?”邮局小哥笑嘻嘻地说。
程蒙将手机换了一个方向,从左耳换到右耳。说老实话,她已经不记得这个性格开朗的邮局小哥具体长什么模样,“抱歉,”程蒙叹了口气,对这话筒直截了当地说。
“我现在不打算谈恋爱。”程蒙说道。
邮局小哥哑笑了一声,说:“我也经常这么拒绝追我的女孩。没有人不想谈恋爱,只是不想跟某个人谈恋爱,或者是只想跟某个人谈恋爱。”
程蒙无言以对,她理科生的木讷在这个时候想不出什么可爱的、可以活跃气氛的俏皮话,她张了张嘴,最后唔的应了一声,“嗯,你说的对。”
“好啦好啦,”邮局小哥声音轻快,似乎自己将自己开解得很好,并不大难过。他笑笑,说:“如果这件事对你造成了困扰,我向你道歉。”
有困扰吗?
她的脑海里出现俞明川冷冰冰看着纸条的眼睛,和漠然离开的背影。俞明川比高中时要性格更显内敛,那时的他对她而言便是一本合上了的书,像永远猜不出德·梅齐里亚克的法码难题。如今的他更是身经百战,越发令她捉摸不透。
“没有。”程蒙叹气似的说道,“我应该向你道歉,让你看笑话了。”
“没有。”
“但是希望你不要打来了。”
程蒙挂了电话,两手插在外衣口袋里,靠着墙站了一会儿,才回到座位上来。
卡座间大家目光灼热,期待的问,“程蒙,程蒙,怎么样,怎么样?”
程蒙无奈道:“不怎么样。”
“哎呀,真把别人拒绝了呀?程蒙,你好薄情。”
“没事没事,咱们欣欣可是抢手货,下一个会更好!来,吃肉喝酒。”
因为这段小小插曲,方才的愁容惨淡一扫而空。大家由程蒙的婚恋问题延伸开来,热火朝天讨论婚恋市场对女博士的恶意、女权主义在中国地发展,以及激烈辩论女性在婚恋关系中的劣势地位。其间金句频频,每一个论点、论据以及论证过程都闪烁着智慧碰撞后的结晶,单拎出来,都足以扩充为一篇不失优秀的论文。
程蒙没参与这场热火朝天的辩论,她抓起筷子埋头吃烤肉,将最后一片羊肉蘸着芝麻酱和辣椒油吃下了肚。
吃完烤肉后,大家互相道别离开。他们吃得太开心以至于忘记了时间,出门的时候已经十点多。程蒙是坐师姐方玉的车一块来的,晚上师姐方玉不回学校,不方便再送她。
这个时间点,火锅店外面也不是主干道,难得拦下出租车。这时一辆黑色的高档轿车却开了过来,然后在他们面前停下。
车窗摇了下来,露出车里人锋芒毕露的冷峻的脸,俞明川坐在驾驶室里,双手撑在方向盘上。他瞥了程蒙一眼,然后对程蒙的师兄师姐们说:“这里等不到车。”
他顿了顿,又说:“我可以送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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