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组发现直播和蒋杏意发出增援信息这两件事几乎是同时发生，等定位到直播者位置，恰好应急一队在石志生公司附近聚餐，于是四人接到命令，联系了附近的调查组成员后第一时间赶来。

但谁也没想到对方会猝不及防出手，端得还是一副“不打死就白活”的嚣张气焰。

这层办公楼的楼梯间里响起哒哒哒的脚步声，匆忙赶至的四位调查组成员冲进来，准备有序撤离众人时，下一秒却齐刷刷愣在原地。

只见残垣断壁中灰尘四起，佛光还未彻底退散，一道面若艳鬼的残魂化火为枪，冲出尘烟，毫不犹豫冲最先赶至的应急组四人劈下。

黑火滔天的气势，简直像碰见了争斗了百八十年的仇人！

有人情不自禁蹦出一句脏话：“卧槽——”

应急组专门负责调查组难以解决的事，以及严重危害社会秩序的案件，成员个个本事非凡，天赋卓越。其中一队应急组成员在玄门赫赫有名，玄青和魏玄镜来自灵隐寺，钟毓秀与展虹两位坤道则分别出身龙虎山和湘西赶尸世家。

不提他们师承多牛掰的大佬，单说自身能力就强得不行，不夸张，放眼整个调查组几乎已是打遍无敌手。

然而长枪如龙，枪尖寒芒乍现，直冲魏玄镜而去，尽管四人反应迅速而默契，立刻念诀联手聚起一道金刚墙，却抵不过那诡异黑枪的一击！

“哐——”

一声巨响后，只见枪尖狠狠击中号称无坚不摧的金刚墙，随即金刚墙上的莲花罡印猛地震颤了几下，下一刻竟然如同碎裂的镜子般瞬间裂纹密布。

紧接着，狂烈的气波涌出，瞬间掀翻了所有桌椅，办公桌上的A4纸哗哗作响，漫天飞舞。

巨力临头，刚才还客客气气放狠话的魏玄镜脸色瞬间变了，脖子里那串檀木佛珠疯狂震颤，他只能艰难地撑住金刚墙，目光无比震惊。

这可是能反弹敌人攻击的金刚明心术，先建立坚不可摧的墙罩再反攻，可谁知她竟岿然不动！

众人视线中，就见发起一击未果的帝静梵果断再度连挥几道，招招狠辣至极，颇有一种今天不砍烂不罢休的态度。

哐哐哐的重击声不绝于耳，金刚墙隐隐有裂开的趋势，钟毓秀顿时冷汗直流：“疯了，一言不合开打，这丫跟我们有仇吗？”

玄青暴躁地回：“你问我我问谁？明眼人都知道她冲魏玄镜来的啊，我日，就让你小子好好在灵隐寺呆着，不知道自己一出来就跟香饽饽似得！”

“啊啊啊别说话了。”展虹费力支撑，慌张地说：“再不想办法墙就要碎了！”

魏玄镜：“…………”

天地良心，这关他什么事？他真的非常无辜。

足以令人心神俱颤的凛冽气势中，然而却没人看清帝静梵眼底闪过了一丝难以形容的震惊。

…..

天地初生之际，远古神降临，东方神以华夏为中心建立起新的文明，开天辟地、移山填海、捏土造人……他们创造仙灵并传播底蕴丰厚的渊远文化，而四方天道却是自主诞生的一团灵。

经神点化，最后这团灵分裂成四方天道，掌管整个华夏四区的法则。

其中东区天道曾有位属意的继承人元淮之，他天赐佛身，相传诞生那日佛光普照，万兽齐鸣，紫气东来，乃大吉之人，修太上忘情道的不二人选。

太上忘情之道道法超脱，常人难习，主遵循有情却不为情牵、不为所困的道心平衡法理，元淮之当年不过二十有余已修得太上忘情三层，因此，他肩负起了看守帝静梵的封锁大阵职责。

毕竟在他之前，所有守阵人都被帝静梵蛊惑然后杀了。

“——用你的血祭旗开战，我想他们必会暴怒。”

那日风雷交加，天地共泣，帝静梵毫不犹豫斩下元淮之的头颅杀上昆仑，他却平静地盘坐莲花宝座，双手合十，眼眸慈悲。

“你知道，我是不会死的。”

帝静梵当然知道他不会死，天赐佛身者，身躯破碎法魂仍在，只要灵隐寺存在，那帮秃驴会穷尽一生帮他修复身体。

所以，沉睡苏醒那一天，她一直以为这人早已飞升昆仑，稳坐佛门高位。

可万万没想到，帝静梵此刻却看到了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就连气息都如出一辙。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元淮之竟然死了，并且已转世重生，怪不得空尘的舍利子会流失在外。

可这是多么稀奇的事，天道的宝贝继承人，佛门宠爱有加的天生佛子，不仅死了还转世成了一个普通人。

帝静梵撇了几眼墙后神色仓皇的四人，顿时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那张温润斯文的面孔，兴奋地更加难以自抑：“狗东西，死去吧你！”

杀杀杀——

元淮之必须死。

……

砰！最后一声巨响，金刚墙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一声，下一秒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倏然破碎。

金光刺眼，众人连忙撇过头去。

玄青几人口吐鲜血飞了出去，唯独魏玄镜面目阴沉站在原地，唇瓣溢出了鲜血，刚抬起微微发颤的手擦干净唇，那柄黑火汹涌的长枪已经抵在了他喉间。

魏玄镜抬起了头，素净冷白的清俊面容上终于浮现出一丝难堪与不解。

他震颤的瞳孔中清晰地映出了帝静梵冷漠倨傲的模样，只见她手握长枪，下巴高抬，那张半艳半骷髅的脸上充满戏谑，近乎讥讽地冷笑出声：“我是邪修？我犯罪？你在讲什么屁话？”

“扰乱公共秩序——”

“什么是秩序？是冷眼旁观微小的生命逝去算秩序，还是纵容他人随意践踏生命算秩序？天道在上，众生平等，古往今来任何肆意残害生灵者皆天理难容，既然如今天道不仁，天谴不至，那暴露猫灵警告潜在的罪犯又有何错？”

从前万法昌盛的年代一直遵循因果循环的法理，凡是作恶之人自有果报，冥冥之中命轨天定。

例如古时戕害百姓的某些帝王，天道自会降下天谴惩罚，又或者某些邪修行恶事，无论残杀性命大小，总得恶果。

但如今天道已不再即刻对这种人降下惩罚，任由失去信仰的人类忘却因果报应这一词，肆无忌惮行事，藐视自身以外的生命不说，甚至连敬畏生命都做不到。

帝静梵不是好人，心狠手辣杀人无数，就连帮助黑猫也只是想吃了它。

一旦它报仇，所有负面情绪就会被激发到极致，吃下这样的灵魂，绝对实力大增。

但动手的最根本原因在于她一点都不喜欢正道中人的伪善理念，他们所谓的众生平等不过是虚伪的大爱，仅在他们规则中成立的“平等”。

一旦某些生灵触及到他们的利益或规则，最终只有一个结果——杀鸡儆猴。

就像现在，猫灵在直播中曝光，已经触犯到了调查组不允许让普罗大众得知世界本质的规则，结局不难想象。

她太清楚了，人类本性有多虚伪。

世界现今的格局已经十分稳定，他们决不允许有人挑战他们的权威，哪怕苦厄遍地，哪怕哀嚎遍野。

“我问你……”帝静梵挑起魏玄镜的下巴，仔细端详这幅与记忆中别无二致的面孔片刻，然后冷漠一笑：“这么快赶过来，是单纯来对付我，还是也想着把它解决掉？”

非常羞辱的一个动作，魏玄镜皱起眉：“..….”

调查组的人已经在这层楼设立好了隔绝阵，有人扶起了玄青等人，却在听到这句话后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

每个人肺里的空气好似被帝静梵逼仄的气势全部挤压干净，连呼吸声都凝固了。

而普通打工人还处在云里雾里，明明吃到了一辈子都难以吃到的瓜，却只是呆呆地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没人敢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沉默许久，魏玄镜松展了眉端，金光漫越的眼底没有一丝波澜：“无论猫灵曾经经历过怎么样的事，它都不该对人出手。你在纵容它。如果石志生犯了罪，调查组调查清楚后自会惩治他。”

帝静梵就知道是这样的回答，没忍住嘲讽道：“罚个钱还是抓起来坐几天牢？那死去的猫怎么算？你别告诉我，你们就给他记下一笔，等他来日下地狱再受惩罚？你觉得这样公平吗？”

“……”魏玄镜无话可说。

按照调查组以往的行事规则，猫灵动手已算犯了罪，会被抓回保洁部进行惩治，如果洗不清心中怨恨，最后会被消灭。

而石志生并没有触犯以人为本的人间律法，就算他是始作俑者，最终就和她说的一样，到调查组也兴许最多罚个款就完了。

因为人在阳世犯的罪，死后进入阴曹地府，赏罚堂的阴官自有定论，这压根不在调查组的职责范围之内。

安静片刻，魏玄镜深吸一口气，释然般叹了一口气后直视帝静梵，极其冷静地说：“这件事上没有公平一说，虽然不知你是谁，但错了就是错了。你带它来报仇，只会助长有仇报仇的恶念。”

“直播一出，也许很多人会开始忌惮因果，但会有更多人认为有仇必报才是对的。”

“难道不对吗？”帝静梵都笑了：“臭秃驴，知道你们佛门向来遵循以德报怨的蠢说法，但别忘了，还有句话叫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猫灵被折磨时不见你们人，要报仇了倒蹦出来了，简直狗屎作风。古时昆仑授众玄师仙术，是为大爱天下，平等两字表示帝王与庶民同论，异兽与蚂蚁同谈，只求人间祥和，欣欣向荣。怎么如今到了你们调查组就变味了呢？”

在帝静梵看来，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平等。

或者说，站在高处俯视众生的他们，被看似遵循法理的规则迷糊了眼，实则早就忘记了自己只是天地之间渺小无比的微尘，亦是她帝静梵砧板上的鱼！

每个生命存在就有存活的权利，所有生命都会死，六道轮回生生不息，但绝对不能以被虐的方式死去。人能拥有以其为本的律法，遭遇攻击或失去生命时有资格拥有反击与起诉的权利，那么其他生命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到了猫灵这儿，复仇就是错的？

换作以往，曾经路见不平的玄师勇得连皇帝都敢坑，亲自领鬼魂复仇的人大有人在，戕害生灵自古天理难容！

这帮玄师简直越活越回去了！

从前元淮之总说冤冤相报何时了，但这世界的真理、帝静梵信任的法则只有一条——

犯我者必杀，害我者必死，若有人执剑相向，十倍还之。

正道中人也是同样的想法，只不过他们向来喜欢美化这样的做法。

诚如过去，他们义正严辞地将她关押起来，美其名曰怕未来大祸临头，实际上只是忌惮她无可匹敌的实力罢了！

“虚伪。”帝静梵漠然吐出两个字，直接释放一股狂烈的威压，毫不犹豫出枪。

她身上杀气太浓，有点本事的玄师几乎是立刻感应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本能颤栗。

“小心！”刚爬起来的玄青紧忙出声提醒：“玄镜，这邪修要杀人！！”

不用提醒魏玄镜也发觉了帝静梵身上莫名其妙的敌意，他眯起眼，在枪尖即将戳破皮肤的瞬间猛地往后仰头，躲过这招后立即抬手出左掌。

同时右手并拢指地，以大地为证，掌心莲花与金刚交错，他冷酷道：“般若神掌，伏魔印——”

莲花隐约的掌心正对帝静梵枪身，两相撞击，气旋奔涌，各自弹开。

饱含无边佛法的佛印瞬间包裹住长枪，眨眼间将帝静梵残魂少得可怜的力量轰然击碎，黑火收束自动飞回眼眶，她脸色顿时变了。

靠——

这老小子转世成普通人了还会高阶佛法，这不是作弊是什么！

帝静梵怒了，不由得咬牙切齿地磨了磨牙。

现在只有一道残魂，对付些小趴菜轻轻松松，但这四人的确有点本事，得拿出点真本事才行。

恰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声：“住手！”

帝静梵豁然转头。

只见玄青不知何时溜到了石志生附近，掏出一张缚魂符往球球身上贴，球球被起初的气波击倒后还没爬起来，所幸被王阿妹拦住了。

王阿妹张开双臂挡在它面前，坚定地说：“你别想对它做什么，它已经很可怜了。”

“可怜也犯了罪，当众杀人就必须受到惩罚。”玄青才不管这些，冷厉出声：“警告你，不要阻拦调查局办事，给我让开。”

王阿妹头铁至极：“我不知道什么调查局，就是不让！”

王阿妹坚决不让，见此，秦瑶和祝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左右拉住她的手一块挡在了眼前。

“它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抓它？”

这可把玄青气蒙圈了。

“好、很好。”应急组成员某种意义上是最遵循规则与命令的人，因为他们处理的基本是严重危害调查局的事。玄青正是如此，他连连点了两下头，冷漠地说：“有个邪修挡路就算了，你们以为自己是谁？”

他露出了玄师不容侵犯的倨傲表情，双手捏出法印：“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帝静梵心道不好，刚要出手，就见一个坤道已经跨过她扯出来的空间之门，正在解救宗星移两人，甚至还扶起了江樾。

封锁地下室的阵法外还有越敏和蒋杏意在疯狂撞击，简直四面八方都是敌人。

沉思一瞬，帝静梵干脆抬脚踏出一步，一道比莫佑乾弄出来的八卦阵大上三倍有余的阵法突现，然而还没等她彻底施展开来，身后攻击已至。

来自湘西赶尸世家的展虹留下牵扯，指尖飞出五道透明傀儡丝，准确无误地勾住了她的四肢。

竟是织魂一脉的术法！

与此同时，魏玄镜闭上眼，单手合十，迅速念出一道经文后脖子里那串佛珠旋飞而起，一颗一颗盘旋笼罩在了帝静梵的头顶。

随即，他倏然睁开眼，厉喝：“金刚般若法，驱邪化魔，收！”

话落，佛珠急速下坠，围绕在帝静梵周身飞速旋转一圈后瞬间收紧。

耳边佛语铮鸣，靡靡梵音嘈嘈切切，湛湛神圣佛光顷刻之间吞没消解她所有因恶念凝聚的力量。

“……”

这就是帝静梵最讨厌佛门的原因。

她面色骤然阴沉如水，然而身后再度传来一声尖锐的哀嚎，回过头——

冰冷的眸底中，镌刻着黑猫化作的少女暴起恢复原型，矫健身姿越过王阿妹三人头顶，迎面直上被佛掌击中的画面。

……

“喵！”

“球球！”

随着王阿妹伤心欲绝的哀嚎，凄厉的嘶吼声炸响整座办公室，它落了下来，黑黢黢的灵体变得淡薄，像一张纸一样飘落到了地上。

只见王阿妹近乎是跪爬着去扶它，可它正在溃散，那只黢黑苍老的手穿过薄薄的灵体，只捞到了一把空气。

因怨恨聚起的灵从未杀过人修炼，帝静梵赠予是力量的也仅仅是聚成人形，对上玄师一掌，无异于以卵击石。

它虚弱地躺在地上，黄绿色的眼中闪烁着晶莹剔透的水光，却只是缱绻地凝视着眼前仓皇失措的王阿妹。

“去去去——”

自产生灵智起，没有名字的黑猫流窜在大街小巷，听过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它蹲在青苔满布的墙头观察人类，走过纷扰热闹的美食街体验人间烟火，也在山间河边和别的猫争抢食物，但它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思考，为什么会像人一样难过、孤独甚至开心，它只知道某天遇到了一对愿意给它留下食物的母女后，它还生出了保护她们的决心。

哪怕拼尽性命保护那小孩免遭车祸后被丢弃在路边，它也只是庆幸自己回馈了漫长而孤寂的一生里获得的温柔。

被王阿妹救起来的那天，它忽然觉得自己不仅仅是一只猫，虽然它很小很皮，有尖利的爪子还有锋利的牙齿，但在这个皮肤黝黑的中年女人眼中，它看见自己像一个小孩，像一个与人类平等的小孩。

“……”哭声蔓延的死寂中，它逐渐虚无的头颅慢慢凑近王阿妹的手掌，凭空蹭了蹭。

帝静梵的力量还没彻底溃散，它的声音像幼童一样柔软，它努力又艰难地对王阿妹说：“我喜、欢……最喜欢你、你回家的……时、时候、摸我了……”

——但我不后悔。

不后悔那天勇猛地扑出去挠石志生，虽然以我卑贱微弱的力量无法抵抗成年人的力量，但我依然不后悔遇见了你。

众目睽睽，那只还没有人掌心大的弱小头颅垂了下去，随即灵体宛如烟一点点化作齑粉。

王阿妹保持着伸手抚摸的动作呆住了。

“哈、哈哈！”钟毓秀扶起江樾，却见他顶着那张被撕得血肉模糊的脸发出了断断续续的笑声。

“你笑什么？”钟毓秀脸色瞬间铁青，猛地看向他。

江樾没回答，依旧旁若无人地笑了起来：“活该、活该！”

这笑声刺耳至极，奄奄一息的石志生总算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他靠在墙上，模糊的视线中只见王阿妹正在狼狈地大哭，他顿时也笑了：“畜生就该死，你看，警察和这些人都是帮我们的。不过是一只畜生罢了，还想报仇？怎么样？现在灰飞烟灭了吧！”

多么讽刺的几句话。

……【公平】两字在这刻忽然成为了笑话。

“你们俩人给我闭嘴！”钟毓秀深吸一口气，嫌恶地推开江樾，眸光冷冰。如果不是因为职责所在，早就出手了。

没想到会这样的玄青脸色也彻底变了。

击出的一掌本只是想击晕三人，可黑猫暴起的一瞬，他察觉到强烈的攻击性，于是下意识切换了掌法。一时间，他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王阿妹猛地抬起了头，然而她还没说出一句话，众人眼前闪过一道凛冽的身影。

是突然完全白骨化的帝静梵！

“轰——”

身后巨响传来，傀儡丝被一股狂放的力量彻底崩断，包括魏玄镜的佛珠。

佛珠哗啦啦落地，紧接着就听展虹发出一声嘶吼：“这个邪修用残魂仅剩的力量用来逃脱了，快抓住她！”

残破的碎布条飘荡，长辫飞扬，身形迅速。

玄青几人只感觉到帝静梵身上爆发出的杀气比刚才还要可怕，先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达到这里，然后就见她伸出白惨惨的骨手将溃散的灵体拢回，不知为何这玩意到她手里就像是棉花，团巴团巴就变成了一颗巧克力豆。

直到她嘎嘣一口嚼碎吞下，令人魂飞魄散的诡异之事发生了——

白骨化的帝静梵从头到脚的右半身血肉开始自主恢复，像是什么东西给她源源不断提供了力量，逐渐变得与先前如出一辙。

然而却没有人发现，这座办公室里早就充斥满了恐惧、不安与江樾两人邪恶的情绪。

恶不消，帝静梵不死。

她这刻，真的动怒了。

蓦地，众人耳边一道阴鸷冷漠的声音如惊雷炸响：“离火，坎水，艮山，起！”

就在这刹那，玄青脚底下生出一道汹涌烈火，钟毓秀和江樾被一道滔天水柱冲飞，而魏玄镜和展虹两人面前升起一座如蛇一样的巨山将他们牢牢捆住。

破八卦阵对应急组人来说极其容易，然而试图攻击时，炙热滚烫的黑色火焰突然拔地而起，能灼烧灵魂的火焰吞噬了整个阵法。

火最先从江樾和石志生身上烧起来，两人笑声猛地停滞，身体绷直，维持着正欲尖叫的姿势逐渐成了一抔黑灰。

然后才在应急组四人身上燃起。

灵魂焦灼的痛感足以让所有人震惊，仅仅是触碰到一点，皮肉瞬间溃烂不说，灵魂也骤然有着撕裂般的痛苦。

“别碰这……”魏玄镜慌张提醒，下一刻，剩下的话戛然而止。

一阵钻心痛楚传来，低头一看，胸膛处沾着鲜艳的血的枪尖正闪烁着无可匹敌的寒芒。

帝静梵不知何时到了他身后，手持黑枪，面无表情将他捅了个对穿。

魏玄镜猛地吐出一口血，艰难地回过头，她无情冷冽的眼恰好与他相对。

恍惚间，这双毫无感情的眼，在他即将崩溃的灵魂深处勾起了一段古怪的对话。

“你们到底为什么怕我？”

“因为你不仅能窥见每一个人的私欲，还拥有凌驾于众生的能力，拥有常人难以企及力量的玄师严格意义来说已经万人之上，他们不允许像你这样的异类存在。”

“你觉得这样公平吗？我的存在不是我能决定的。”

“阿梵，公平是相对的。当你没有威胁他们才觉得公平，他们是大多数，而你只有一个人。”

“那你怕我吗？看守我的人都被我干掉了。”

“不怕。人都会死，重要的是问心无愧。”

“那好，希望你被我干掉的那刻也觉得问心无愧。”

……

镜花水月般的对话倏然响起又倏然消散，魏玄镜惊得又吐出一口浓血，一口气溃散之际，看见帝静梵眼中黑火骤然亮起一道强烈又神圣的金光，也听见了她近乎低喃的冷淡声音。

“你们四人阻拦我的审判，魂死道消理应是你们应有的结局，但我赏罚分明，看在你们平日积德行善的份上，现判你们带记忆转世轮回，体会猫灵的一生，直至懂得平等的真正含义。希望你们归来之时——”

“——千万别问心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