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静梵迅速干完饭后，立刻和孙姿出发去找齐振飞。途中她给闵清流和金稹打去电话，但两人并没有接。

据孙姿交代，大约半年前，不知道要拿婴蛊做什么的沈琉忻经过多年寻找，终于从苗致留下的痕迹中找到了后代齐振飞，双方曾交涉过几次，但都被齐振飞拒绝。也从那时开始，这贪心老小子才知道自家祖上原来是巫蛊师，便开始接触巫蛊。

适逢该干掉闵清流吞并公司的时候，他买凶杀人却失败了，这时一直在暗中窥伺的沈琉忻再次提出交换，双方正式合作。紧接着组织派出孙姿和周瑾来杀人，可由于“闵清流”已被调查组录取，且与云辉有关，所以沈琉忻发布命令——

【两人活捉“闵清流”搜魂，一人留下干掉金稹和陌生女、齐振飞。】

这意味着黑月和调查组一样，不仅早就发现有人在跟齐振飞，而且云辉一事也是组织手笔，残魂的出现正让人焦头烂额，恨不得直接把实习生抓起来挨个搜魂。

只是很可惜，所有人都对远在千里之外邺城所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一失足成千古恨是既定结局。

帝静梵对此非常满意。

很好，她在暗对方在明，又是可以浑水摸鱼的一天！

但她实在难以理解黑月背后做事的逻辑。

孙姿明确表示黑月与普通公司的模式十分类同，底层成员工作轻松，朝九晚五还双休，没任务时只需要在各处调查组核心成员附近搜集并整合信息；中级成员全是资深二五仔，负责卧底调查组或传达高级骨干的命令；至于像沈琉忻这样的高级骨干平时根本见不到，信息少得可怜。

每次派发任务，上面总说是为找到十二处禁地做贡献，然而底层组员接到的任务却基本只有两种——豢养放出的地狱恶鬼或杀人。

就像孙姿这组上班内容是观察应急组一位成员，偶尔会接到一些零碎的任务，譬如带逃出的恶鬼去杀人、暗杀调查组成员等，四天前则接到了与齐振飞斡旋的任务。

这些任务看起来的确是无脑坏胚能做出来的事，但帝静梵却认为其行为与目的相违背了。

首先，让组织成员信奉神灵，这种类似宗教的活动极其容易掌控人心，冒牌货只是在用这种方法让一帮傻缺去陷阵冲锋，中二口号喊得越响亮，越不是其真实目的。

其次，即便协会将禁地藏得很严实，一心一意当好二五仔总能找到蛛丝马迹，何必还要不断搞事？甚至还堂而皇之放出恶鬼，位列调查局通缉名单。

再者，无论是培养云辉的地缚灵鬼还是豢养恶鬼杀人，这些事与找禁地毫无干系，反而更像是在培养什么脏东西？

另外有脑子的人都明白越低调越好，偏偏他们异常高调，这是为什么？所谓的调查组核心成员都有谁，是有多重要，需要耗费那么多人时时刻刻紧盯？

黑月的所作所为，无论怎么推演都无法汇聚到他们的主线目的。

换个比喻，就是他们写作文偏题了。

很明显，背后深藏的秘密如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暂时遮蔽了所有视线。

出租车上，帝静梵捋清楚后，回忆着秦志明记忆中老太婆的模样，许久才再次点掉了不断忙音的通话。

然而萦绕在她心中最困惑的问题还有一个——那就是元淮之为什么会死，昆仑残仙与天道不可能放任，但他确实死了，还转生成了魏玄镜。

是与她有关，还有另有隐情？空尘的舍利子出现在黑月的人手中，那么他的死是否也与之相关？

帝静梵沉静地思考着，低垂的眼眸中映出了显示未打通12个的鲜红数字。

这趟摸鱼之旅，的确非常有意思。

半晌，她锁上屏幕，侧头看向旁边坐得极其板正的孙姿，双眼眯起：“你确定沈琉忻很年轻？”

“……”孙姿目视前方，表情呆滞。

此刻，悲催的孙姿同志还沉浸在自己倒反天罡的恐怖真相中，声称只有找齐身体才能复活的黑焰神已经无声无息复生，并附身在闵清流身上。

这件事对她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可就像杀猪盘被杀的猪永远不会轻易相信自己被骗，她其实没有完全相信，纯粹是因小命难保暂时认同。

直到帝静梵喂了一声，孙姿才如梦初醒般，僵硬地回头：“嗯，见过一次，很漂亮。”

那就不是那个老太婆，帝静梵确认完毕，视线游移打量了几秒孙姿。

她长得很清秀，五官精致小巧，脸色冷白，衬得她看起来如同摇摇欲坠的小白花，可惜身负因果孽债，不管滑跪多快，这双纤细双手仍然沾满了无辜者的血。

收回视线，帝静梵忽然问道：“你刚才说光是带恶鬼杀人就杀了三家满门，拿五千打两份工却要干这么多脏活，值得吗？”

在车上讲这？孙姿倏然一惊，下意识看向司机，却见司机好似什么也没听见，正神情专注地开车，显然是施法了。于是又转过头，只见帝静梵无波无澜的眼神冷漠如雨，她微微一怔，一言不发。

帝静梵不耐烦地打了一个响指：“说话。”

片刻，只见孙姿很快低下头，抿着唇说：“人固有一死，他们这么说，我也这么认为。建造理想的乌托邦本来就需要付出血的代价，牺牲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

好伟大的理想，好彻底的洗脑，好愚蠢的笨蛋。

帝静梵一言难尽地凝视着孙姿，直至她心虚挪开眼才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在心中定下她的结局后，她又问：“现在说说留下来要杀齐振飞他们的人是谁？”

孙姿说：“一个阴山散修，叫胡德。”

……居然也是阴山派的？

帝静梵有些诧异，调查组仅有两个阴山玄师，连闵清流这样的二货都能随便拉进来，足以证明阴山弟子多稀有，他们倒好，随便来一个炮灰就是阴山人。

一路上帝静梵都没再说话，虽然电话没打通，但之前给闵清流力量时曾留下一道联系，如果他们出事能第一时间赶过去，现在毫无动静，那就说明暂时安全。

然而等她戴好口罩下车时，却发现闵宅这里早已是一团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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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宅位于寸土寸金的富人区，给安保施了障目术后从小区大门进来，首先要拐过高山流水的小公园，然后走大概一百米左右的石子小路才正式进入一幢幢独栋别墅区。

“齐振飞住在7号别墅。”孙姿一边领路一边说：“我们和胡德是同一时间行动的，他提前在这里设置了迷阵，所以有什么动静都不会有人会发现。”

帝静梵抬眼望天，只见头顶弯月如钩，夜色溶溶，万丈苍穹上缀满点点繁星，静谧的夜幕却被邪恶的阴气撕裂，尤其是前方不远处，层层叠叠的迷雾中传出隐隐绰绰的鬼魂哀嚎声，仔细听的话还有法器碰撞的声音响起。

在斗法？

金稹和胡德？

“进去看看。”帝静梵来了兴致，快步流星立刻到了迷阵外头。

孙姿刚想说她来解阵，下一刻就见帝静梵兴致冲冲抬起手，这是一个毋庸置疑的拒绝手势，随即她直接一脚过去，包裹整座别墅的迷阵轰然散开，拨云见雾般露出了里面两位六旬老人互相掐架battle的场景，以及……闵清流正在1V2。

场面很怪异，怪异到想看戏的帝静梵一时间都怔了足足两分钟。

只见夜色高悬，闵宅大门中央破了一个大洞，一只浑身冒烟的红衣女鬼正撅着屁股卡在洞里喊救命，数道鬼魂在摇晃的门灯下嘶吼盘旋，门前是将近六十五的胡德与金稹对峙而立。

前者手持一把有十八面红色小旗的招魂幡，后者手持一把青铜铃铛坠着的招魂伞。

哗哗——

猎猎夜风吹得旗子啪啪作响，如同飞舞的海带，每翻过一面旗，上面都有几只青面獠牙的恶鬼正试图挣脱束缚，它们青灰的面孔被旗面绷得极紧，好像手脚麻利的母亲在给亲爱的女儿扎小辫，主打一个越紧越俏。

胡德唇边有血，挥舞着招魂幡释放一只鬼，破口大骂道：“老瘪三，有本事别收我的鬼！”

对面金稹伞柄一转，口中念念有词，随即张牙舞爪的恶鬼顿时被收回伞里，他像只老鸭子般嘎嘎大笑：“感谢这位榜一大哥送鬼，再来！”

“啊啊啊啊你这老瘪三！”胡德干脆收起招魂幡，龇牙咧嘴冲到金稹面前，大喝一声勇猛出拳，然而金稹却像条滑溜的鱼，招魂伞一收，转头狂奔拉开距离时，还不忘回头用伞猛敲对方脑门。

“略略略，来追我呀笨蛋。拿张破幡就当自己是阴山人，真给我阴山丢脸！没有招魂幡你算什么东西！”

另一边闵宅前方草坪，满目怒色的闵清流左手薅齐振飞的头发，右手薅一个陌生中年女人的长发，气势凶狠得仿佛今晚谁来打谁，“王八蛋贱种崽种，你居然还婚内出轨？！老娘今天撕了你们俩脸皮！”

“臭丫头你放开我！”齐振飞和女人被揪得嗷嗷乱叫，最后也伸出手去薅闵清流头发。

于是三人围成了一个圈，互相揪头，仰面朝天互呸，谁也不肯放过谁。

帝静梵：“………….”

气氛凝重到死，风吹得红衣女鬼衣服飘飘荡荡，她可怜兮兮的声音被风送过来：“救命……谁能放我下来……门上有符……来个好心人撕一下呗……”

“……”许久，帝静梵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果断转身：“走了，等他们打完再来。”

孙姿也沉默了。

胡德是刚加入不久的新人，据说招魂幡里的恶鬼都是他精心喂养出来的，一度以为能看到你来我往的斗法大场面，没想到却是小学生扯头花。

蛊呢？阴山五鬼术呢？最不济来个符文之战啊！这两帮人到底在干什么！

孙姿表情难以形容地跟上帝静梵，犹豫着问出一个问题：“那个、那个女孩顶着和当红女爱豆盛朗荷很像的脸，她就是闵清流吧？”

帝静梵冷酷到底：“没错，我给她换的脸。”

孙姿：“……”

属实是没想到了，要是号称清纯美少女的盛朗荷看见“自己”冲着别人吐口水，可能会当场心梗而死吧。

恰在此时，全神贯注和继父撕逼的闵清流终于瞥见了熟悉的身影，她双手用力将齐振飞和小三头发一扯，痛快淋漓地仰天大笑：“我亲姐来了！你们俩个狗男女死定了！”

“姐，我唯一的姐！快帮我揍这俩崽种！啊啊啊别扯我头发！”

听到声音时，帝静梵发誓有那么一瞬间，的确有一种非常想把她一起干掉的冲动。

但这个想法戛然而止。

因为破掉的迷阵前方，一个和闵清流纸人面孔极其相似的年轻女人保持着通话姿势，正瞠目结舌看着这副诡异的场景。

她似乎刚回家，脸颊幽红像是喝了酒，连眨好几下眼，下一刻只听她瞪大眼睛，对着电话中气十足地喊：“妈！我看到我失散多年的妹妹了！我还看到有鬼在天上飘！”

紧接着话筒里传出一声爱的暴喝：“盛朗荷你再发癫你就去嫁人吧！明天我就让你去和林彬相亲，嫁给一个白痴去负负得正吧！”

突然感觉自己乌鸦嘴的孙姿：“……”

结婚，好恶毒的诅咒！

而帝静梵彻底无语了，她扶着额头闭上眼，平静地说：“别拦我，我要杀了这里所有人。”

来姨妈……本来想写完这段剧情，但腰酸得要命，实在写不完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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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