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种地

这些蓝星少年们并没有因为一次的拒绝而无所适从，他们永远的从容不迫。大家划定了一个界限，把界限以外的棺材壳子慢慢聚拢，再摞起来。这样便可以腾出许多地方。这些舱位像货物一样被堆积在角落和边缘，成为事实上的死亡之区。

有问题的是阿黑这里。人们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新鲜的植物具有神奇的魔力，总是络绎不绝地来偷。最后不得不把所有发芽的实验体都交给他看管。

刚开始他还不厌其烦地跟每个人解释这些只是很普通的东西，这个技术我们已经掌握了很快就可以量产，但是你们把芽都掐掉了那是不行的！

整天睡不好愁得狗毛都掉了。

阿紫的小身体里不知为何攒着那么大的恶意，是她最后放了一个惊天无敌巨无霸大招。

“喂，你们知不知道这土里都是矢啊？生态循环不知道吗？回去翻翻小学教科书吧。”

举座皆惊。从此天下太平。她第一次看见阿黑这么做的时候也是吃了老大一惊呢。

小兔子圆圆从泥土里获得了本源的宁静。新鲜的植物不多，泥土还是有的。大家听说了之后纷纷效仿，抓走一捧土来，于是前期送出去比衣服用料还多的包装袋便派上了用场。好在泥土还是管够的。

事情渐渐向好的一面发展。

圆圆也成为了他们的股东。因为他们根本发不出工资来，所以给他们做事的所有人便只能拿股份。

反正横竖都没钱，随便折腾。

“喂，狗狗，狗狗！”冒出来一个柔软的小兔子。她清减不少，身材已经从三角饭团变成葫芦了。

阿黑抬起了三道火的黑白狗头。她就是偷菜小分队的主力军，阿黑没有办法，只能每次都舔兔头。不管她洗得再干净，别人闻不到，小白闻到之后就会暴怒，她只好放弃。

“喂，你们有一个过世的成员，我看到他的账户仍然有活动。”她悄声说道。

“这怎么会？我们的账户都是不记名的，莫不是被人捡去了？”

“这个是最高权限的负债！发出去是有数的，最近就你们两个！只能进行少量透支，很有可能是这个人的唯一生活来源，现在被冻结住了。我觉得是本人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但是阿黑觉得没有，这也太扯了。不过他也弄清了一桩事，原来在他的天价医疗费中，连死人也承担了一部分。

难怪坊间他被称作“价值一艘小型舰艇的男人”，连小白都不曾有此殊荣。

“喂，小白！”狗狗在死区找到了正在组织大家种地的小白。

“有事快吠。”他不耐烦地说道。

“这两天圆圆一直在帮我们管账，我不知道她一直在往里面贴钱呢！”他万没想到管负数的账还能出这等尴尬事。“我们会还的，我们很快就会想办法还的。”

“啊，这没什么。圆圆花这点钱算什么钱呢。再说很多小物件你们没法买，也很不方便。”小白摸了摸他的狗头，又给了他一笔钱，“感谢你们陪伴她。”他们揽下了陪伴这些独身欧米伽的活计，其实是非常耗费心神的，并且他们都做得非常好。

阿黑只好往回走。现在他的治疗方案里还不能负担他进行高强度的运动，这些热火朝天的种地场面，他也只能看着。

不得不说，当代人的管理方法也十分先进。时人好逸恶劳，这等脏活累活，诺兰许以名利，都没有人肯干。后来有人说，免费的东西没人珍惜。教他们把这块地方打造成“原始生态体验区”，对前来参观体验的人，收费。果然招到了劳动力。

而这个圈地捞钱的机会被让给了需要养活一艘小型舰艇的蓝星少年们。这里的人不爱劳动是真的，不差钱也是真的。

免费的东西没人珍惜，这句话给了阿黑灵感。他开始对那些过世的人收取高额的丧葬费用。

“你想钱想疯了是不是？”因为干农活最近精瘦许多的诺兰突然从后面提住了阿黑的后颈皮，拖进角落。“知道你们缺钱，但也不能这样啊！这太离谱了！”

“诺兰你别激动！他们最近缺钱吗！这是正常的商业行为，到时候还可以再商量的！”透明的阿紫突然间冒出来。诺兰松了手被她吓得不轻。

“啊，不是这个意思。”黑白狗赶紧把阿紫小球抱在怀里当作护身符。

“在我们那里，故意开高价是委婉的拒绝的意思。”他道。

“咦？”“什么？”

“是啊！这脏活累活凭什么指定都得我们干！平时也就罢了，这点活也是顺手。可是最近我们不是得造机场吗？反正他们又不急，等一等呗。”

他说的没毛病，诺兰无话可说了。他们急等着这架飞机救命，机场可一定得修缮好，并且工期还不能延后。

“当然啦，如果有谁真的愿意出这个钱的话我们也乐意提供物有所值的服务。”没想到这张狗嘴竟喋喋不休：“丧葬服务在我们的文化圈里是一项高附加值，外延广阔的业务，它还提供了许多情绪价值……”诺兰烦不胜烦，一把抓住了旁边探头探脑的圆圆把兔头塞进了他嘴里。他为了不让兔头被锋利的牙齿划伤，只好把嘴巴大张。

“滚出来！这是我的位置！”阿紫愤怒地上前去把她拽出来。看着从前的至交好友为了一颗狗头打得不可开交，诺兰已经麻木了。

“作为你们的财务总监我得到了那枚不记名戒指的使用数据。”小兔子把信息调出来。“阿黛叫我来给你看看，是不是能从使用习惯上看出端倪来？可是你们有没有高级的行为模式分析系统，可怎么看呢……”

狗子看了，神情渐渐紧绷，身上显出了淡胭脂色的汗液。

“说不定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就是他。”而且他们不打算放弃这个希望，并且愿意为这个希望全力以赴。首先就得把最低限度的负债还上。狗子抱着小球沉思起来。

圆圆不再多说什么，小兔子蹦跳着跑了。

“小白！小白！”兔子终于在大门的入口处堵住了男友。

“小东西，你来干什么？”小白很惊讶，其实他已经很久没有主动去找过她了。

“我也想要一个阿紫那样的车车，好不好嘛。”她道。

小白蹲下来，对她比划了一下，道：“不行，你太大了。我们已经造不出那样的车了。”

“我都瘦了那么多了！”圆圆很生气，跺着脚跑了。小白很为难，他怕外面有不干净的东西，甚至不敢把她抱在怀里哄一哄。关键是那辆车的关键零部件是来自于某人的医疗废弃物，作为知情者他知道再也造不出第二辆了。

小白在他们培育植物的温室旁边徘徊。

“咦，小白，你怎么来啦？”阿紫滚过去，悄声说道。她每隔几个小时就要睡觉，是没有生物钟的。

在这等情况下，阿紫的小车永远能源充足。小白对着她看了又看。阿紫在等着他说话。

“圆圆喜欢吃青草，你能不能给她弄一点？”他道。

“不行！”阿紫断然回绝：“就连多等这几天也不行吗？”

“几天也不行的。”阿黑醒来说道。“粮食短缺的时候哪有吃青苗的道理？不兴这个。”

小白突然噗通一声跪下，抱住他的狗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里连根草都给不了她，这里真的什么都没有啊！什么都没有！”说着说着就哭了。

阿黑吓了一跳，全身都在抗拒。“使不得，使不得，这点事情不至于！我们给你想想办法就是了，想办法！”小白也没指望他们能想出办法，崩溃之后又滚回去干活。

不过这一回没等他动用他初中学历的狗脑袋，就有人给出了方案。

集中排泄。这事是灰灰等几位有了年纪又对生态循环有研究的人想到的。

他们平时喝营养液，配比动态平衡，基本上没有什么废弃物。但是如果吃自然食材就有可能产生残渣。现有的维持系统没办法负担那种程度的精准维护。

从发现问题，到提出议案，通过，执行。简洁而高效，他们这一次依靠公民自治机制走在了问题的前面。

“小白你回来啦！”丰腴了不少的圆圆兔子一把扑到了男朋友身上，小白还没说两句话就睡着了。但是圆圆很幸福。虽然连根草都没有，但是有男朋友的陪伴她就很开心了。

他们当然没有“共处一室”，这样小白会被诺兰打死。

他们现在住在红区。几个相熟的人聚在一起，拿块布围起来就是很舒适的生活区了。当红区的社会生态被改善了之后，红区和绿区的边缘就自然地聚居了一帮人。除了被钉死在绿区的阿紫和老黑，小利和蓝星少年军校生们都住在这里。而对于原先居住的地方他们的控制也没有放松，那里和蓝区成为了加工厂，努力生产着用以维持生活的能源和物品。

越来越多的人离开狭小的收容舱住到了空地上，又或者仅仅是在睡觉的时候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