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 断联

阿黑转过身来，道：“有道是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我们现在既没有兵也没有粮，也只能把令先行得通。能喘气的，能眨眼的，能给出反应的，都要给我联系到。凡是愿意给我们做联络员的，除了官方的报酬之外，我们军共体还给他一份股份，以后便是一个锅里吃饭的朋友了。”

他并不露怯。他们也是受到过系统军事教育的，还真的打过仗。

领一份股份是为了方便管理。他死活不肯加入这里的户籍系统，因为能源问题，这里的管理系统也不那么好使了。只有他的军共体是新建的，架构简单干净。

“你现在有了权限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直接下令断供不就行了。”

“不行！那人到底死没死，不是我说了算的。现在我们把失活两年的能源断了，那失活一年的要不要断？长期休眠的要不要断？再这样下去没底了，谁也说不清楚。”易地而处，他瞬间明白了诺兰的为难之处。

“可是我们等不及了。总不能让活人给死人让道吧？少数总是要为了多数人牺牲的。”

“不行！这事儿不是这样办的！发昏当不了死。不能因为有了点事情就慌不慌张的杀人，那还要我们何用？今天你能投票杀了别人，明天别人就能投票杀了你！”

一行人商量了一会儿，把大致的事情确定下来。

最后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小杜才叫住他说实验室的人有话同他说。

“指挥官的权限最要紧的不是钱也不是人，而是那些航弹的权限呢。你们这个加密不是很严谨，我们可以帮你解密，但是……”

“不必了。”阿黑想了想打断他道。“既然是要命的东西，我们不能把这个权限交给别人。我不同意你们解密，反正是用不上，这个权限我不要了，也请你们做个见证。但是我以指挥官的身份请求你们对这件事情保密，行吗？”那边的人同意了。

“我们已经没有能力保持实时通讯了。请小杜妹妹留在这里，你可一定要看着，行吗？除了这个地方作为紧急联络点，其他地方的非必要电源统统关闭。”这是他可以做主的。

“行的。我，小蕊和欧文几个在这里轮班，保证不会耽误事情。”她答应下来。那边的人看到他竟给欧娃们正经安排事情，欲言又止，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阿黑身体不好，说完这些，已经很累了。他抱着小黑球慢慢坐下。

“我们商量了一下，我们现在还不用面对那么棘手的问题，因为我们腾不出那么多手来接收能源。生化区那些是彻底没了的，这个没有争议。来不及拉出去，就把土运进来，就地埋了就行还能给生态循环做点贡献。”但是进这个区要穿防护服，也不能随便进。这一块主要是阿青在管。只有在论到这种定量计算，才会用到智能系统，多快好省。阿紫并没有闲着。也只有她这个物种耗不了多少能源，现在还有余力能和朋友们保持通讯，还能使用智能算法。

“那还有自主意识的，为了防止争议，我们不允许征用，需要他们主动捐献能源。自己主动捐献一半的，才能有劝说别人捐献的资格。别人经他劝说捐献的，他可以抽成十分之一。若是这被劝说的再劝说别人捐献了，他就能得百分之一，以此类推。你看怎么样？”

“按照您这个法子，我们那边以前的法律得三年起步，最高死缓。”阿□□。

“怎么会？我们想了一下，大致没什么问题啊！”小阿紫惊叹。“就这么办吧。”说完他就睡着了。

不过不要紧，他只是紧急联络小组的成员之一罢了，没了他决议照样下达。办完这件事，阿紫也钻进他的脖子里睡着了。

每一个人的收容舱里，其实是有应急剩余能源的。负责联络的人把这些备用能源一个个提出来，让大家两人，甚至三人共用一个收容舱，大家成群聚在一起。

有人提出了新的提议，要求等能源充足之后，把大家的捐献连本带利地还回来。这很合理，却也是空头支票罢了，但是还是很有效地把大家的积极性带动了起来。有人为了节约能源，甚至建造了多层的聚居地。

另外有些小问题也被大家自动解决了。循环组搞出了共享马桶。很简单，不过是一个会动的桶装上半桶土而已。完全免费，随叫随到。人们不愿意出门，让马桶自己上门还不行吗。

远处传来一阵欢呼声。能源统筹之后，阿展的“封门小分队”得到了支援，进度加快，成功合拢。现在那个区域完全静默，被彻底切断了能源。

之前所谓的蓝区其实并不在真正的特别军管区范围内，只是红区这里出的罪犯而已。为了减少能源损耗，表现优异的被保释出来，准许他们带着遥感手镯，在这里，继续摇灯。其他人呢，只要陪伴着他们，按照习惯，哪怕是说句话也可以得到报酬。

这个时候还要偷鸡摸狗影响治安的，依照特别治安条例，不打也不骂，不干活不给饭吃。

有人摇着摇着把手环扯掉了。他的刑期满了。但是周围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他只好认命地继续干活。要不怎么说激励师是很有价值的工种之一呢。

阿黑利用他总执行官的权限最大的一项是放开了能源转换器的限制。甚至允许先改装，再行报备。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家创造出了很多很棒的机器。

这个欣欣向荣，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刻，突然全域掉线了。

阿黑惊讶地爬起来，小团团阿紫从他的脖子里落到了他的手上。她很困，没有醒，又继续睡。

阿迪飞奔而来。这是怎么了，既然这么急，为什么不启用备用能源进行通讯？

“阿黑，”他左右看了看才说，“不好了，出事了。”

能源检修小组发觉有人在偷他们的能源，终于在两区交界的地方发现了诺兰拼死扔出来的戒指。原来他们的能源是被那边切断了。

更可怕的是戒指最后记录的景象。

“他，小白，他，三皇子……”阿迪急得语无伦次，涨红了脸。

“别急，慢慢说。”阿黑也警戒起来。

他也很快理清了思绪。“小白化形了，他的精神力会上升到一个高频的能量场。我们那边还有一位‘殿下’，精神力更加不稳定。他是不能被影响的，不然我们全都得玩完。为了以保万全，那边的人可能会要求小白，自尽。”他都说不下去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没人告诉我？小白自己也不知道？”他的思维也非常快。

可能是诺兰没想到他们这一帮臭皮匠还真能整出花来了吧。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那个‘殿下’他自己怎么不去死？”他语出惊人，但还是很快回到了现实。

“这件事情还有谁知道？”“就我们几个。”

“好。让他们去生化区去搬土搬尸体，要不然就千万不能离开你的视线，不要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告诉大家，只是线路调整的时候故障，启用备用能源，尽量节省。”他想了想说：“这件事情我会想办法。你去帮我把阿展叫来。”

阿迪在碰到事情的时候一直遇到的是问“该怎么办”的指挥官，还从来没有人说过“我会办。”可能他们心里有办法，事情多半也会按照他们的思路走，但这个社会体系终归是高度自治的。

他把阿紫小心翼翼地放进她的球球里，然后一巴掌把她拍醒。

阿紫听说之后吓得哭了起来。“我怎么就没想到？我当时怎么没想到呢！”

“别哭了，我的小宝贝儿！”阿黑急得疯狂摇她的车车，“你上哪儿想到这个？快想想办法，那边的人说话就要来了，他们真的会把小白弄死的！”

阿紫勉强冷静了下来。“我要找几个人帮忙。”

“行，找信得过的人。找他的父母行吗？”“不行！”阿紫竟断然回绝。

“他不是亲生的，他是克隆的呀！他父母的亲生孩子还不知道在哪儿，又怎么会帮他呢？”至于他的养父母，这会儿根本帮不上。

阿黑惊讶了。幸好事先问了人，不然就给掉到坑里了。

他父母的亲生孩子可能不一定是那边那一位，但估计性质也差不多。

甚至会不会就连他父母也是克隆的？

“哎呀，现在别想那么多了，你快去想想办法。总不至于真的让小白去死了，要死也让那边的人去死。”

“啊呀呀，有些人呐，真是本事不大，威风挺大。有什么事不能在通讯里说，不能过来，非得让我过去？”不远处阿展的瞎嚷嚷声响了一路。

他这个人吧，不能落单，让他独处就得犯浑。

阿黑在通讯里召唤他，他不肯来，才不得不让阿迪亲自去叫。

“闭嘴！”阿黑厉喝一声。黑暗中只有他的一只金色眼睛熠熠生辉，让人瘆得慌。

阿展果然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