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唱歌
阿黑瞪大了眼睛:“我已经很克制了!”
“你卸了他的下巴。对,我很感激你这么做,但这个不合法。”
“合的哪一国的法?这里不是收容所吗?难道语言攻击就不能算攻击了?”阿黑很不平。
“另外你限制了阿紫的人身自由……”“开什么玩笑,我这是在保护她!万一她不小心被别人踩扁了怎么办?”
“她的身上装着自卫装置,让她去,马上就可以控制住失控人员。谁都不会有事。可是你这样按着她,她都没办法报警。当然我们都知道你不是有意的。”等到监控系统和周围邻居发现之后再报警,那就相当慢了。
“谁都不会有事?那她小小的心脏受到了伤害,就不叫伤害了吗?”阿□□。
小白看了他一眼道:“你会因为自己有可能受伤或者打不过就不去救人了吗?她也是同样的。你不能为了保护她,就阻止她去履行自己的义务,救助自己的朋友。”这话十分有道理,阿黑接受了。
“我们给你折算了十五天份的药剂作为补偿和奖励……”小白机械地说。
“你告诉我我的药剂到底值多少钱?”他说。
小白看了一眼自己的智能屏,因为这里附近信号都屏蔽了,所以有点慢。
“每天大概一万。这是我们纯自主研发的实验品,人工费都不算,每天根据你的情况动态调整,这是原材料的价钱。”所以官方给出的奖励根本就没有这么多,有一部分是他自己出的。他本来想多出一些,结果朋友们告诉他算了吧,他们这些草台班子根本不能保证十五天之后病情会不会恶化。
“那我得吃多久?”“至少要一年半载,运气不好要吃终身。”而且这个终身不会很长。
阿黑来不及发愁急着问道:“能不能让我临死之前和我的朋友们见一面?他们都还是孩子,见不到他们,我没法合眼。”这么多天了,已经接近极限,他急得五内俱焚。可是他的五脏六腑都不是他的,他不能焚。
“我只能告诉你他们都还活着。”小白说完就走了。阿紫马上就要回来了,如果被她发现他居然在这里呆这么久,没法解释。
“圆圆,你没事吧?”阿紫担心地慰问了她。“阿黑说是因为你身上沾了两个人的气味,小白又不在,所以才会被人欺负的。这个小盒子送给你,里面有他掉落的血痂。小白不在的时候你可以带着。”这真的是一个很小的小东西,见过了他送给阿紫的小玩具之后,才知道什么是糊弄。但他确实已经尽心尽力,只有这种编织做的小玩意才能在如此简陋的条件下做到既不掉东西,又能让气味自然散逸。
“谢谢你。”圆圆想给她拿两管营养剂。“不行,这怎么可以!这是朋友间的礼物,怎么能收东西!”阿紫立刻婉拒,急匆匆走了。她们平时交往,也不会随便给对方营养剂的,圆圆纯粹只是想接济没有福利资格的阿黑而已。
“小白好可怜,他好像被狠狠地打了一顿。”阿紫“嘎吱嘎吱”吃着圆圆配给的果干和奶酪。见朋友一面怎么能不坑点东西,这个比营养剂贵多了。
“是因为我吗?他把我违规放出来了?”阿黑说。
“不是因为你啊,把你放出来没有问题。他是因为乱搞男女关系。”她说。
“可他不是和圆圆……”
“就是因为和圆圆啊。他成年了,但是圆圆没有,这个性质很严重的好吧。”因为严重,所以不敢不报。若是没有这件事要他收尾,都不能放他出来。可是他原本只是停职而已,在没人的总控中心关着发霉,所以才能及时打开设备把阿黑放出来。要提前出来当然要付出点代价。这个也是别人告诉她的,大家都瞒着圆圆,又很担心,结果互相打听一下就差不多都知道了。
“圆圆跟他差不多大吧?谈个恋爱怎么了?我看你们没成年的孩子也照样服役啊,怎么谈个对象就不行?难道你们觉得女人比敌人还要难搞?”阿黑嗦着药剂道。
“咦?你这话涉嫌性别歧视哦!我给你三分钟重新组织一下语言!”小毛球的外形让人很容易忘记她的性别,也很难通过表情看出她的心情。
阿黑只好撸了她几下表示道歉,她十分满意。
“阿黑,你唱首歌吧。”她突然道。“嗯?”阿黑一时没听清。哪怕有了一个小球球,她还是很喜欢冒着被压成肉饼的风险把自己塞到他的脖子里面。
“不唱。”他拒绝了。
“唱一首吧,最好是完整的。听说只有你们那边的人会唱歌呢。我们现在很需要你唱一支歌的。”能唱歌证明他已经全功能恢复了。这样的大手术很有可能因为创伤巨大造成人格障碍和缺失,也就是说,不是变傻就是变坏。并且伴随着性格必然改变而难以察觉。
“好吧。”当阿紫提到“我们”,那就不能拒绝了。
“那我就给‘你们’唱首小曲吧。”把吃到一半的药剂放到一边,直起身子,他选择了一首不那么具有攻击性的曲子,用还带着血迹的手指,击节而歌。
“青砖伴瓦漆,白马踏新泥,
山花蕉叶暮色丛染红巾……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
月落乌啼月牙落孤井……
蹉跎辗转宛然的你在哪里……在哪里……”一首歌把阿黑变成了李同光。像是离开了狭小的收容舱,回到了小桥流水的家乡。
“哎呀,这才叫唱歌,像我们唱的那个《星辰大海》简直就是在嚎丧。”小白站不住,跪在总控室的台子边上说道。
“什么嚎丧呢,你还敢动摇军心,不疼了是不是!”坐在主控台的中年军官狠狠抽了他的后脑勺。
“行了,就把这一段截下来,给那些小的们听听。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他还活着。”那个军官道。
“呜,阿黑!我觉得你不像坏人!你悄悄告诉我,你是不是我们派过去的卧底啊!”阿紫哭着扑进了他的怀里。
“我们不知道为何而战,我们只知道战斗,那些小孩子们就更不懂了。”
“年幼而不幸的受害者,是国家造成了你们的悲剧,是我们没有把技术管理好,在此我向你道歉。”阿紫的智能屏里传来了中年男人的声音,在阿黑看不见的地方,诺兰中校向着监控台深深地鞠了一躬,还有总控室里不当值的所有人。
“你们能幸存下来,我很高兴。你放心,就算你什么都不做,我们也不会伤害那些未成年的孩子们。你的治疗费用,会一直由收容所负担。直到你死亡,痊愈或者离开收容所为止。祝你有个崭新的生活。”
“谢谢。”阿黑喃喃地说。所谓负担也不过就是允许他一直赊欠而已。不去伤害那些孩子,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活不长了,非要赶尽杀绝,没必要了。至于那些拒不缴械负隅顽抗的成年人,自然是早就格杀勿论了。他们这些快要成年和刚刚成年的人,是因为和孩子们在一起才沾光留了一命。已经是仁至义尽。王师所至瞬间倾覆,他们这些“反抗军”如同蝼蚁,毫无反抗的余地,简直就是个笑话。
“阿黑,快起来。总控室同意你去看朋友啦!”软绵绵毛绒绒的阿紫使劲推他,但是阿黑毫无反应。好在他很快就自然醒了。阿紫告诉了他这个好消息。阿黑高兴极了。门口果然整整齐齐地摆着一双干干净净的软底鞋。
“方位装在我的小箱子的导航里,蓝区我不能进,我就不跟你一起去啦。”她指着一块电池说道。这块电池对她来说有些沉,她没办法自己装进去。他们居住的小箱子功能十分简陋,一是为了置换方便,二是他们喜欢找看得顺眼的人蹭吃蹭住,一般用不上,这样可以省许多钱。
他们的衣服样式是一块圆形的布料,中间扣了一个孔,两边随便缝了几下。这衣服十分贴身,自动与肤色相同,穿上纤毫毕现,和湿身效果差不多。而内衣呢,不知如何设计的,又十分紧。所以很多人为了偷懒衣冠不整。
但是阿黑不这样。他把圆布从中间裁开,通过胳膊绕到背后,衣服就有了袖子。再将多余衣料在身前身后交替缠绕,在背后打结,短不露肤,长不被地,穿得端端正正。关键是胸前遮了两层衣服,什么也看不出来。布料是按照身高给的,因为瘦这衣服足足裹了两圈。由于不贴身,衣服自然地产生了色差,至少看上去像穿了衣服的了。
在他研究这些的时候,甚至都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从这个小地方里出去。
“哇哦。”阿紫道。有些人就是能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我去去就来,你好好地呆在这里好不好?”他跪下去抚摸她同她告别。
“嗯。”人家点头,她点了下整个身体。毕竟她没了箱子也没有哪里可去的,因为真的会被人不小心踩扁。
这里虽然物资匮乏,但好在空间宽敞。层高数十米,和露天也差不多了。这个区域每个收容舱之间隔了将近十米,所有的地方都是单层。这里的人大多都有工作,没有事情的也喜欢赖在舱门里,几乎没什么人。
他没有时间耽搁,因为蓝区离这里路途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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