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卧草

远远看到了阿青一行人。素素立马吨吨地跑了出去。

阿青张开双臂抱住了她。他们带来了泥土花草，能源，口粮，和药品。可你们连衣裳都带来了是怎么回事？

阿青来的第一件事先是仔仔细细检查了每一个封闭的舱门，确定无恙。把站着的朋友们也都检查一遍，放心地点点头。最后掂了下素素道：“素素，你瘦了。”

旁边的临时负责人顿时羞愧到无地自容。

但是在阿萌贴合实际的眼光看来，他这是在胡扯。素素她还是个可爱有点膨胀的肉墩墩。

那有没有可能，是您长大了？他人高腿长，胳膊那么细，还挺有劲。咚大一只素素，在他手里如同手部挂件，稳稳地。

他一来就很自然地接管了这里。“他在里面多久了？要不要找人去替他？用不了这许多人，这里穿堂风使劲吹还是挺冷的。按照我们的序列组成半封闭式，这样可以挡风也不会觉得视觉疲劳。”他一样样轻声慢语地说道。

阿黑被唤醒，灌下了一管药剂，可他还是久久无法恢复神志。这里条件不足，他的身体构造也并不适合被突然休眠。短短几日他又瘦得皮包骨头，再这样下去他可能会真的变成植物人。

“那可怎么办？叫阿紫来照顾他，会不会好点？”阿青此刻失掉了从容，跪在地上紧张地看着他，担忧得把他紧紧抱在怀里。骨头只剩一把干柴了。

“可是……”阿萌只会在所有的条件给她准备好的情况下做研究，还从来没有尝试过自己去创造条件。

在听到了“阿紫”这个关键词之后，阿黑像触发了机关一样醒来了。

“不必了，就让她呆在那儿吧。”他道。阿黑缓慢地随手拍着带来的圆筒容器唱着：

“我剑，何去何从，爱与恨情难独钟。我刀，划破长空，是与非懂也不懂！我醉，一片朦胧，恩和怨是幻是空。我醒，一场春梦，生与死一切，成空……”无力的拳头一下下砸在半空的桶上，哀凉悲怆，像是把人心都攥住了。

堪堪不能理解。这首歌本来不是这样唱的，但是却在全新的境况下有了全新的演绎。他们在知识储备不变的情况下，每天都有不同的情感。

松松惊讶地看着仪器。现在他的精神力状态是足以致人死命的负数，却仍旧稳定而强大。他觉得面对这些生物他可以把仪器扔掉，不能用数据来衡量了。

喂，你们说完了没有，快把答应好的东西给我啊。堪堪在里面“说”道。

“够了，你以为这里的所有人都围着你一个人转，你以为别人的命不是命吗？！”阿青突如其来的愤怒让堪堪有些茫然。

阿青不知道这事该怎么办，但他知道只要把阿紫找来她就一定可以解决此事。

“我该怎么才能把她找来？”

“这，这……”阿萌不擅长这个。

这时呆在里面的林长官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他是第一个自己走出来的。同事们立刻上前去搀扶他。

这段时间，他又劳心又劳力，变得憔悴许多。但好在健康无虞。“圆圆，圆圆？”他头晕目眩，竟把同样雪白的素素当成了圆圆。

“这个风筝我帮你拿回来了。他有很多玩具了，不需要这个。他老是拿着别人的东西也不好。”圆圆开心地跑了过来。

“我可以帮你把它做成兔子形状的。”阿黑虚弱的笑道。“不行，我要把它做成蛆！”这个完全可以，还容易一些。

“我看到了一些他吃剩的膳食补充剂，虽然过期了，但也是有用的。”他又对阿□□。他不但走出来了，还能拿得出来东西。这可太帮的上忙了。关键是这些死板教条的人中间还有如此接地气之人实在是太令人感动了。

“阿展呢？”阿展还躺着呢。

“他有双向衍射干扰症，”俗称人来疯，“把他推到影响范围以外再唤醒，然后让他回来帮忙。”

“不必了，我们这里用不了这许多人。”阿黑说道。在如今这个全民一潭死水的时代这个症状不是个减分项，它是个优势。“我们那里种地需要人手，他正好权限都有，让他去吧。”这边的能量场要高一些，如果需要在过道工作，孱弱的普通人确实不合适。

林长官看了他一眼，也没反驳。

那派谁去呢？“你们两位把他带走吧。”阿黑冲空气说道。

“两位”？那件“换洗衣服”和反重力毛绒绒毯子飘了过来。

可是你们为什么要给纯能量体穿衣服呢？他当然“穿”不了衣服，衣物是挂在随行球上的，刚才为了节省能源，给关掉了。

阿青之前不明白为什么阿紫在一众壮劳力里面挑中了他。原来“陪伴”就是他的价值。他既不会累，也不会“死”。

好了，现在问题解决了。上次他们没有经验，这回林长官给他们开通这里导航权限也就是了。

“可否借用你们这里的地方让这几位休整一晚？”阿黑又道。阿青便跟这里的人协商起来。对于不在“系统”里的人，他们是很难注意到的。

阿黑已经很累了。“你好好休息吧，我来。”阿青把他放倒。

林长官连干三个果子才缓过劲来，也被放倒休息了。

堪堪眼巴巴地等着，终于轮到处理他的事了。

阿青得意地上前打开盖子，里面只装着半桶新土。

“我们特地为你挑了最容易发芽的种子，植物在路上不好搬运，再过一会它就会开了。”

堪堪伸长了脖子看着，可里面什么都没有。他很失望，但什么都没说，回过头去在原地静静地盘着。

“它真的马上就要开了！”阿青带着桶，牵着素素走进了隔离墙。

他们没有想到，素素在被别人抱出来之后，居然自己又进去了。

可是这里的人竟都莫名地松了口气。

阿青试图安慰他，可是他根本都不理。无奈，他只好自顾自地干起了林长官没干完的活。

把有用的能源装置挑出来，没用的码放在一起。看得出来，他们的能源和物资在逐渐耗尽了。

“你们看你们看！”拿着仪器的阿萌突然轻声说道：“他的‘无序’值降低了！”

不是随机偏差，是真的降低了。

阿青虽然强壮，但毕竟没成年。他被允许走到比林长官更进一步的圈子里。

素素不知捣鼓了些什么，开始摆弄这个共享马桶。对的，除了这个还能是什么。

“你这是想干什么？”堪堪回过头来道。他的“混乱值”又降了一点。

“想嗯，嗯……”想嗯嗯。

自然生理循环的记忆对他来说已经很久远了。这时阿青发现了，顾不得许多，一个箭步冲上来想把她抱走。

“没事，别出去了，就在这儿吧。”因为他知道外面也没有这个条件处理好。然后又想了想，告诉他这里有哪些零件可以拿来用。

“不用那么麻烦，只要借用一点点土拿来用一下就好了。”阿青小心地说道。

堪堪想了想，发现简单一捧土确实可以代替一套简单的循环装置的功能。

阿青还搞了个屏蔽装置。为什么素素自己玩耍的时候就可以随便看，嗯嗯的时候就不可以看了呢。真是奇怪的蓝星人。

“呀，堪堪，你看它发芽了！”素素惊喜地叫了起来。阿青立马冲了进去。

所以说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就为防他一个人吗？

那东西果然发芽了。短短几秒的时间，盛开，枯败，只剩下了一截不起眼的枯藤。

“这个是新改造的，连我们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它开出的花可真美啊。”阿青道。

堪堪望着它，久久不能平静。生命，无法被预测。生命的美，给了他别样的期待。

“别动，堪堪！那是我的粑粑！”素素惊慌地抱住了他的手指。他非得把这碍事的玩意剪了不可。

阿青能干又勤劳。之前林长官盖起了一座整齐的废品墙，可是他们根本就不喜欢，额外又给素素盖起了一个小房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蜗牛壳的形状，半开放式，素素和花都在外面，但是卧室和循环系统在里面。

堪堪已经安静了很久。之前在这里打地铺的人们，在慢慢分批撤离。

“林长官，我觉得这里的条件很好。我可不可以把张满月也弄过来？”阿黑的棺材盒和林长官就在隔壁，他扒着盒子说道。林长官表示，只要你们有本事把她弄来，我没意见。

“如此甚好。”阿黑感激地说道。

只要你们能生命不息，折腾不止，不停地给堪堪找乐子，你们想干什么都行。

“君不见，妾起舞翩翩……”他加热了他的盒子，惬意地泡在治疗液里。阿□□圆圆把那个龙角风筝这里拼一下，那里拼一下，变成了一个浴桶，也泡在里面。蜘蛛乌云不能入水，这也没关系。松松给她搞了一个架子，她可以吊在上面。这点热量并没有被浪费。

林长官一直不明白这里的生命体都不喜高温，设定这个温度有什么用，原来如此。

他一身是病，身后一堆的拖油瓶。都不能妨碍他在如此窘迫的环境下，泡着温泉唱小曲。

林长官如此惊愕地看着他，他道：“哦，这只是家乡的雕虫小技罢了，不足挂齿。”随即又换回了少年的声音唱到：“叹不尽相思苦，忆华年……”

“你还记不记得过道那边还有个阿紫？”林长官试探着说道。

阿黑唱至兴起，摆了摆手却没有回复：“君不见，妾鼓瑟绵绵。君不见，妾嫣然一笑醉人容颜！”

“我见了哟，黑黑。”阿紫的黑色小球突然闪现在他的脸旁边，小耗子的声音幽幽地说道。

“卧草！”阿黑惊得差点从水里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