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湛清然大概明白她是为哪句话生气了,可见,什么都没她的骄傲重要。她乱翻他的东西可以,但他不能批评她。

这就是燕回的逻辑。

湛清然不知道是谁把她惯成这个样子,他确实不知道,其实没人惯着燕回。

燕回从小就是没人管的,父母忙做生意,她从小学习脑子就不怎么灵光,写作业费劲,天天被老师找家长,爸妈当耳旁风,一接老师电话嗯嗯啊啊说着“老师我知道了”,丢了电话就把这事忘到脑后。有时候,被老师说到脸上不好看,爸爸就会暴打她一顿,妈妈在旁边冷眼磕瓜子,说:“打死你这个不省心的好了。”

爸爸就打得更凶,燕回捂着嘴,她也不哭,第二天脸肿了牙齿都不能刷。后来,学校附近开起了一排托管之家,可以一周一接,但大部分上托管之家的小朋友都是中午不接,晚上被父母接走。燕回最开始一周还能见父母一次,后来,家里多了小弟弟要照顾,她被扔托管之家,一个人,踩着摇摇晃晃的楼梯上去在小阁楼里睡潮被窝,整天/衣服油油的,没得换,头发也不洗,乱糟糟随便拿黑皮筋一绑,老师见了她直皱眉:哎呀,燕回你看看你天天头发都不知道梳好,小学生守则里怎么说的?背我听听。

她磕磕巴巴背,被老师又是一顿数落,时间长了,老师们都知道她是个没人管的,也就渐渐放弃了她,等她到五六年级,身子猛地长起来,脸蛋惊艳,被初中部的人放学堵着送情书。

那时候,燕回渐渐明白了美貌的优势,她不好好学习,开始管家里要钱,跟初中男生鬼混,一起去网吧,学抽烟,打游戏,每天娇笑着拆情书拆礼物,在女生堆里炫耀,女王似的,把礼物分派给自己的女同学,大家对她这种行为又鄙夷又羡慕,背地里说她坏话,但不忘拿走她的礼物。

再后来,她又长大些,明白礼物买不来友情,她是女生公敌,燕回索性不再结交女生朋友,只跟男生玩儿,名声越来越差。靠着特长生头衔进了重点高中,她一来,高二高三的男生都跑来教室外看她。

燕回换了思路,她只跟成绩好的男生打交道,因为在这里,成绩好,是最大的光环。

直到来本市念大学,第一年,就有富家子弟看中她,要包养她,对方特别有钱,本地人,长的又不差,习惯了身边莺莺燕燕讨好自己。这人也自信对燕回这种外地来的女孩子具有强大吸引力,出乎意料的,燕回根本不吃什么送花送礼物这一套,她早腻歪了,前期还跟他敷衍,后来连面也懒得见,这人在车里摸了一次她超短裙下的腿,燕回立刻翻脸不认人,两人吵起来,对方骂得特别难听,以为她怎么着也得气哭,没想到,燕回等他骂完,轻飘飘来一句:“都是骂你妈的。”下了车,把车门关的震天响,对方大怒,追着下车扬言揍她,要毁了她,燕回才不怕:

“你搞清楚,现在不是过去,你家里有权有势?那正好,现在扫/黑除/恶,扫的就是你们这种,你确保你爸屁股干净一点屁事没有?知道那谁谁怎么出的事吗?比你家有权有势吧?”

她眯了眯眼:“公子哥,我劝你少给你爸添堵找事,法治社会,麻烦你做个懂法知法的好公民。”

那天,她十八岁生日,回到寝室还是忍不住蒙头大哭一场,为这次的强烈羞辱,寝室人都等着看笑话,没一个人安慰她。燕回抹抹眼泪,心想,我以后绝对不在人前掉一滴眼泪。

就像此刻,她无所谓地说完,要潇洒地扬长而去。

湛清然看着她,那声低笑夹杂着点儿鼻音:“这就要走?不看看礼物?”

“不稀罕。”燕回要拉开门,可门已经被湛清然进来时锁上了。她使劲拽几下,看打不开,扬起腿高跟鞋泄恨似的朝门上踹了几脚,别说,她人美,身材正,做什么动作都风姿摇曳。

湛清然走过来,说:“看不出,你脾气这么暴躁。”

“我暴躁不暴躁,关你什么事?”燕回皮笑肉不笑地回敬他,湛清然不着痕迹叹息了一声,“小孩子脾气。”

就是这句“小孩子脾气”,扎进燕回心尖,小时候,妈妈最爱唠叨的一句就是“你看你多大的人了,还得让我们操心!”。她那时才多大,**岁的孩子。

“这么晚了,打车不安全,你要是真想回去,我送你。”湛清然过来握住她纤细的手腕,男人掌心温热,紧挨皮肤,燕回觉得他说这话时,呼吸吹到了她发丝,一颤一颤的,她知道,自己贪恋这种毫不起眼的细枝末节。

“我也就说了你两句,至于吗?”湛清然笑着让她脱了凉鞋,燕回执拗不肯,说,“我就要把你地板踩脏!”

“可楼下住着人。”湛清然委婉提醒,果然,燕回这才把凉鞋脱了,湛清然笑笑,“你看,你这不是很明事理的吗?”

“我不明!”燕回气咻咻地甩开他的手。

湛清然拍拍她小脸,把墨镜拿掉,那双明眸当真火冒三丈地瞪着他。

礼物在包装袋里,湛清然递给她。

是块手表,蓝盘,油画一般,燕回不是容易被物质收买的姑娘,她总是精神饥渴,她以为,湛清然会文绉绉地送她一本书什么的。不是,礼物中规中矩,谈不上别出心裁,但表很漂亮。

“你帮我戴上。”她娇滴滴地伸出手,手腕雪白,很快,多了一道莹莹的蓝,像海。

“你送我表干嘛?”

“珍惜时间。”湛清然惜字如金。

燕回偏头看他,又笑得像只得意的小狐狸:“哦,那你干嘛跟我在这浪费时间呢?你读书去啊,看什么文献去啊。”她嘴里这么说,脚已经伸过去了,顺着湛清然小腿暧昧地蹭了蹭,随后,蛮横地分/开腿,坐在了他身上。

湛清然很自然地搂住她细腰,眼角眉梢尽是浅淡笑意,他摸她头发:“跟你不叫浪费时间。”

燕回娇笑,低头似要吻他,堪堪碰到湛清然嘴唇,芬芳逼近。

下一秒,她撤回,腰肢在他掌下扭了扭:“我不高兴,非常不高兴。”她一只手不忘捏他耳垂,轻一下重一下,湛清然身子明显紧绷了下,燕回直冲着他敏感颈侧灼热吐息,一阵又一阵的,“照片上是你初恋吗?你很喜欢她哦?她看起来也好喜欢你哦,那她知道你跟我上/床了吗?”

这张嘴,说起败兴的话来,天赋异禀,湛清然被她动作刺激得血液直窜,大夏天的,她就这么天真又邪恶地乱撩,他显得有点严肃,一点没犹豫,恶狠狠地把人抓着站起来,一把托稳了,抱着往书房走。

他也不知道怎么就往那里去了,惩罚似的,把跟没长骨头似的的燕回抵书架上,不准她回头。

燕回双手紧抠木板,她听见声响,一颗心,快要蹦出来了。书架上,全是湛清然的书,五花八门,天知道他怎么那么多书,看得完吗?她目光平视的地方,有一本通信相关理论著作,作者三人,湛清然在第二个位置。

咦,刚才怎么没发现这本书呢?燕回想腾出只手把那本书抽出来,刚要动作,她尖叫出来,身后人贴着耳膜低沉威胁:“专心点儿。”

直到狂风骤雨过去,她软软地滑落,被湛清然扶住了翻转过来,燕回两眼失焦地看着他,气若游丝,脸一片潮红:

“你欺负我。”

湛清然笑着抬高她一条腿,燕回像条缺氧的鱼,打了个挺。他亲亲她额角,“我说过的,会好好收拾你这个小混蛋,再说啊,你这张嘴不是很能说?”

燕回果然说不出话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倦倦地伏在他肩头呢喃:“我要睡在你床上,我们一起睡。”

莫名带点委屈,带点依恋。

湛清然确定他对她如果有那么一点怜爱的话,就是这个时刻产生的。她才二十岁,他这么想着,就温存地抚了抚她:“好。”

她睡着时孩子气更显,嘴角微翘,脸埋在凌乱茂密的长发,湛清然帮她拨了拨,动作很轻,燕回眼皮都不抬的,她闭着眼说:

“你是不是还忘不掉她?”

乍听没头没脑,湛清然知道她说的谁,女人就是女人,在这种事上一定要纠缠个所以然出来。他像哄小孩,抚着她肩头,说:“都困成这样了,睡吧。”

燕回固执地抓住他手,睁开眼:“你说你爱我,已经忘记她了。”

这可真够离谱的,湛清然不知道她怎么想出来的,笑着反问:“你爱我吗?”

“爱,我爱你呢,而且很爱很爱,我第一眼就爱上你了。”燕回斩钉截铁的口气,湛清然捏捏她脸,“跟多少个男人说过了?你搞批发呢?”

燕回不吭声了,直勾勾看着他,那眼神,湛清然第一次觉得有些不甚明了,清澈的,又饱含深意,她忽然翻个身,背对他,阖上了眼睛。

湛清然轻咳一声,扳过她肩膀,说:“你还小,你们这种年轻人才喜欢把爱不爱挂嘴边。”

燕回讥讽回道:“是呢,有的人活一辈子入土了都不知道什么是爱。”

湛清然被她逗乐:“那好,你说说,什么是爱?”

“我说不出来,爱就是爱,谁规定爱只能是什么样的?一个瞎子一个哑巴可能产生爱情,两个流浪汉也能相爱。”燕回毫不客气说,说完,把薄单一扯,将自己裹紧了。

“不要我抱着了?”湛清然看她生气,还是逗她,燕回嘴角扯出个嘲弄的笑,“你也不想抱我呀,你宁肯抱相框都不想抱我,去你的相框,我讨厌你那个破相框,有什么了不起。”

她说完,眼眶猝不及防酸了下,她没进过别人的相框,也许吧,在她的中学时代有人默默喜欢过她,注视过她,目光曾紧紧追逐着她一个人的身影,单纯地爱慕着她。她的名字,不是女生们嘴里厌恶的对象,也不是男寝里开起下/流玩笑时必带的符号,她就是燕回,仅此而已。

可谁知道有没有这样的一个人呢?

有没有的,早都消失在人海,她谁都不喜欢。

湛清然面对她这种毫不讲理的做派,已经慢慢适应,他没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说:“明天给你做早饭,吃了再走。”

燕回听见了,她揉揉眼,装没听到很快睡去。

湛清然躺她身边,他撑着只手臂,打量了她那么一会儿,她只有睡觉时才会彻底洗去那股妖媚,像个简单的小女孩。

夜很深很深了,他终于有了点疲惫感,看看燕回,把她从枕头上拖过来,揽在怀里。

朦胧中,他是听到了那么一声响动,没在意,以为是对门或者楼上,等他醒来,才发现枕边已空,燕回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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