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波折后,他们终于到了。他们有在网上定民宿,就在村长家。
村长是个白发苍苍的大胡子老头,看着很精神。他很热情,在村口等他们,然后骑着三轮车载着他们进村。
他们放好行李后,就去吃饭。
村里应该很少有外人进来,村长家跑来很多小孩来看他们。叶未对于小孩子向来是招架不住的,吃完饭马上跑了。梁邱昭阳倒是适应良好,还把小孩子们都逗跑了,都喊着再也不要和这个哥哥说话了。
饭后,他们休息一会儿后就准备上山,带上相机,看看夜空,等等日出。
这里的山没有很高,山路也建得差不多了。
“好久没爬山了。这里还挺好爬的。”
“哈……哈……哥,什么?”
“没什么,我们歇会儿吧。”
梁邱昭阳搀着叶未,给他找了个亭子坐。
叶未很懊恼,早知道自己就好好锻炼了,现在还要哥哥等我,真是太扫兴了……啊,额头被弹了。
“又在想什么呢?说说吧。”
“哥哥你要不先上去吧,不然,别说看夜空,可能日出都赶不上了。”
额头又被弹了,这次比上次重。
“说什么傻话呢,没事的。相信我。来,喝口水。再歇一会儿我们就出发。”
叶未听话点点头,暗自下定决心,一会儿一定不能再喊累了,咬牙坚持住,至少……至少要让哥哥看到日出!
“休息够了吧?上来吧。”
叶未愣住了,看着梁邱昭阳在他面前蹲下。
“愣着干什么呢?与其指望你的爬山速度,我不如指望地球自转变慢。”
“谢谢哥哥!相机我帮你拿吧。”
叶未双手揽住梁邱昭阳的脖子,头靠在梁邱昭阳的肩膀上,闻到他身上干净清爽的气味。诶,好像能听见哥哥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又一下……他直起身体,想说哥哥你心跳好快啊,但直起身体后还能听到心跳声。
“怎么了?要下来吗?”
“没怎么。”只是才发现我对你心动罢了。
梁邱昭阳累了,就把叶未放下来一起走,等梁邱昭阳调整好了,叶未刚好累了。
“哥哥,我是不是很重?”
“重是其次的,主要是你太瘦了,很硌人,我感觉我背的是一把凶器。”
“好吧。”
叶未自己爬山的时候,觉得时间过得好慢,感觉怎么样也到不了山顶。但他在哥哥背上的时候,却觉得时间过得好快啊,原来这就到山顶了啊。
山顶是一片平坦的草地。
叶未松了口气,还好山顶还没开始建设,不然就要坐水泥地了。他们席地而坐。梁邱昭阳还在小口小口地喘气。
不一会儿,梁邱昭阳的气息均匀了。一时间,只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乡下真的和城市很不一样,一抬头就是漫天星辰。梁邱昭阳不禁屏住呼吸,他举起相机拍照。
叶未沉静地注视眼前这一幕。梁邱昭阳这次要爬山,就没戴眼镜。叶未能清楚看见梁邱昭阳眼里倒映的星空,看来,哥哥不只是和蓝天相称,和星空也很衬呢。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又要加速了。
梁邱昭阳感觉自己拍得差不多了,一回头,发现叶未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没忍住,也给他拍了一张。
“!”叶未回过神来,后知后觉,他很担心自己的眼神太露骨,委婉劝他删掉:“哥哥,我刚刚太傻了,不好看,删了吧。”
“没有啊,你看看。”他递过相机。
只见照片中,星空下少年直视镜头,眼里全是专注。叶未知道,那是他秘而不宣的爱意。
“是吧?很好看。回去我发朋友圈。”
“……好。我一定点赞。”怎么还提朋友圈……他感觉梁邱昭阳的朋友圈简直是另类的聊天框。
现在就等日出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起天来。
“你的新保姆后面怎么不继续照顾你了?”
“好像是……她家儿媳生小孩了,她要回去照顾。再加上高中的时候,我已经能自理了,没有必要了。”
“嗯?你初中不能自理吗?”
初中……初中发生了什么事来着?叶未脑子空白了一瞬,他感觉自己好像漂浮起来了,两脚接触不到实地。
“喂!叶未!醒醒!”
叶未感觉自己被人摇晃,这才清醒过来,感觉自己重新回到了人间。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会再问了。叶未,别想了,别想了……”
叶未第一次见梁邱昭阳这么慌张,眼眶发红,声音颤抖的,觉得很新奇。他抱住梁邱昭阳,轻轻拍他的背。
“啊,没事的,我刚刚在回忆而已。只是我脑子不太清醒,不好意思,刚刚吓到你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那我们聊聊夏未的学习吧。”
“噗……你少欺负他了,人都不在这里,你还说他坏话。”
“可是他真的很好欺负啊,你不觉得吗?”
“咳,我才不会欺负他。”
这么一打岔,叶未感觉自己调理好了,特别轻松。他伸出手,轻轻搭在梁邱昭阳的手背上:“哥哥,你可以帮我吗?我想找回那段记忆,但我是个胆小鬼,一直没有勇气回忆。但好在,现在你就在这里,就在我的身边,你只要陪着我,就能给我勇气了。”
“其实回去之后我可以托人帮你查那时候的事情……”
“不,这是我的记忆,为什么要听他人的转述呢?”
梁邱昭阳看上去很担忧,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反扣住叶未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我初中的时候……”
叶未在讲述他的过去时,语言并不生动,还颠三倒四的。不过梁邱昭阳没有打断,他默默听着。
保姆被换掉后,新保姆对叶未很好,她发现叶未心理上可能有些问题。她只是中年妇女,不太懂这些具体的名词,但她知道,叶未才八岁,正是闹腾的年纪,却一整天,不,从她来到叶家这么久以来,都不怎么说话,饿了渴了不会说,疼了也不吱声,这不正常。
她和家长反映了两次,对方才有反应,派了秘书带叶未去看医生。看了几年才好转。
“后来,我上初一,班里有个男生,不知道为什么他对我恶意很大,也可能不是恶意吧,只是实话实说?”
梁邱昭阳想,恶意就是这样的,不分缘由。
“他开始和班里同学说我以前看病的事情,他说我有精神病,发病了会在地上乱爬,还咬人。”
“我说我不会在地上爬,也不会咬人。”
“然后他听了就笑,他很大声的喊:‘你只否认后半句,这么说来,你有精神病咯?’班上的男同学都笑了。”
“我不理解,我到现在都不理解,这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梁邱昭阳也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能这么贱,贱得他手痒,想抽。不过他多少能猜到那个贱人搞针对的原因,无非就是嫉妒叶未。上初中以后,叶未应该长开了吧?这样一个家境好、性格好、成绩好的帅哥到哪里都受欢迎。再加上,这个贱人只要有心观察,他就会发现,叶未只是豪车司机接送,家长却从来没有到场。
“再然后……再然后……好像班上的同学都不怎么和我说话了。不过我不太在意这些。”
“真正令我难受的是,那些男生很无聊,总是做打扰我的事情,比如,在我的桌子上写辱骂我的话,把我的作业本撕碎,又或者往我的柜子里放青蛙虫子。”
“我对此很烦恼,这样会弄脏我的衣服的,太给保姆阿姨添麻烦了。”
“我警告他们多次后无果 我只好去找老师反映。老师批评他们也没有用。他们反而会变本加厉。”
“我记得最令我难受的那次,他们才被批评完,然后,那个男生就不停的推我,一边推一边说:‘你怎么不叫你的有钱爹妈给你撑腰啊?哦——我知道了,他们早就不要你了,因为你有精神病。’然后他就笑起来,笑的好难听。”
叶未还记得,听到那句话时的感觉,是四肢在发冷,应该是血液在倒流吧?不然怎么会这么冷。他想推开那个男生,让那个男生离远点,但他抬不起手,他只能感受到双手在发抖。
“后来,初二分班了,我进了重点班,没有再见到那个男生了。我也不记得他的名字了。”
“能进重点班,我们叶未果然很厉害!……还有,对不起,当初我不该离开的,我应该陪在你身边。”
叶未低头看草,小声嘀咕:“其实当时你也有陪在我身边啦……”
对于经历过王姨虐待的叶未来说,那点校园暴力简直就是新手村。再加上他对于社交需求低到近乎没有,那就更没有影响了。校园暴力对他伤害最大的莫过于那句“他们早都不要你了,因为你有精神病”,叶未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梁邱昭阳。
那天,他才获得自己的手机,才给梁邱昭阳发送好友申请。他想,梁邱昭阳要是知道他有精神病,会觉得他在地上乱爬或者咬人吗?他不敢问 ,他不敢赌,他宁愿保持一个未知的状态,这样就还有希望,还有人愿意要他的希望……
好在好友申请通过了,梁邱昭阳会发朋友圈,发美丽的风景,发可爱的动物。他能假装这些照片是给他叶未一个人发的,这是梁邱昭阳给他的安慰。靠着这些臆想,他感觉生活也不是那么面目可憎了。更令人高兴的是,梁邱昭阳会给他的画点赞,还评论很好看,可以试试画别的东西。
叶未很想告诉梁邱昭阳,他想画的从来不是晴朗的天空,而是那个与之相衬的少年。
“我保证,以后你不会再遇到这种事情了。”
日出了。
阳光从梁邱昭阳身后射来,他看起来在发光。
“哥,你好拽。但我喜欢。其实我所求不多,你能陪陪我就很好。”
叶未抱住梁邱昭阳,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缺失的那块终于补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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