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黎子清和东方凌潜入白河大学的食堂想实际探探宋兆亚的情况。

东方凌为了此次的低调行事，特意换了一身装扮，简单的白色长T打底，外罩一件oversize的双面刷毛皮大衣，底下是黑色灯绒芯阔腿裤搭小白鞋。

他缩短了头发，脖子上还戴了条银色麻花链，照搬杂志上的模特穿搭，气质却完全不一样。

模特是西方脸孔，厌世脸加上小雀斑与照片棕黑清冷调色的相互加叠之下，给人一种文艺复古的感；反观东方凌，白皙如陶瓷般的肌肤、搭配上一贯慵懒又漫不经心的表情，一整个妥妥的厌世儒雅风学长。

黎子清看着东方凌这一身打扮出神，在对方问了第二次如何后，才反应过来答了句：“很适合你。”

黎子清也换下了高中制服，水蓝色牛仔直筒裤加重磅黑色帽T，露出一小节白色打底，整体视觉不那么沉闷，加上棕色的oversize棒球外套，是与东方凌完全相反的青春学院风。

两人走在校园里，惹来无数少女发亮的眼神，黎子清忍受了一阵各种秋波暗送的热情眼神，最后实在是忍不住，向东方凌讨了一顶鸭舌帽戴上，那些打量才减少许多。

黎子清松了口气。

即将抵达食堂时，东方凌俯身到黎子清耳边，轻声说道：“帽子可不是免费的。”

黎子清转头看了他一眼，作势欲摘，“那还你。”

“我功德花都花了，来不及了。”

“你想怎么样？”黎子清装做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却是不敢再转过脸去和东方凌对视，比起古装，他对时装的东方凌更加没有抵抗力。

时装东方凌总让他产生一种破壁感，好似那种彰显两人身分差距的表象消失了。他不是地狱猫官，而是和他相同的普通人。

“今天晚上我要和你一起睡。”

“咳咳咳咳咳咳──”

东方凌的爆炸性言论害黎子清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东方凌没再重复一次，只是伸手在黎子清戴了帽子、圆圆的头顶上摸了下，“看到宋兆亚了。”

黎子清拍了拍自己的脸，在心里替自己加油打气。争气点黎子清！你可不能被美□□惑！

学生食堂里人满为患，黎子清不知道宋兆亚的长相，只能跟在东方凌身边左右张望，“哪一个？”

东方凌指着一个八人座长桌，“空位左边那个黑色衣服的。”

两人假装在寻找座位，绕着食堂走了一圈，黎子清借机仔细认了眼宋兆亚，却发现对方将自己打理得非常整洁，除了眼底的青丝有些明显之外，没有一丝女朋友骤逝的悲伤。

黎子清皱了皱眉，这宋兆亚给他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就在两人绕着食堂走到第三圈时，终于在背对宋兆亚之处抢到一张桌子。

东方凌让黎子清落座，“你占位，想吃什么我去买。”

黎子清闻着食堂各种混杂在一起的食物味道：自助餐、卤味、松饼、小吃面摊，早已没了胃口，再加上前一组人马吃过饭后的汤汤水水全撒在桌上，桌面浮着一层年久积长的油垢，他什么都不想吃。

黎子清摇头，“你吃吧，我不饿。”

两人前后蹉跎了十多分钟，用餐尖峰时段已过，座位也慢慢空了出来，东方凌知道黎子清挑剔的脾气也不勉强，坐到了黎子清身边，“那就晚点吃。”

从两人的座位能很好地将宋兆亚那桌的对话尽收耳底。

“你昨天说要去旭多，我还以为你会待个五天再回来。”坐在宋兆亚对面的黑眼镜男说道。

宋兆亚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眼前的清汤挂面，显然没什么食欲，“本来是打算住个两天，毕竟小希也很久没回家了，只是小希的父母一直不喜欢我──”他顿了顿、像是顾忌地朝右手边看了一眼，“加上他们家里在办丧事，所以我连家门都没踏进去就被赶回来了。”

他右手边的空座位上则摆着一碗馄饨面，面都快糊了也不见人动筷。

宋兆亚刚回完同学的话，也不等其他人做反应，看着放馄饨面的空座位处道：“抱歉小希，我不是说你父母的坏话，只是……哎呀……”宋兆亚搔了搔头，表情万般苦恼，“他们应该是心情不好，所以才不愿搭理我。”

他从包里拿出卫生纸，抽出两张对着空气轻轻擦拭：“妳别哭，是我不好。过两天我再陪妳回家，这次绝对会好好表现，好不好？我帮妳买了馄饨面，多少吃个两口？”

黎子清听得满头雾水？

这是演的哪一出戏？小希是谁？沉希吗？

沉希不是死了吗？

宋兆亚在对谁说话？沉希的灵魂？

黎子清疑惑的目光看向东方凌，东方凌只是摇摇头，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他只好继续听下去。

与宋兆亚同桌的同学你看我、我看你，眼底既不忍又怜悯，一位女孩看不下去开口劝道：“你要不休息几天吧，我看你黑眼圈越来越重，精神状况……精神也不太好。”

“不行，小希这两天不知道为什么无精打采的，我得替她认真上课，考前再好好为她复习才行。”宋兆亚站起身，“不吃了，下午的必修很重要，我要先去占位置了。”

说完还不忘朝空座位那边说了声：“既然没胃口就不要吃了，我们走吧。”

“你们慢慢吃，我们先走了。”宋兆亚朝同学们打了声招呼，背上书包、端起两人的厨余至回收处回收后，便牵着空气离开了。

从头到尾神情自然，仿佛沉希真的还在他身边。

要不是黎子清现在有看见鬼魂的能力，他可能真的会被宋兆亚的演技给骗过去。

“走，跟上。”东方凌拉了拉黎子清的胳膊。

两人远远跟在宋兆亚身后。宋兆亚的包包上别了一个暗红色的俄罗斯娃娃吊饰，随着他走动的频率一晃一晃地，一双没有感情的大眼直勾勾地盯着人看，好似想扑上来一般。

黎子清看着那个娃娃小声问道：“禁锢灵魂的物品有限制吗？例如一定要人形娃娃之类的？”

东方凌双手插兜，“不好说，不同的禁术有不同做法，但至少从那个丑娃娃身上，我没感受到任何灵魂的波动。”

宋兆亚离开食堂后，便躲到了另一栋建筑物里头，先是四处张望了一番，确定没有任何认识的人影后，才躲到大梁柱背面，拿出放在包里的面包大快朵颐。

他边吃、嘴里边哼着歌，脸上神情愉悦又满足。

“……”黎子清这下是明白宋兆亚在打什么算盘了。

他在装情圣。

假装沉希的死亡对他打击太大，悲痛欲绝之下，大脑开启了自我保护机制。让他忘记沉希死亡的事实，假装她依旧在自己身边，以此博得周遭好友的同情。

人前人后两个样，黎子清脸上是藏不住的嫌恶。

这时，毛球的灵魂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对着宋兆亚发出“吓吓──”的威胁咒骂声，愤怒输出持续了好一阵，骂完好像还不解气，又上前挠了他一顿，可惜没能造成任何伤害。

黎子清见毛球那样，于心不忍，决定替它出口恶气，他走到宋兆亚面前问道：“同学，你听过阴阳眼吗？”

“你是谁？”宋兆亚瞬间藏起面包，不动声色地将它塞进包里。

黎子清余光瞥见他的动作，也不点破，只是道：“天道轮回，别以为你做的事没有人知道。”

宋兆亚未接话，只是警惕地看着黎子清。

黎子清继续说道：“你身边跟着两道魂魄，一猫、一人。它们身上怨气极重，恨不得除你而后快。我给你一句提醒。”

“魂化实体之日，便是你死期到来之时！”

此话一出宋兆亚神色骤变，他站起身道：“我没钱，要装神弄鬼找别人去。”然后背上书包、快步离去。

毛球也追着他的背影离开，像阵风，来无影去无踪。

东方凌从暗处走出，他大概理解了黎子清的意图，“你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对。”黎子清看向东方凌，后知后觉想起要问一句，“让他产生幻觉，应该能做到吧？”

东方凌朝黎子清浅浅一笑，笑容里透着几分魅惑与不怀好意，他伸出手来回摸着黎子清帽子后缘的金属扣和后脑杓的相接处，说：“既然你这么信任我，我可不能让你失望。”

亲密的触碰越来越自然，黎子清从对方的行为举止中感受到了几分放纵的宠爱，仿佛只要他开口，天上的明月对方都会去摘下来送给他。

黎子清为自己突如其来的少女心恶寒了一番，他拉下东方凌的手说道：“那我们快走吧。”

东方凌看着黎子清略为狼狈、似落荒而逃的背影，笑而不语。

空荡荡的教室中，宋兆亚挑了投影萤幕前第二排的位置，他照例占了两个位、摆上两份文具。

虽然黎子清的话让他有所顾忌，但他冷静下来后一想，只认为对方危言耸听的成分居多。

毕竟沉希已经被他禁锢了，灵魂不可能跟在他身边，至于毛球那只笨猫，根本不构成威胁。

他沉下声音道，“毛球，本来是让妳陪妳妈一起走黄泉路的，但是我后来想一想还是舍不得她，就让她继续留在我身边了。妳要是识好歹就快去投胎，若敢在我身边添乱，小心我也让妳体会一把什么叫能灼伤灵魂的痛苦。”

宋兆亚狠话放完，周遭毫无动静，他心底的担忧又散了许多。他冷哼一声，长得漂亮的人就是只有一张厉害的嘴皮子。

他不再理会黎子清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人，只想着待会要如何表现，才能让自己的精神异常装得像一些，到时候就算警方查出自己是真正的凶手，法官也不能奈他何。

终于课堂开始前几分钟，同学们陆续抵达教室，宋兆亚也开始了他的表演。